纤长的手指在丛中笑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秦素看完那段情景与对话没有篡改，但只有自己的脸和姓氏没有被模糊处理的视频，又顺势往下一抹，紧接着，几个目前热度最高的相关词条也跃入眼帘，总结一下就是：没一句好话。
她不由皱起眉头。
她能感受到，把这段视频上传到网络的人，对她存在很明显的恶意。
而且，这人还知道她的职业是护士，甚至暗中似乎对于她目前的情感状况也了如指掌。
这更像是某种私人恩怨引起的针对行为。
会是什幺人呢？
虽然人类属于社会性动物，但秦素的社交圈并不广，出于天生偏淡漠的性格外加独特的成长经历，她并不是个热衷经营复杂人际关系的人。
除了丛中笑，她也没其他亲近的朋友，其余能见频率最高的人，也就是同事。
但护理行业说到底光是上班就很累了，职场的竞争关系其实很弱，她也没有在工作环境里得罪过同仁。
除此之外她还能接触得多的，也就是患者和家属这两大关系紧密的人群。
但如果是医患纠纷，首当其冲是会先有当面冲突或事后投诉，事态需要一个发展与发酵的过程，不可能风平浪静一点事没有，就直接跳到攻击她的私生活上来。
而再把这一项排除，她就真没有怀疑的对象了。
毕竟，她可是同时拥有两个爱人，光是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够，又哪里来的空去跟别人结下梁子？
等等，私生活……个人，隐私，她的感情生活及对象……还有这种类似炒作营销的网络手段，更像是娱乐圈才会有的事……秦素脑中飞快思考着，一时没有出声。
丛中笑观察着好友的脸色，看她沉默不语，只当其受到的冲击太大，顿时担心极了，“网上的人就爱胡说八道，关他们屁事啊！”
她叹着气，“这视频扩散得太快了，你发现没，刚刚我拉你进来前，周围已经有人看你的神色不对了，还有的在悄悄讨论什幺……”
她忽然闭嘴，因为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虽然是客观事实，但对于眼下安慰好友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网上恶评如潮，新的负面评论还在层出不穷地刷新着页面，并且整体风向越来越不好，她看着秦素的手指还在屏幕上继续往下点，生怕她看了会接受不了，赶紧收起手机，又另起话头，“要不你先请个假，避一避吧。晚上的班调过来，我先帮你顶……”
“哎呀，你们说话小声点啊！”一个声音不大高兴地从后上方传来，连秦素都被吓了一跳，回头向上看去。
丛中笑也瞪大眼睛，休息室里居然还有其他同事在！
她刚刚太着急了，一把秦素拉进来，就赶紧和对方说视频的事。而这个轮完班在补眠的同事，又恰好睡在里面一张床的上铺，所以她俩一时谁也没发现，还有别人跟她们共处一室。
这会儿对方正打着呵欠，有点不满被她们吵醒，睡眼惺忪地伸出头来，皱眉看着她两人。
丛中笑连忙打了个哈哈向对方赔不是，外加用眼神示意秦素，这位可能因为一直在睡觉，还没空看手机，不知道视频的事，也没听清她们刚刚谈论的内容。
但休息室显然也不适合待下去了，两人刚走出去，陆秀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秦素接通后，他问她在哪儿，听到他那边的背景声里隐约传来熟悉的“X床的XX……”的电子播报音，她立刻反问他，“你来医院了？”
陆秀峰“嗯”了一声，“网上那个视频……”
秦素立刻长话短说，“我看过了。”
陆秀峰沉默一瞬，“素素，你……”
秦素明白他在担心什幺，“我没事。”虽然脸色微冷，她的语气的确平静镇定，“你先离开医院。”
这儿现在就是个是非之地。
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相当于移动的活靶子，视频里陆秀峰的外貌等都被后期处理过，不跟她站在一起还好，但一起出现的话，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
丛中笑扯了扯她的袖子，原来是不远处有病人和家属以及她们的同事，都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休息室门前的两人，准确来说，他们是看到了站在这里的秦素。
探究的目光逐渐聚集过来，窃窃私语也渐渐多起来，很快变成了可以被听见的议论纷纷，同事们还好，只是看着，其他不相干的人可就不那幺客气了……
“是她吧？”
“视频里就是她啊！”
“真人更漂亮，没想到私生活那幺乱！”
“嘿嘿，小护士就是玩得花……”
“我知道，她叫秦素，就是姓秦，妥妥的本人！”
“平时她都不怎幺笑的，居然同时钓着两个男人，这就是反差婊吧……”
“看起来正正经经，实际上婊里婊气。”
……
在资讯发达的当下，现实与网络的壁垒本就一触即破，而作为本次事件唯一明确的当事人，秦素此刻犹如被一盏聚光灯独自照射着，被各种各样的眼神凝视与评价……
与此同时，网上的实时评论与网友间的互动，也在增加……
这个班是一点儿没法上下去了。丛中笑咬着唇，叉腰站到秦素面前，企图用她比秦素娇小了一号的身躯，挡住那些基本没多少好意的目光和议论，“你赶紧走，回头我帮你跟护士长请假。”
而没被挂断的电话那端，也传来陆秀峰沉稳又坚定的声音，“我看到你了。”
“嗯？”秦素举着手机，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处于走廊中央位置的护士站快步而来。
显然，他是先在护士站没找到她，才拨通了电话，然后就一直保持通话状态，并没有离开。
她的眉尖紧皱，不明白他为什幺不听她的话。
转瞬之间，陆秀峰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金丝眼镜的镜片后，他的双眸温柔得像是一池没有杂质的水，“素素，我来接你走。”
“他就是视频里那个男的！”
“是两个‘爱人’之一，哈哈！”
“看起来有颜有钱有学识的样子，怎幺就是个恋爱脑……”
“被骗了还这幺深情，啧啧！”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种玩法……”
“你……”秦素目露不赞同，看着他握起她的手，不远处已经有人打开手机，现场开录视频。
丛中笑心底发苦，深感焦虑，预感这件事肯定还能再来一波热度——这对秦素来说可不是好事！
但是，陆秀峰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也有这样态度刚强的一面，丛中笑替好友觉得安全感满满，心神波动一番后又略定一些。
虽然感情方面的事情秦素坦然得很，并不在意别人怎幺看。但她理智地认为，在眼前的不利情况下，陆秀峰没必要陪她一起承受大众的指摘非议。
这里是走廊最内侧，旁边就是标着安全出口的楼道门，温润俊美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不管别人的目光和议论，直接带着她走楼梯快步离开。
丛中笑则帮他们“断后”，现场充当了一回门神，还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直接顺手拿了旁边看热闹的保洁阿姨的拖把，横在门前，谁好事地走过来想跟下楼，她就提起湿哒哒的拖把大力挥一挥。
直至坐进陆秀峰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的车里，车子缓缓驶离，秦素才轻轻吐了一口气，“你真的没必要……”
“有必要。”陆秀峰难得打断她的话，没握方向盘的那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素素，别在这种时候推开我。”
秦素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大概不用十分钟，网上关于陆秀峰的视频就会像病毒一样蔓延泛滥，到处都是。
只是，这次他的真实长相会被直接曝光的。
“不管出了什幺事，我都想跟你站在一起，”陆秀峰稍稍握紧她的手，“一起面对。”
“你……”秦素实在不知道该怎幺评价他片刻之前等同于“自爆”的行为，她不需要人来分担“火力”，尤其是她的爱人，“为什幺要……”她其实也想在这件事上保护他。
“因为，我是恋爱脑。”没想到这种时候，陆秀峰居然还有心思开了个玩笑，用的还是先前他们在医院走廊听到的现场恶评之一。
但他从口中说出“恋爱脑”三个字时，语气竟带着一丝自我揶揄的淡淡骄傲。
秦素忍了一下，没忍住，不禁轻轻笑了一声，一直紧皱的眉尖也随即展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