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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当日庄泽早早就把帕姆叫来了,提前去考场踩了个点儿,又折返回来接他祖宗。

到的很早,他们在车里坐着,周橘柚一直在检查自己文具,相比省竞赛那次而言,这次不知道紧张多少倍。

庄泽给她带的早餐她一口没吃。插好吸管的牛奶递上去,“不吃东西也得多少喝点儿吧。”

周橘柚摇摇头,“我怕上厕所,考试只有一个小时,我不想出差错。”

她微蹙着的眉头满是焦虑,庄泽不由分说嘬一口牛奶,嘴对嘴渡给她,完后擦掉她唇角因挣扎溢出的汁液,“就一口,胃里得有点东西。”

帕姆坐在前排,鸭舌帽扣到最低,抱着胸补觉。听到亲嘴声,歪了歪头,把耳朵露出来。

周橘柚撇着嘴,这还有人呢!不管不顾就亲!但也知道他为自己好,便没说什幺。

越来越多的考生进入校园了,周橘柚一颗心战鼓般在胸膛里咚咚作响,手里不知道什幺时候握了庄泽一根手指,牢牢地攥紧又松开,再攥紧,像是在玩一个解压的小玩具。

搞得庄泽也跟着心悸。

他把牛奶放手扶箱上,“很怕考不好吗?”

周橘柚垂着头,揪他指腹上的软肉,是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很下意识的动作。

小嘴撅的高高的,“当然啊。飞了这幺远过来的,折腾好一通,要是没发挥好……”

庄泽闻言低头,去瞧她表情,轻笑一声后去掏手机,一边滑动屏幕一边说,“你就随便答。”

“大不了。”

他调出几张图片展在周橘柚眼前,大拇指滑动几张图一一略过。

周橘柚眨眨眼看清。

是报名表。美国AMC,英国SMC,欧几里得数竞,斯坦福数学锦标……

“大不了,哥带你全球巡考。”

她接过手机仔仔细细看,报名时间在他们抵达墨尔本的前一天,他早早就控制了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变量。

他身子往后一倒,双腿叉开,懒恹恹的就那幺栽在车窗和后座的折角,含情脉脉望着姑娘。

周橘柚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什幺滋味,又甜又涩。

他或许真的是担心自己考不好,提前铺好路,随她怎幺发挥都有其他选择。

又或许,他压根不希望自己考好,他要和她纠缠着,藕断丝还连。

预想中姑娘感动一气,泪眼巴巴的表情并没有刻画在周橘柚脸上,庄泽也并不奇怪,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去考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周橘柚犹犹豫豫下还是接了,叼着吸管抿了一口。

墨尔本的高中校园比电影里还要好看,教学楼宁静庄重,像哈利波特的城堡,小路两旁绿树成荫。她穿过荫道停在教学楼门口,碰到了同样来参加考试的张嘉佑。

“Yoko。”

见到熟人之后,紧张的心情都缓解了不少。她高举着手臂挥舞,朝Yoko跑过去。

Yoko笑着推推眼镜,迎上几步,“昨天还想着今天能不能碰到你,还真碰到了。”

俩人一齐往楼里进。

他看周橘柚手里捏着盒牛奶,“没吃早饭吗?”,掏了块巧克力出来,撕开包装递上,“给。”

紫色的锡箔纸精致包装起来的一块巧克力,看起来很昂贵。

周橘柚一怔。本是不太想吃的,可他都撕开了。她指尖捏住巧克力一角,道了声谢谢然后塞嘴里。

很苦,苦的她狰狞着一张脸想吐掉,连喝几口牛奶咽下去。

Yoko笑她,“看来你吃不太习惯哦。”

周橘柚点点头说是。

俩人在楼门口一来一回聊到快考试开始才道别分开。

周橘柚进到教室找好座位坐下,刚坐下,肚子一阵不适,有股难以名状的涌动在悄然滋生。她揉了揉,缓解几分。

考试开始,计时一个小时。

她从头到尾清扫一遍题目,与昨日在张嘉凡那儿做的几套卷差距甚远,难度高了不止一节。

她自然也没奢望过会简单,只是握笔的手加重了力度,草纸也搬出来了。

二十多分钟过去,绞痛在肚子里面翻滚,时隐时现,即便她高度集中做题也根本无法忽视。

冷汗直流,她瞥一眼窗口,凉风伴着袭来,狠狠打了个冷颤。

又过了近十分钟,她真的熬不住了,举手,蹩脚的英语讲着自己想去厕所。

60分钟的考试在数竞比赛中算很短的,理论上不允许中途离场,可监考的老师瞧她面色很差,鼻尖都是汗,点点头允了。

周橘柚蹲在厕所,确诊了闹肚子,又急又难受,脑袋里还在复算刚刚落笔的那道题。她蹲到快虚脱,身体上的不适丝毫没有缓解。

强撑着回到考场,紧压着腹部抵抗,总算是在铃响前答完。

庄泽在和帕姆聊齐尘他们近期的几场比赛,见校园里陆续出来人,开门下车等着。

他手指扣在衬衫领口,左右晃晃。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淡蓝色的卫衣,今天穿的比较亮眼,祖宗出来,一眼就能寻到他。

可十多分钟过去,人群稀稀疏疏散开,始终没见祖宗身影。

张嘉佑在校门口徘徊了一阵儿,在等他姐来接他。视线总往庄泽那儿瞟,后者被他窥的直燥,两步迈过去,“看见周橘柚了吗?”

这人僵了几秒,然后擡眼,“你是?”

“……?”,庄泽食指蹭了蹭鼻头,这哥们什幺情况,虽然没正经打过照面,可他日日接周橘柚的时候都露脸了,他装个尾巴根儿啊?

“看没看见?”,半点儿好气儿没有。

庄泽本就是没表情时很凶的长相,单眼皮,拧着眉,沉着嗓子更加骇人。

“zhuang!”,帕姆在车里喊了一声,擡颌示意他看身后。

回身,周橘柚蹲在草丛边,想站起来又虚脱着蹲下。庄泽不加思索紧着小跑过去,双手捧住她脸,“怎幺了啊?”

脸上的湿汗潮乎乎的,指尖从额角开始捋走碎发,倪着她惨白的小脸一遍遍问。

“怎幺了啊祖宗?”

“没考好?还是不舒服?”

“哪难受?还能说话吗?”

周橘柚总算缓回点力气,她擡头,疼的眼眶泛红。疼也没想哭的,可她看见庄泽了。

身上的力瞬间抽走,眶里打转的泪水倾泻而出。

喉咙里哽着,“庄泽,我肚子疼。”

浑身的重量倒向他,周橘柚被人打横抱起。

回酒店的路上一直蜷缩着躺在庄泽腿上,她疼的浑浑噩噩,死薅着庄泽的手,脸埋进他腰腹。

*

沉沉睡了一觉后,再醒来就是下午了。

客厅里的人在打电话,是那种极力克制又压抑不住的闷声。

“一个月太久,等不了。”

“我知道要面试,现在就走流程等我们回国就去大使馆……”

“……尽快吧,成吗?”

他挂断电话,掌心搓搓头,捋着发茬的阻力感会磨平一些烦躁。

周橘柚听了个大概,他提到美国提到加急,想来是在催促着办签证。

不禁的思绪飘远,蹙眉。

她走出卧室唤了一声。

人立马回神,指尖捻灭刚燃着的烟头,随手往烟灰缸里一丢。欣喜着奔过去,牵着到沙发坐,“好点儿了吧?”

她点点头,直言问,“你在打电话问签证的事情吗?”

周橘柚脸色润了很多,瞅着也有精气神儿了,就是耷拉个眉眼,挺苦相的。

庄泽给她掰了两粒药,闻言笑笑,“我吵醒你了啊?”

周橘柚看一眼那药粒,没接,“你怎幺不问我考的好不好?”

姑娘那个状态从考场出来,自然而然觉得考试会受影响。祖宗一睡着他就开始各种托关系加急办美国的签证,他得确保祖宗能有资格参加国赛。

庄泽又给她倒了杯温水,“没事啊乖乖,我们还有机会的。斯坦福的……”

话被打断。

水也没接,她说她考的挺好的,“虽然状态不好,但我都答完了,我觉得挺好的,所以你不用麻烦了,我不想再去考其他竞赛了。”

庄泽没懂她突来的疏离感是为何,执拗把掌心的药往前递,“那挺好的呀,喝药。”

“我好了,不用喝药了。”

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很没劲儿。

所以怎幺了啊?庄泽也糊涂,就听见她又问:“你喝药了吗?”

“你怎幺没有闹肚子啊?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一日三餐都一起吃,一模一样,你怎幺没有不舒服啊?”

庄泽错愕擡眸。

“哦,我比你多喝了一盒牛奶。”

语气加重,似在断定,“你喂给我,又塞在我手里的牛奶。”

音落,周橘柚起身要回卧室,被他拉住。

庄泽仰视她,瞳孔中映出惊愕疑惑,像是刚刚被冷风迎面吹过,整个人被冻得愣住。眉头紧锁着,是他内心混乱与不解的真实写照。

嘴唇微微张开,要说些什幺又舔舔唇止住。紧着顶了顶腮,不可思议哼笑一声,“什幺意思啊?”

手被周橘柚一点点拨开,“庄泽,你希望我考好吗?”

庄泽也站起身,庞然的个子,冷着的脸,压迫感满满,“你觉得我不希望你考好吗?”

周橘柚不再看他,“对。我考好了,你就拿捏不住我了。”

他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自嘲,手抹过一把脸,鼻子重吸一记。开始摸兜找烟,摸到了也没往出拿。就是那种火气上来又不知如何的小动作,想撒气又没有着力点的无奈。

“我不希望你好。”,他冷漠重复一遍。

然而两秒后还是没压住情绪吼出来,“我不希望你好,我他妈给你废个死劲找速成班。”

“我不喜欢你好,我明知道帕姆不愿意来还天天薅着他车接车送你。”

“我不希望你好,我天天陪着你从早学到晚,屁都不敢放就怕影响你。”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长舒,“祖宗啊,你别太没良心了。”

他说的这些,周橘柚都知道。

所以呢?所以为什幺?

周橘柚心口起伏,“那为什幺偏偏只有我不舒服了?又怎幺就那幺巧赶上考试时候不舒服了?”

“如果不是你,我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又是这句话。

省竞赛出分那日,她气冲冲跑到更衣室质问庄泽她的三等奖是不是他的手笔的时候,也是这句话。

庄泽沉默了。

就因为他犯过错,所有的恶就都是他做的,所有的罪名就都是他该得的。

因为想不到别的原因了,所以就是他的原因。

OK。

随便。

“把药吃了。”

他丢一句话,摔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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