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廊中,任何动静都显得刺耳。
四目相对,卡梅伦眸底的震颤,叫亚历克斯看了都焦躁。
“我放手,你不许叫!”亚历克斯压着嗓子,恶狠狠道。
卡梅伦着急忙慌点头,这才从哥哥那儿重获了自由。
他卡着嗓子猛咳了两下,脸上的涨红都还未褪去,就又不怕死地开口叫嚷:“你纹——”
自由了三秒的嘴又被哥哥以刚才五倍的力道压了上,卡梅伦被死死卡在了墙上,任他怎幺憋红了眼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在刚才干嚎那两嗓子救了他。男孩们的动静太大了,一边主卧里的理查德被吸引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气得够呛:“干嘛呢!光着屁股干嘛呢!”
先撞上个弟弟,现在爸爸也来了……亚历克斯头脸发热,赶忙放开弟弟,抻开那团湿衣将自己整个下身,包括那片纹身,挡了个结实。
“洗澡……”
两人竟然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看样子,弟弟暂时没打算在爸爸面前告自己黑状。
“洗澡洗到走廊里来了?”理查德压着嗓子训斥,“家里有女孩子你俩能注意一点吗!”
兄弟俩低头不语,彼此对视,眼神似乎在交流着什幺。
“妈妈已经睡了,小点儿声!赶紧洗,洗完赶紧回屋。”
理查德交代完便回了屋,留下两个男孩在原地。
亚历克斯刚想跑,卡梅伦岂能让。
离家五年,哥哥的改变实在太大了。那个过了晚上八点都不会出门的乖小孩,那个一心只有学习和上帝的乖小孩,那个曾经和自己无话不谈,没有秘密的乖小孩……哥哥的现在,莱斯利也许知道,但他再也不知道了。
卡梅伦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随手开灯关门,闷声叫嚷:“你居然偷偷纹身!”
尽管心乱如麻,亚历克斯装没听见,刚想拿条短裤穿上,不依不饶的弟弟上手就扯他挡着下身的衣服:“给我看。”
“卡梅伦!”他有些急了,伸手一个怒推,“放手,滚开!”
被哥哥用力一推,卡梅伦跌坐在了床上,气呼呼看着他:“你藏也没用,我都看到了。凭什幺你能纹身啊我靠我也想纹啊,咱爸对你也太双标了吧!”
亚历克斯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理查德知道了,就可能告诉李玉梅。李玉梅知道了,就没完了……
他用力咬着下唇,从牙间磨出既像威胁又像央求的声音:“你不许告诉爸爸……”
见哥哥那样,卡梅伦缓了下来,冷道:“那你给我看一眼。”
月光从窗口泻了进来,流上亚历克斯赤裸的身体,紧蹙的眉眼。
没办法了,直接想下一步怎幺办吧。
他放松了紧攥的手,将那坨衣服撇开一角。
干净的皮肤,被黑色刺破——一个花体字母“L”,线条细腻,优雅,深刻。在他的左侧人鱼线旁,在他的髋骨之上,在他私密的位置,看得清晰无遗。
卡梅伦的眉心逐渐拧了起来。
还没等弟弟开口问,亚历克斯就抛出了自己“急中生智”得来的应答:“这是个拐杖。”
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都痛苦得皱眉。
拐杖?骗狗呢。卡梅伦是单纯,但不是傻子。
果然,卡梅伦根本不听他的鬼话,自顾自地琢磨:“你纹个L啥意思啊……L……该不会是……”
“是light!light!”亚历克斯迅速改口,打断了他想说的任何话,“不是拐杖啦我逗你呢,你想啥呢!”
卡梅伦没做声,目光擡了起来,对上哥哥的双眸。
亚历克斯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好在头发是湿的,将那紧张的痕迹掩盖。
安静了下来的房间,能听到海浪在窗外“哗哗”作响。
就那样听了一会儿浪声,卡梅伦终于缓缓开口:“你就那幺喜欢莱斯利吗?你什幺都告诉她,为她去纽约,还把她名字纹身上?还纹在这种地方?”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去——”
“你去纽约是公司调动。”哥哥这话,卡梅伦都会背了。
卡梅伦真的不是傻子。
就那幺巧呢,一个去纽约上学,一个正好就被调去了纽约工作。
只不过既然哥哥那幺说,他就选择相信了。
但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对啊!——”亚历克斯脸上滚烫,呼吸越来越急促,“什幺叫她名字,L开头的单词多了去了,你想啥呢!都说了是light——纹这种地方不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况吗,被你看见了瞎嚷嚷!”
“哥,你那幺激动干嘛,不是就不是呗。”
亚历克斯现在虽然学会说谎了,但与妹妹张口就来,面不改色的水平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说话就说话,夹带那幺多情绪做什幺呢。
混乱的呼吸节奏与浪声交织着,充斥了房间。
亚历克斯喉结紧了紧,避开弟弟的目光,转头拿了条裤子穿上:“你在那儿胡说八道,我自然会激动。”
“嗯,是我胡说八道……”卡梅伦垂眼,想了一会儿,闷声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爸爸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什幺?”
“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说完,卡梅伦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被带上的房门,亚历克斯眉目紧锁,不敢动容。
这边的暗潮汹涌,在远处客卫中听歌哼曲清洗的莱斯利,自然是觉察不到的。
毫不知情的她,伴着海浪的悠扬,月光的静谧,美美睡了一觉,睡到星空被艳阳取代,美好假期的第二天,便开始了。
理查德和苏珊早早去工作了,留下三个孩子小鬼当家。
卡梅伦精神饱满地打招呼,又欢天喜地地弄起了吃的,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莱斯利自然是不可能感觉到任何异常的。
在亚历克斯心中,弟弟总还是那个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小屁孩。想着他昨夜既然那样说,那可能真就过去了吧,便也不再去想,同样元气示人。
汉娜是差不多饭点时来的。
一个小巧却丰满的女孩,深褐色的卷发齐肩,用白色蝴蝶结在脑后挽起一小撮发髻。一双大眼睛,和卡梅伦一样,蓝彻人心。
亚历克斯也是第一次见她。
弟弟之前也谈过,但这还是第一个带回来见了家属的。为了郑重欢迎她,他们特地开了一瓶理查德的霞多丽。
汉娜长相甜美,莱斯利一看就喜欢,一拍即合。两个男孩弄午饭时,她们已经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你和小卡是怎幺认识的啊?”岛台前,莱斯利坐在吧台凳上晃来晃去,饶有兴致地问。
“大学的新生群。”汉娜落落大方道,“当时看他头像觉得靓仔一枚,果断私信勾搭,一来二去就在一起啦~”
莱斯利看了眼卡梅伦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汉娜脸上的两个梨涡,连声称赞:“干得好!你们两个好配喔,超养眼的~”
汉娜乐得合不拢嘴,甜美的梨涡更加深了。
她抿了口酒,眨巴着笑成了月牙的眼睛对身边活泼又漂亮的女孩好奇道:“你有男朋友吗?”
莱斯利愣了一下。
在她面前,是两个男孩相互配合,忙碌着做饭的身影,一个在热油锅,一个在切罗勒。
阳光透过落地窗,抚上他们年轻健康的肉体。多幺养眼的一幕,多幺幸福的瞬间,一切都刚刚好。
男孩,和他的弟弟,弟弟的女朋友,以及身分不明的自己……那又如何?
“有啊……”她不自觉地喃喃,脸上难掩幸福的笑容。
“什幺样呀?”看她一脸沉醉,汉娜不免好奇。
“他啊……”
莱斯利托着下巴,呆望着站在光影交错处的哥哥。
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背心,厨刀起落,力量感的手臂线条看得真切。阳光将他浅色的眸子映得透了光。
该死,切个菜都那幺好看……
“跟你男朋友差不多高,很帅,眼睛特别好看像琥珀一样,头脑跟身材一样好,温柔体贴又细心,做饭超好吃,而且……”
说着,她凑到汉娜耳边,嘀咕了句什幺,对方立刻爆出了短促又尖锐的笑声,“啊呀”一叫,拍了一下掩着脸的莱斯利。
两个捏着高脚杯的女孩,撑着岛台,笑得花枝乱颤,脸都红了。
那边动静有点大了,隔着“滋滋”油烟,身后的交谈,被卡梅伦听了个清楚。
他转过身来,看着莱斯利,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怎幺那幺像我哥啊。”
一旁切菜的亚历克斯,心头猛一个“咯噔”。
“拉倒吧,就他?他有那幺好吗?”不明状况的莱斯利,还在开玩笑,语气故作嫌弃。
亚历克斯连忙尴尬地笑道:“就是,我哪有那幺好。”
听哥哥这幺说,莱斯利一秒不乐意了,切换了中文嚷嚷:“当然有啊,我亲自挑选的男人诶!”
哪知哥哥放下了手上的东西,直接绕到她身边,拿走了她的酒杯,同样用中文低声了句:“不该说的话少说。”
夸他他还不乐意,莱斯利撅起了嘴。
卡梅伦看着正扒着莱斯利的胳膊笑问“你们说什幺谜语呢?”的汉娜,眉宇间还是没有任何神色。
“你锅要糊了。”见弟弟那样,亚历克斯小声说。
卡梅伦于是收回了目光,埋头干活。亚历克斯看了他一小会儿,便也接着做事。
简单用过午餐,收拾过后,亚历克斯和汉娜在厨房里聊天,了解一下“弟妹”,卡梅伦在厅里给莱斯利看他的游戏收藏。
“塞尔达……我和我哥玩过了……奥德赛也玩过了……生化危机……玩过了……刺客信条……玩过了……”莱斯利坐在地上翻着游戏卡,口中念着。
“我哥和你打了不少游戏啊,他以前从来不和我打游戏。”卡梅伦看着她低垂的头顶说。
“那不是正好吗。”莱斯利擡头,“我把他训练好了,以后你就可以和他一起打了!他刚开始的时候可菜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幺,神情软了下来,拍了拍卡梅伦的手,轻声道:“小卡,人是会变的。亚历克斯小时候什幺样,你不能要求他一辈子都那个样,是吧?”
卡梅伦不置可否,露出了笑容,将她手中的游戏卡包翻到了后面:“看看多人游戏吧,我们四个人呢。”
“玩这个吧。” 莱斯利随意翻了翻,然后指着其中一张卡,又扭过头对身后厨房里的汉娜喊道,“汉娜,你玩过Overcooked吗?”
远处厨房中的二人,听到喊声,停止了交谈。
“你知道吗,Overcooked在中国有一个叫法,叫‘分手厨房’。”莱斯利兴致勃勃道。
“哦是吗?”汉娜也饶有兴致地朝她跑了来,“怎幺说?”
“这是个做饭游戏嘛。”莱斯利笑着解释,“但是它备菜,煮菜,装盘,传菜和洗碗的位置分得很开,需要玩家打配合。很多情侣玩的时候,因为配合不好,搞得厨房里鸡飞蛋打,失败连连,最后吵架,所以这幺叫~”
“那我们来玩吧!”汉娜听罢,靠在卡梅伦身上推了推,“看看我们的默契怎幺样~”
于是,在这个惬意的夏日午后,四个年轻人把客厅的玻璃门向两侧完全拉开,让温暖的海风吹入室内,伴着院中清脆的鸟鸣,玩起了“分手厨房”。
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两个男孩则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缘。
起初,游戏还比较简单——做刺身嘛,就切切鱼,切切虾,不用开火,也不用洗盘。汉娜在边上甚至都没活干,四人坐得也还算端正。
几关过后,菜式越来越复杂,厨房的布局也越来越有挑战,餐台会移动,会消失,还会起火,厨房的地点也跑到什幺传送带上,热气球上……
总是莫名其妙“自杀”的汉娜,在边上急得嗷嗷叫,坐姿也越来越东倒西歪,身体不自觉地向着地上的卡梅伦前倾。
“不用担心,我和我哥玩这个很厉害的。”听了她的嚎叫,莱斯利目不转睛,嘴上安慰。
卡梅伦撇了撇嘴。想着自己玩这个也挺厉害,但没和女朋友玩过,也不知道该怎幺carry她,便擡手拍了拍她:“你把我拿给你的盘子洗了就行,别跑来跑去了。”
“我可以做更多的!”
汉娜不满地抗议,话刚出口,就傻眼了——
新一关的厨房,在两个不断变换位置的木筏上,中间是湍急的水流。她和卡梅伦困在一边木筏,亚历克斯和莱斯利则在对面的木筏上。
亚历克斯只是看了眼,便轻车熟路地指挥:“你们俩就呆在那儿,我们会给你们扔很多鸡腿和土豆,你们切完后扔回来就好了。”
结果汉娜不负众望的,又开始了她的“自杀行动”。
“你堵在这儿干嘛呀走开呀!”她急得对脚下的卡梅伦直踹,紧接着便“噗通”落水阵亡了,“哎呀你干嘛推我呀!”
“谁推你了!我在捡地上的土豆,你自己要站得离水那幺近!”一个人把两个人的活全干了的卡梅伦,紧盯着屏幕愤愤道。
看对面木筏上的两个人焦头烂额,毫无默契的样子,亚历克斯不紧不慢地吩咐:“莱斯利,你过去帮他们切菜,我这儿一个人可以。”
莱斯利很听话,在两只木筏相触碰的瞬间,眼疾手快跳到了对面,站到卡梅伦身边熟练切起了菜。
等着复活的汉娜,有些气馁地撇头看向旁边的两个行家,视线却再也没回来过……
见已经复活了的汉娜还傻站在那儿不动,卡梅伦无奈地扭过头想说她,视线却同样也定住了——
“再给我几个鸡。”莱斯利浑然不觉地向哥哥要求着。
不知何时,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向前,贴上了哥哥的后背;两条光溜溜的腿,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歇在他的大腿上,光脚放在他胯间;一双胳膊架在他肩膀上,环着他的脖子操作手柄,下巴也本能地搁在他的头顶……
“好嘞。”亚历克斯配合地给她扔了几个鸡腿。
他们已经同居半年多了,私底下亲密到什幺地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些肌肉记忆,真的很难克服。无意识的时候,就更要命了。
“你先切两个土豆扔给我,我炸两份薯条。”
“土豆,接着~”
“真棒~”
这边还在心有灵犀,英勇奋战呢,边上两个早就放下了手柄的人,都看傻了。
也不知道他们四人,谁更像小情侣。
妹妹切菜切到电光火石,边上的两个猪队友,却像两座丰碑一样屹立不动。
察觉到一丝不对的亚历克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停下的瞬间,侧面袭来的寒意被他感觉到了。他立刻侧头看了去,对上了弟弟和汉娜惊愕的眼神。
亚历克斯猛然咽了下口水,强作镇定地看着瞠目结舌的二人,用力扒上妹妹缠着自己脖子的双臂,用中文沉声道:“下来,下来。”
“你薯条要糊啦,薯条要糊啦!”毫无觉察的莱斯利,还跟那儿喊呢。
“欧阳念,快点下来。”他用力动了两下,想把考拉般攀在自己身上的妹妹甩下来。
“薯条!”
“别管什幺薯条了快下来!”说完,亚历克斯猛地向侧一个弯腰,让身上的妹妹直接跌落在了地毯上。
“哎呀!差一点就四颗星了!——你们干嘛呢?!”
莱斯利恼得一拍地,怨念望向边上三人,顿时闭了嘴。
气氛突然诡异到让人想逃,那暖风,也似乎变得凉嗖嗖,吹得人心慌。
安静了片刻,卡梅伦先开了口:“哥,怎幺老冷不丁说中文呢,有什幺话是她能听,我不能听的吗?”
确实,不说中文不对劲,说中文也不对劲……
亚历克斯刚想开口辩解,身边的妹妹却挑起眉笑着插嘴:“他说你们俩像傻子一样光站着不干活,叫我别打了留点面子,当然不能说给你听了~”
还得是她莱斯利啊……
这下,开了眼的汉娜反应过来了,连声化解尴尬:“你们俩关系真好啊,难怪那幺有默契!我们确实不行——小卡,你下次带我单独玩玩。”
“好啊。”卡梅伦突然收起了冷脸,像无事发生一样,亲了一口汉娜,“你只是不熟悉而已,多玩几次,我们肯定会比他们厉害的~”
听他这幺说,汉娜重新喜笑颜开,刚才的尴尬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们干点儿别的吧,打游戏打得腰酸脖子疼~”
“好啊,你想干什幺?”莱斯利也不以为然地爬到她身边,笑问。
亚历克斯微微皱眉,看着他们三人重新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不知在想什幺。
手机的响声打断了亚历克斯的思绪。低头看去,竟是同事打来的。
接通电话,他听了一小会儿,便满脸严肃地站起了身。
见哥哥站了起来一口一个“你说你说”,卡梅伦擡头不满道:“我靠,你好不容易放个假他们都不放过你啊?”
亚历克斯对他们做了个“你们继续”的口型,便向着楼梯走去。
电话那头,同事急切地念叨着模型算法优化遇到的问题。他边听边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在窗边的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翻看。
休假时接到工作电话是多幺扫兴的事啊,可此刻能接到这通电话的亚历克斯,心中竟有些放松。
“不可能啊,我走之前都是好的……变量你都检查过了?”
同事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他站在桌前边听着,眼睛边情不自禁望向窗外的碧海蓝天,院中的绿草红花。
“这些变量都是我们设了更高权重的,你可以看一下我做的……我做的……”
他看到三个少年,伴着吵闹声跑入了院中。
卡梅伦穿着个泳裤,一个猛子扎入了泳池,激起好大水花。
池边站着两个女孩,嬉笑着,身上裹着浴巾。
浴巾下,是四条光溜溜的腿……
亚历克斯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救命啊,还能不能消停了……
“你那什幺……你先看一遍我发你的文件,我在开车二十分钟后打给你!”
他火急火燎地说着,无视对面同事的大声疑惑掐断了电话,就差要从窗子里直接跳出去了。
想到妹妹那些比基尼啥也遮不住的样子,他就两眼一抹黑。
妹妹不知道卡梅伦已经看过他的纹身了。她一个人纹个“A”还好解释,凡事争第一嘛,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会纹身的个性。
可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再给弟弟看到她和他同款的纹身,那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亚历克斯三步并作一步顺着楼梯飞奔而下,心脏都要从胸腔蹦出来了,从未觉得从房间到后院怎会是如此长的一段路。
“莱斯利!先别下水!”
嘴上喊着,身子冲入后院,眼前却迎来让他飙升的肾上腺素又缓和下来的一幕——
妹妹坐在池边悠闲地晃腿,身着一套一反她平日风格的连体泳衣,乖巧可爱又保守的,该遮的都没露。
“哥,又咋了?”水面上,卡梅伦仰头踢着水,对池边的人喊道。
“你打好电话了?”莱斯利闻声,转头看向他,“要来游泳吗?”
天天这样一惊一乍的,迟早心肌梗塞,死了算了……
亚历克斯这样想着,弯腰撑住膝盖,直喘粗气。
在三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直起身,扶额道:“不了……我还没完呢……你们……”
话未说完,他便直接转身进屋了。
卡梅伦注视着哥哥那奇怪的样子——心急如焚地冲来,在看到莱斯利之后,捡回了半条命似的,又转身离去……
他终于深深皱起了眉头,清澈的蓝眸,变成了惊涛骇浪的海。
等亚历克斯处理完工作电话,时间已经不早了。
穿好鞋,汉娜感谢了大家的款待,又和莱斯利热情相拥,约定再一起玩。
看着卡梅伦已然是成年男性的身躯,昨晚一家人在餐桌上的对话飘过亚历克斯的大脑,一丝微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想着作为哥哥,还是关心一下弟弟比较好。
他于是将弟弟拉到一边,轻笑着小声问:“真不回来了啊?”
没想到对方却这样答:“不回来了,给你们俩挪地儿啊。”
亚历克斯的头皮瞬间麻了,笑容僵在嘴边:“你……你还在胡说八道呢?!”
“嗯,是我胡说八道。”卡梅伦笑了笑,“走了。”
“你小心点儿,我还不想当uncle。”关心的话,被恼怒过滤后,变成了这幺一句,从亚历克斯口中溜出。
“你也小心点儿,我也不想当uncle。”用玩笑的语气说完,卡梅伦走向还在那笑呵呵的汉娜,牵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
人是会变的。
那一刻,亚历克斯意识到,弟弟再也不是那个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小屁孩了。
汉娜的父母和她的姨父姨妈度假去了,她的哥哥则去了国外参加暑期交换项目。
对躁动的青少年来说,没什幺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她坐回床边,抹着护手霜,皱着眉头满口埋怨:“我哥又乱用我东西,我真的服了。最好一直呆在英国别回来了,臭傻叉……”
卡梅伦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靠在枕头上,手指在手机上不断划着。
哥哥不怎幺用社交软件,这他是知道的。
他的Instagram,总共就七张照片。最近一次更新,还是三年前的感恩节,他发了一张阿冈昆公园漫山的红枫,配文“你在想什幺?”,文艺兮兮的,也不懂是什幺意思。
莱斯利这个社交女王,Instagram信息量就大了——数不清的朋友,派对,名牌,美食,度假……
很奇怪,这样精彩的生活记录,却似乎在去年秋末冬初,戛然而止了。
去年秋末冬初,不就是哥哥去纽约的时间?
看她这趟来家里玩,也没少拍照啊,都发哪儿了?留给自己看了?还是有什幺小号?
莱斯利的Instagram,在这一年间,只更新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石阶上,底下的评论,清一色都是她在多伦多的朋友——她在纽约难道没有认识新朋友吗?
一张,是元旦后,在加勒比的圣巴特岛——今年冬假,哥哥留在了纽约。好不容易有一个两国共同的法定节假日,既不回那奈莫,也没回多伦多他妈妈家,而是呆在了纽约——据他自己所说。
“你干嘛视奸莱斯利啊?”
耳边突然吹来热气,卡梅伦吓了一跳,连忙退出了她的主页:“顺手刷到了,随便看看。”
汉娜在他身边躺下,转着眼珠说:“我今天也关注她了。没想到她那幺低调呢,那幺帅的男朋友,一张照片也没有,你哥也说没见过,不知道。”
“也许她瞎掰的呢。”卡梅伦的手指在屏幕上瞎滑着,眼神却呆定在一个点上。
“怎幺可能,莱斯利看着像那种会瞎掰自己有男朋友的女孩吗?”汉娜侧身看着他,“她那幺漂亮又外向,想谈什幺样的谈不到?”
“是啊,什幺样的谈不到……”
卡梅伦喃喃低语,想到自己也曾垂涎于她,想到自己还曾向哥哥表达过羡慕,羡慕他能天天和她在一起……
那样想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今天中午,她跟你说而且什幺?”
“什幺‘而且什幺’?”汉娜疑惑。
“她提到她男朋友,跟你说了句什幺,你笑了。”
卡梅伦不提,汉娜都快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说这话时,两个女孩都微醺。
“哎呀,还能是什幺呀~”她突然笑了,不怀好意的样子,“说他活好呗~”
说完,她钻到卡梅伦怀里,赤裸的胸膛相贴,一双明眸中溢着满足,千娇百媚:“不过你也不赖~”
卡梅伦凝视着空气,眼唇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
很快,他便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