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波折

隔日正午,白胡子老头容光焕发,再度登门拜访,指明要单独会面施照琰,王妃热络的将人迎进来,又吩咐侍女把女儿喊起来。

施照琰入睡的时间很久,往日里还要迟一两个时辰才能起身,她跟往常一样穿上男子的服饰,步入会客厅,见到白胡子老头对着一个缠青枝瓷瓶宝贝不已的模样,不禁冷笑道:

“府里还有很多,我叫母亲赏两个给你?”

“不用,”仁辛大师摆手,“只是恰巧瞧见,一观而已,郡主能赏脸前来,已是万幸了。”

“什幺事,说完赶紧走。”

仁辛叹息:“你这个脾气,估计要吃不少苦。”

“不说我就走了,我没心情听大师说教。”

施照琰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却听身后仁辛道:“荆楚王在世人眼里,共有一子一女,皆是王妃娘娘所出的双生子,生于中秋前后三天,可对?”

施照琰猛地顿住脚步,她眯起眼睛,目光好似冰凌:“怎幺,这幺想打听内府的事情?”

“郡主多虑,只是不忍,王妃与本座多年相交,有好友之谊,”仁辛心底责怪王妃溺爱女儿,“除夕以前,王妃必然身染重疾,届时无力回天,您需快快前往汴京,不然难以挽回——”

“你胆敢口出妄言!”

施照琰自出生来就是掌上明珠,气性不是一般大,雅致的茶具被她打翻在地,她利落地站起身,目光森冷:“本宫已经忍耐你很久了,若不是母亲的面子上……”

仁辛心底想,我也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你这个傲慢跋扈的脾气,常人真是无法忍受。

他道:“郡主恕罪,您想想,自己为何会陡然来到这里,为何能与王妃和王爷有血缘之亲,再考虑与本座回话吧。”

施照琰又惊又怒,带着侍女走出会客厅,烈阳照在身上,却止不住地寒颤,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轻佻的男声:

“世子,听说你前半个时辰前才起,看来真是沉迷温柔乡了?”

裴开旗这话要是对男子说,自然是没问题,但施照琰不是男子,而且本来就很不爽。

她余怒未消,猛地擡头,望着裴开旗有些诧异的神色,冷笑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怎幺了,我的床笫之事你这幺好奇?”

裴开旗观察到她怒火中烧的模样,心底诧异,又听她这样呛声,也不甘示弱:“毕竟世子体弱,看着手腕堪比柳枝纤细,我当然得关心一二。”

施照琰如果是男子,确实手腕堪比柳枝。

可她不是,所以这个话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再怎幺说,对方态度如此,让施照琰愈发不悦,她本来就很没有耐心,脾气奇差。

“多谢关心,侯爷面若好女,气度风流,我也很是倾倒,”施照琰决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我的姬妾,我必得好好疼爱一番。”

裴开旗一时无言以对。

他原本也想用点玩弄人心的话术,往日在朝堂、同僚间的推杯换盏之中,他也是游刃有余,但跟施照琰说话,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那些技巧,因为两人是单纯的博弈了。

王妃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这些风波,把女儿喊到身边。

晚风急,两人围着余晖下波光粼粼的水池,在幽静的石桥上散步,施照琰注视着母亲的身姿,仁辛的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荡。

她无法离开自己的亲人。

自己都能来到另一个平行时空了,还有这幺多巧合,直到现在,她必须承认,这不是一场梦。

母亲、父亲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在这个时空,所以那些玄学,是不是真的可以参考呢?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自己努力,是不是就能避免?

王妃说:“……小蝉,不要走神啦,母亲没有责怪你,是他说话太不守规矩,我们不跟他一般计较,好不好?”

施照琰心底酸涩:“好,没事的。”

她准备再找仁辛谈话之时,却被告知对方已经离开荆州,是道观中出了急事,只留下了一个可以寄信的地址。想到仁辛让自己去汴京,施照琰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自己找个什幺理由,离开父母身边。

当下只能先写信,施照琰让侍女磨墨,在恍惚之间,她发觉这个侍女容貌惊人,忍不住问道:“你叫什幺名字?”

“奴婢叫徐听夏。”

施照琰招来侍从寄出了信件,徐听夏跟着她在院内踱步,见施照琰兴致缺缺的模样,她提议去夜晚的街道上走走。

徐听夏谈吐文雅,有区别与其他侍女的气度,甚至能言字画摊的摊主写错了出处,施照琰频频侧目看她,两人正是放松的时刻,一名不速之客打破了平静。

裴开旗今日原本没打算出门,是他的侍卫说,世子和自己的侍女在夜游,举止亲密,想到自己当初的不悦,心底止不住的躁动。

他拦到施照琰面前,凤眼跟生了钩子一样,看着徐听夏说:“好漂亮的女郎。”

施照琰一看见他,脸就冷了下来:“侯爷,真是巧啊。”

“是啊世子,这是你的妹妹吗,”府里侍女的服饰,他怎会认不出来,只是为了让小世子生气而已,“跟你一样的好容貌。”

施照琰这次是铁了心,必须让裴开旗长长记性,她拦住了想要开口的徐听夏,指了指远处的酒楼:“这幺巧,一起喝酒吗?”

临湖之景,酒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施照琰跟老板耳语片刻,老板一边听一边擦汗,随后折腾了半天找了个包间给施照琰,着急忙慌的让伙计上菜上酒,施照琰压根没动筷子,直接拿起酒壶,皮笑肉不笑地说:

“侯爷,敬你一杯,祝你岁岁有今朝。”

“世子也是。”

一杯酒饮尽,施照琰对周围的所有侍从说:“今日难得跟侯爷小聚,你们先出去歇息罢,明日发赏钱。”

裴开旗没什幺动作,他的侍卫也依言退下了。

施照琰酒量出奇的好,而且这酒楼就是荆楚王的,她压根不怕会出什幺意外,两人喝了不少,施照琰喝酒就像喝水,变着花样给裴开旗劝酒,她仔细观察着,发现对方是实打实喝了,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连续喝了五壶之后,她发觉对面的裴开旗面色如常,心中不由大惊,暗示徐听夏出去之后,接下来的这壶酒,就不同寻常了。

老板说,这是让人短暂失魂、失智的酒,但不会过火,只是让人像酒品不好一般,四处发疯罢了。

“世子怎幺不动筷子?”

施照琰面色红润,嗓音却平静:“我不爱吃这个酒楼的菜。”

“那怎幺会来这个酒楼?”

“就近。”

裴开旗其实已经有些醉了,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倒酒的侍女的影子和施照琰重合,他乍一看,还以为施照琰成了女子,忍不住道:“世子怎幺换上衣裙,还给我斟酒来了?”

施照琰气急攻心,她拿过那壶加了东西的酒,真的亲自起身,纡尊降贵倒了杯酒,青白的指尖在裴开旗眼前晃动,他的视线从酒液处一点点擡起,对上了那人流动的眼波。

“侯爷,请。”

裴开旗就着施照琰的手喝了一口,两人都猛地一颤。

施照琰心底破口大骂他这个贱人,恨不得跳起来。

裴开旗的呼吸却急促了不少,半天没有动作。

施照琰心底觉得恶心,看他慢悠悠喝完一杯酒后,立马退后,冷眼看着裴开旗的眼睛越来越迷乱,她觉得再待一秒自己就要吐出来了,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开,打算明日在百姓口中得知他的丑态。

原本裴开旗就有防备,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失控,恰逢施照琰离开,也不再遮掩,在他立马咬破了舌尖,片刻的清醒中,勉强咽下一颗丹药。

悠悠转醒时,天光已然大亮,他捂住自己作痛的头,昳丽的脸庞有瞬间的茫然。

昨夜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裴开旗酒量本就不好,如果不是醉了,是绝不会喝下那杯不对劲的酒的。

他知道施照琰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这幺简单粗暴,居然选择直接下药,这可是谋害皇亲国戚。

他喝了两碗醒酒汤,带着侍卫从酒楼离开,侍卫问道:“需不需要奴婢给施世子一些教训?”

裴开旗掀了掀眼皮:“有必要?她这手段跟孩童有什幺区别?”

侍从也道:“确实天真蠢笨。”

裴开旗挥开骨扇:“她父亲倒是有血性有手段,只是这传人……不提也罢,我们晚点去找找世子的乐子。”

施照琰回府洗漱后就倒头大睡,王妃和王爷都来过,听说是跟裴开旗喝酒,急忙来看女儿有没有出事,直到日上三竿,施照琰终于迷迷瞪瞪醒来,徐听夏察觉到动静,叫人送水来了。

“少主,刚刚王妃和王爷来过,裴侯爷也来过。”

“你说什幺?”施照琰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父母来是可以理解,但是裴开旗怎幺醒那幺早,难道昨天事情没成?果然不应该先走的。

“是的,您快起来吧,他们都在厅里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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