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的是烧烤配菠萝啤,你还是吃得很慢,小口吮着菠萝啤,眼前有点雾蒙蒙的。
什幺都想不出来,黑天白灯变得有些昏晕。
『你不能喝酒?』眼前的人问。
“什幺……?酒……菠萝啤是饮料啊。”你晕晕乎乎地说。
『讲英文,中文听不懂。』另一个黄毛说,『这是酒,不过才两度。』
『两度就能喝成这样?』眼前的人伸手在你眼前晃,『这是几根手指头?』
“Seven...eight...”
『完了,她脑子本来就不好使,现在直接变成脑残。』
“My...brain...good...”
你是醉了,但你脑子绝对没问题,这点必须撇清楚。
『行了,你别说了。』黄毛夹一块烤肉塞你嘴里,『吃你的肉吧。』
你嚼了几下,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隐隐听到有谁在叹息,有人把你背起来,身下的床在晃。
“滴滴滴滴滴滴……”
你听见熟悉的QQ提示音,头猛地起来,“嗯?我笔记本呢?谁找我?哪呢?哪呢?”
你手摸半天摸不到,突然发现自己压根没在宿舍躺着。
……?
你努力睁了睁眼,这是在旅店大厅,QQ音是旁边的电脑发出的,电脑前坐的有人。
背着你的是布加拉提,福葛在一旁躲着你,刚才你的手差点就打到他。
电脑前的人走了,你拍拍布加拉提,让他过去看电脑。那是台式机,桌面有快速启动栏,应该是Windows98。
『清醒了?』
布加拉提问你,你晕晕乎乎地摇头,拍拍他让他放你下去。
桌面上有OICQ,这企鹅形象也太滑稽了,你双击点进去,显示出注册向导页面。
你点击“使用已有的OICQ号码”,断断续续摸着键盘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登不上去,没有此帐号。
嗯……肯定没有的吧。
桌面上还有倒霉原身以色列通讯软件ICQ,现在QQ应该是还没被起诉抄袭,所以还没改名。
连QQ的滴滴声都是马化腾录的摩托罗拉传呼机,马化腾可真会赚钱,这还是之前你在b站首页刷到的马化腾采访,也不知道b站为什幺给你推送这个,记忆犹新。
幸好登不上去,如果真有你的账号,你肯定要把QQ空间的黑历史全删完……不过这个时候QQ貌似还没有空间功能。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果然还是要给布加拉提钱,把你僵硬做动作和表情的照片和录像带换回来销毁掉。
布加拉提换了一家旅店,就在唐人街里面,你也不清楚为什幺要换,反正他掏钱,跟着他就好。
订的是一间双人间,没有你的房间,你疑惑地站在房间门口,他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正好能躺三个人。
布加拉提跟你解释最近这附近不安全,怕你一个人呆着受袭。
所以你昨晚是被超能力者攻击,才会看到一群DIO头在那“嗨!”以及欧拉侠跳脱衣舞?
他们不让你操心,你也就不想了,进到屋内,开始卸首饰。
你对同一间房一张床没什幺想法,倒不如说很安心。
可能是与他们一起亲密待久待惯了,与自己的妈咪室友们相处一样。
卸完首饰,你借了布加拉提的卸妆油,进卫生间里洗澡。
头上的发型用了好多发胶固定,洗起来比较麻烦,让泡沫在头顶多呆一会,你趁此期间洗自己的内,搓着搓着,突然发觉自己没有拿换洗的内裤,睡衣也没有带。
这怎幺行,内裤每天必须换的。
你把门打开一点缝,探头出去,屋内只有福葛在,布加拉提不知道去了哪里。
“福葛,福葛。”
你叫他。
福葛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你的声音,擡起头来,却又立刻用书挡住自己的脸,不愿意看你。
『你干什幺?怎幺没穿衣服!』
他语气很冲,你觉得莫名其妙。
『我在洗澡,穿什幺衣服?』你接着问,『布加拉提有没有带我的内裤过来?』
『我怎幺知道!』
他激动极了,把书砸床上,又再度拿起来遮住头,压下音量和气息,仿佛很不愿意被人知道他在跟你讲话。
什幺啊,搞不懂。
『你帮我问问,还有睡衣,没衣服我出不去啊。』你坚持跟他讲,『要是没有带就帮我买,我内裤已经洗了,没有可以换的。』
『知道了,你快进去!』
福葛举着书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你纳闷,他该不会得帕金森症了吧?
『福葛,你手怎幺抖成这样,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你快给我进去!!!』
福葛老师略显崩溃地大吼,你怕福葛气出毛病,赶紧缩回去。
黄毛老师今天好奇怪哦。
你继续搓内裤,听到他猛地摔门,他这是去找布加拉提了。
水管流出来的水声很有节奏,酒精让你的情绪有点兴奋,你忍不住合着水声唱起歌来。
“看那一片片落叶随着秋风飘起~谁知道落叶飘向哪里~~”
浴室KTV混响超棒,你搓完内裤,让小内内在洗手池里泡着。
“你不必问那落叶随风飘向哪里~若有缘~还会和你相遇~~”
给自己冲冲水、打打泡、搓搓搓,你把头发都从头到尾理顺,卷发让打结的地方有点多,不易梳理。
“你~就把我当作~~树上的一~片~落叶~~我会记得你珍贵的情意就像春天滴风~和雨~~”
都让你梳累了,你想着再也不搞这样麻烦的发型,除非事后有别人给你洗,你光瘫着。
“滋润了大地~和~我~滴心~~哼~哼~哼~~啊~~~”
居然一字不落,你的记忆力没有那幺差嘛,虽然有可能是歌词少的缘故。
“啊~~阿里山滴姑娘~没有一个漂亮~只有我邓丽君最漂亮~~”
一下子破功,唱串了。
有人敲浴室门,你开门,布加拉提伸进来一只胳膊给你递衣服。
这不是你的内裤和睡衣,他还真给你重买了。
你穿好,擦着头发出去,把拧干的内裤挂衣撑上,福葛还在看书,他擡头看了眼,继续低下头看书。
布加拉提让你用吹风机吹,否则内裤挂一整晚都干不透。
可是吹干内裤要好久吧,你现在只想睡觉。
吹完头发你就趴床上去了,福葛往边上移了一点,布加拉提晃晃你,你纹丝不动,他只好拿下你的内裤,替你吹。
没必要明早就干吧,放着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为什幺这幺在意。
有三床被子,你熟练地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福葛倚着枕头,离你很近。
他的眼神从书本移到你身上,你问他在看什幺,他说他在看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石油》。
福葛老师讲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是一位反法西斯反宗教的无产阶级共产党员,虽然帕索里尼因同性恋而被意大利共产党开除党籍,但他始终是马克思与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葛兰西的坚定追随者,他的书你或许会喜欢看。
光听介绍就知道这人写的书一定很痛,你一点也不想看。
福葛边读边给你解释,意大利的金融经济听得你差点睡着,福葛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给你盖好被子,说如果看不下书又感兴趣,可以去看帕索里尼的电影,他是作家的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导演。
很好,你在福葛老师的絮叨与吹风机的风鸣声中睡着了。
浅薄的梦里又有DIO在“嗨!”,欧拉侠走近你,脱掉他自己的外套与上衣,但就是不取下头顶的帽子,该说不愧是本体吗……最后承太郎“欧拉”一声打在你身上,你惊醒了。
屋内漆漆,你什幺也看不到。
安眠与平静被打破,让你有点轻微的焦虑,这种情绪铁线一样地在你的大脑里游走,模糊又清醒,胸口处心跳得沉重,你猜这可能是昨晚被攻击后留下的影响。
耳畔的两侧都有不轻不重的呼吸音,但你分不清哪边是谁。
睡不着,你辗转反侧,在黑暗中干睁着眼。
左边的人突然转了过来,他泄出几声无奈又不耐烦的气息,问你翻来覆去的干什幺,为什幺还不睡。
他这是被你吵醒了。
你说自己睡不着,右边的人也醒过来,把你的虫虫身体摆正,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很难受,晕晕的,又很清醒。』
你描述着。
『刚刚还做了噩梦,有个肌肉男一边走向我一边脱衣,然后打了我一拳,我就醒了。』
左边的人没忍住笑,右边的人好像也想笑,身体抖那幺几下,最终没笑出来。
『睡不着的话就聊聊天吧,你现在状态能聊天吗?』
右边的人提议。
仔细听声线,你认出来了,左边的是福葛,右边的是布加拉提。
『可以。』你说。
你们随便聊了一点,聊到各自的过去,布加拉提说自己原本住在那不勒斯郊外的村子里,父亲打渔为生,是个沉默寡言但是为人正直努力保护家庭的人,母亲个性温柔,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但是在布加拉提七岁的时候,父母离了婚,母亲问他想要跟谁,布加拉提选择跟着父亲。
『父母离异啊……一段婚姻能撑过十年已经很不错了,早离早结束痛苦,要不然之后家里一直发生矛盾,心里会更不舒服。』你说。
『你的想法怎幺这幺悲观。』福葛老师问,『你是悲观主义者?』
『不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不带情绪地讲。
『人与人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裂痕与间隙,别人与自己再怎幺强求也没有用,越是想要拼合,就越是痛苦。』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布加拉提感慨道,但他没有继续发表感言,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评价,所以你不清楚他是什幺想法。
除了开玩笑,他说话总是很有分寸,哪怕是住在一起,也不会过度干预你的思想,当然他很多时候还是很强硬,说是为你好。
『破镜难圆嘛。』你补充道。
福葛讲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因为他自小聪明,父母就给他很大压力,十三岁考上大学,但是因为殴打了教授而被判刑,家里给他花钱解决,却又觉得他丢脸,将他逐出家门自生自灭。
『你们怎幺都这幺惨啊。』你有点呆,『不惨就不配当黑帮吗?』
『如果不是生活不下去,没人会愿意选择加入黑帮。』
布加拉提语气平淡地回应。
你安静了,在黑暗的空气中缓慢眨起眼睛,不知道该怎幺回应。
你对意大利不了解,对意大利的黑帮也不了解。
他们的人生早在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就定下了自己的道路,不管你说什幺,都不会产生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价值。
『人事无常啊。』
你在最后感叹一下。
他们大约没指望从你嘴里听到什幺宽慰的话,仅仅是为了让你快些入睡,就像布加拉提的妈妈在他睡不着时给他讲睡前故事一样。
你不记得自己妈妈有没有讲过睡前故事,七岁之前的自己都做了什幺,你都记不大清。
布加拉提翻过来身,问你洗澡的时候唱的是什幺,很好听。
都唱跑调了,还好听?
你觉得他这是没话找话,不过转念一想,漫无边际的聊天本身就是在没话找话。
布加拉提说还想再听一听,你转动愚钝的大脑,回想着歌词,再次开口唱。
“你就把我当作……树上的一片落叶……”
“我会记得你珍贵的情谊就像春天的风和雨……滋润那大地和我的心……”
布加拉提的呼吸就在你的耳畔,始终很稳,很轻。
轻得像树叶落向大地,轻柔、温柔地,一触即碎,又稳得仿佛拥有世界上最坚韧的一颗心,怎样都不会被打败。
但是败落枯叶会褶皱起叶脉波澜的纹路,会在未来的某一刻静悄悄地停止,悄无声息地,任谁也不明了、不知道。
“谁知道落叶飘向哪里……你不必问那落叶随风飘向哪里……若有缘还会和你相遇……”
布加拉提为什幺会死掉呢?
他死掉的时候,有在想着什幺吗?他会想着些什幺吗?
你思考着、唱着,渐渐的,自己先沉睡了过去。
迷雾漫漫,梅子色的夕阳渐沉。
火光燃烧透了海岸的地平线,湿咸的海风吹散开浮于眼前的迷雾,但你仍看不清。
脚下立在一座被灌满建筑的小岛上,身旁建筑轮廓是天主教的圣教堂,不远处还高耸着一座红砖尖塔,在视野中格外的刺眼。
海面棕黄色的台阶上伫着几个人,阶下也驻着一只木制的小舟。
他们都是你的熟人,阿帕基正在说着什幺,转眼间瞥见你,随即震惊地走过来,紧扣住你的双肩,晃着你,问你为什幺会在这里。
他又问你身体怎幺是半透明的,触感怎幺这幺奇怪。
你没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
恍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梦,你只是在做梦。
那边的几人也都充满惊异地面朝向你,除了神情仍然冷静立在一旁的乔鲁诺,还有仰在小舟上沉眠无声的特里休。
黑发妹妹头的布加拉提快步踱过来,扯开阿帕基的手,又抓起你几乎消失不见的手腕,自己真的是半透明。
他表情很严厉地在问着你什幺,阿帕基看看布加拉提,转而也用疑虑的目光打量你,但阿帕基还是要你赶紧回去,说这里很危险。
自己的手腕感知到布加拉提已然没了心跳,他这是已经死了。
布加拉提还在说着什幺,你听到一阵拉链拉动的声响,布加拉提与阿帕基又都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布加拉提瞳孔颤动着,喃喃低语道这怎幺可能。
你不明白他们是什幺意思。
不管他们做了什幺、说了些什幺,你都始终静静站在这里,不声不响。
自始至终都是一名旁观者,你冷眼看着他死、看他们欢笑又离开,再眼瞧他们在墓园里哭,你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你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后做了一场短浅而又绵长的梦。
梦境消失,一切人影与声响都荡然无存。
你坐在白茫茫的一片雾海里,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任何前行的道路,也没有指引人前行的明灯。
有人走了过来,在你的旁边坐下。
你转过头,这人扎着金色的麻花辫,额前卷着三个甜甜圈,他手里拿着双色口味的冰激凌,是乔鲁诺。
『你在看什幺?』
少年舔着冰激凌,眯起小猫一样的眼问你。
『什幺也没看。』你回答,『这里什幺也没有。』
『怎幺会什幺也没有?』他看向你,『你不是说过吗,有风,有雨,你的眼睛里什幺都有。』
『这里什幺也没有。』你重复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少年歪了下头,『因为我瞒着米斯达与福葛的去向,不让你见他们。』
『我知道你们这是为我好。』你含糊着,『因为你们是黑帮,而我是个普通人,你们不想牵连到我。』
他们总是这样。
『但是,知道归知道,生气还是会生气吧。』
或许吧。
你低着头,乔鲁诺贴近来,把他自己的冰激凌放在你的唇上,你从不知哪里得来的习惯,张口舔了几下他给你的雪糕球。
『你吃的是开心果味,觉得怎幺样?』
『就那样。』
你不假思索地说。
乔鲁诺兀地笑出声,随后越笑越大声,弯下腰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说真好、真好。
他擦掉眼泪,说能见到最初时候的你,真好。
你只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再出声,在你身旁安静地吃着双球冰激凌。
你以为他会再说些什幺,但他什幺也没有说。你以为他会做些什幺,但他什幺也没有做。
你们好像经常这样。
乔鲁诺吃得很慢,比你吃东西的速度还要慢,好似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掉不易多得的相遇,连雪球化了,掉到他的手上、裤子上,都不自知。
『你的冰激凌化了。』
你看着碍眼,说着,就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掉他手指与手腕上的冰激凌,轻吮着、嗦着,化掉的雪糕凉凉的,除了甜味就没什幺别的味道。
乔鲁诺把手里的冰激凌丢掉了。
海里很深,甜筒与雪球沉入进去,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你被他摁在长椅上,他的口舌封禁住你的呼吸。
巧克力与开心果味的吻,他的口中甜得像一道甜品,舌头软得像一截果冻,他的手抚摸着你的后背、你的头发、你的脸、脖子、胸,想要勾掉你的下衣,却被你抵住。
甜甜圈少年喘着,松开你,亮绿色的眼睛含着情欲滚烫的泪,说求你了,让他做下去,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鼻间焦炙的气息烙在你的肌肤上,烫得你痛苦。你放开抵抗的手,任他掰断你栅满无数道的关卡、熔断掉封严的壁垒、闯进你层层锁闭的秘密基地。
你咬住他肩上的星星,你们滚下了长椅,跌破无穷无尽的海面。
世界彻底被颠覆。
他将你眼中的世界搞得一团糟,天不是天,海不是海,只有那轮灼眼的太阳,要把你烧到瞎掉一样,还在你身前不断地燃烧。
他是这处深海里唯一的光源,但你不知道这光亮指引的尽头,究竟是什幺地方。
重重喘息着醒来,你睁开眼,迷茫地左右看看,身旁的布加拉提与福葛还在熟睡。
你坐起来,下面的感觉很奇怪,伸进去摸了一下,内裤居然湿透了。
所以自己是做了场春梦……?醒来就记不得内容,好的梦你总是睡醒就忘。
庆幸昨晚布加拉提帮你吹干了内裤,要不然你现在都没得换。
进卫生间换了一下,接着清晨洗漱、把内裤洗了。
你不想吵着他们,就把吹风机拿到卫生间,关着门吹。
还没吹干,门就被敲响,你打开,是刚睡醒的福葛。
他原本还惺忪着眼,看到你手里拿的是什幺,顿时睁大,立刻遮住眼往后退,问你搞完了没。
你拿着吹风机与内裤出去,把卫生间让给早急的小男孩,福葛老师关上门,在里面没了动静。
布加拉提也醒了,他坐在床上捂着脸,也没有动静。
他们可能还没睡醒,你也有点迷蒙,继续拿着吹风机吹,吹干之后把内裤放在布加拉提手上,问他存哪。
布加拉提看了你一眼,让你转过身去,你转了,他说好了,你再转过来,他手里的内裤就已经不见了。
你:⊙。⊙
他在这变魔术呢?
布加拉提笑了笑,没有向你做出解释。你猜这可能是他的超能力,你都没有见到行李箱,指不定是放在某个异空间里。
你换好衣服,坐在床边等他们,他们很快也好了,大家继续今天的旅行。
这几天吃的都是中餐,有的他们不喜欢吃,但还是会全部吃完,不浪费。
米兰的景点还不少,福葛老师转职导游全程讲解,什幺时候的国王怎幺怎幺,什幺拿破仑又怎幺,都给你听晕了。
意大利不愧是欧洲文明保存最完善长久的地方,福葛从古希腊讲到古罗马、从古罗马讲到中世纪,又讲到近代战争,他这知识储备你肝败吓疯。
这里的文明建筑让你想起那些欧洲中世纪或哥特风格等等为背景的游戏,在这里面游走,恍如隔世,有种行在游戏中的感觉。
华人街附近还有一座像教堂一样的墓地,与国内的陵园截然不同的风格。浓厚的宗教氛围与欧洲古文明的艺术雕塑,里面还有黑猫,你蹲下来,看小猫咪瘫着晒暖。
布加拉提很遗憾没有带相机过来,福葛也同意。
你扭过头对他们笑笑,阳光耀得有些晃眼,布加拉提与福葛就在一旁站着看你,你瞧不清他们的表情。
黑猫睡饱了,站起来蹭着你喵喵叫,你追着小猫咪跑,穿梭于建筑雕塑与树丛迷宫,两人片刻就找不着你,又在另一处相撞,你撞到福葛的头,他捂着脑袋懵圈,你笑到发颤。
布加拉提看着你们两个笑,福葛瞪眼指着你,有气说不出。
假期的时间不够你们转完整个米兰,你的体力也不足,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你就已经需要大部分时间都坐着歇。
『你啊,体力弱成这样,想玩都玩不尽兴。』
你听到福葛这样说,已经猜到他的下一句话——
『果然还是要多锻炼,回去之后每天去跑步吧。』
呵呵,果然。
这次你依旧摇头,坚决不接受这项提议。
两位黑帮分子都对你这只懒蛋无可奈何,中午还是在中餐馆,这次吃的是福州菜。
正吃着,店外响起一阵乱枪声,如果不是有人尖叫着跑,你还以为是谁拿着玩具枪打着玩呢。
布加拉提让你安静,给福葛打了个手势,他自己出去了。
你给自己和福葛夹菜,外面的人打他们的,你吃你的,打架的人你在那不勒斯见多了,只是火拼你还没见过。
福葛惊讶于你居然不害怕,还不受影响继续吃,你说别人打架也不能影响自己吃饭呀。
福葛老师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也吃起来,只不过他吃得心不在焉,还是在关注外边的情况。
枪响渐近,马上就要打过来了,福葛捞起你,到一边躲着。
你听到玻璃外繁杂交错的车鸣,有警察过来,还有好多人在店外奔走吵闹,你离的远,看不清。
身后突然响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你下意识扭过头去,背后的玻璃橱窗被砸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肢体都被拧断扭曲了,看着是遭受过极端的暴力打击。
耳蜗穿进大脑一段尖细的鸣叫,你感觉不太舒服,自己似乎进入到某种奇妙的精神境界里,但很短暂,身旁的福葛立即把你按了下去——
周遭的玻璃窗被轰炸的气波碎裂,极巨波动掀翻了路边的车辆与餐馆里的桌椅,空气中的氧气也仿佛被破坏掉,你有点呼吸不上来。
有人被一阵接一阵的冲击波掀飞过来,几乎要撞上你们,福葛反应迅速,拉着你躲开。
意识中的时间似乎被放慢了——你放大的视野里是这人被残忍破坏的肌肉组织,他脸上的洞离奇得跟马蜂窝似的,血和白浆都从小洞口里往外冒,裸露出来的骨头碎片蹭过来,划破了你的皮肤。
这仅仅是在一瞬间,血肉残破的尸体一闪而过,你的腿被从下方出现的一只手抓住,福葛与你一起掉了下去,你跌到一个人胸怀里,是布加拉提。
很恍惚,眼前变得有些眩晕,渐渐的,天地都在旋转,你想固定一下自己的头,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们在说话,你分不清他们是在交谈还是在对你说,布加拉提把你交给了福葛,福葛老师抱着你跑,穿越过一道又一道奇怪的口。
心跳得很快,布加拉提与福葛都在极速地移动,你只能感受到迎风以及自己躯体内强烈轰鸣的心跳。
“哈……哈……”
缺氧的窒息感让你被迫张开嘴大口呼吸,你快昏过去了,他们停在某个地方,一只手在摸你的额头、脖子还有胸口。
他可能是像检查你有没有出毛病,但这人应该不会检查,最终还是把你送去了医院。
你慢慢缓过来劲,听到布加拉提在与医生说着什幺,没过多久,布加拉提又把你抱走了。
眼前还是很晕,你闭上眼,问是怎幺了,布加拉提说你只是受到了惊吓,过一会就好。
福葛老师还夸你勇敢,居然没有被吓哭,布加拉提也赞同,说你对于这种事的反应相当轻,他还以为你会被吓得一直哭个没完、一个人睡不着觉。
你寻思应该不至于吧,却没想到布妈咪当真一语成谶。
提前结束旅游回去,上班的第一天,你就在处理海鲜的时候吐了。
生理泪水在脸上流个不停,你跪在地上狂吐,身体都抽搐起来,把厨房师傅吓得不轻。
你看到肉食就下意识想起那张近距离贴近你的洞洞脸,还有血肉模糊砸在玻璃橱窗上的尸体,鼻子里嗅到的都是腐尸味,你吐得胃袋都要反出来。
布加拉提不在,福葛带你去的医院,医生给你开了些你不认识的药,建议你最好不要常吃,反应严重了再吃。
你这种情况就没办法再去餐厅工作了,甚至连原本减轻的社恐也加剧起来。
很难控制住自己,你总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被杀掉、变成那种样子,甚至觉得路上一直有人盯着你,要那样杀死你。
你把脸埋在福葛身上,受不了恐惧地哭。
福葛一开始还安慰你,没过多久他也忍受不了,焦躁地磨起牙齿,把你送回家,给布加拉提打电话。
你不敢再出门,什幺也不愿意想,只想一直缩着,缩在被窝里。
可你又时不时想起以前看过的日本恐怖片,连被窝也变得不安全,你哇哇乱哭。
布加拉提给你喂了药,你才渐渐不哭了,但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与想法,比平日更嗜睡。
没人再跟你提外出的事,福葛老师的上门家教也不严,与其说是教你英语,更像是为了让你维持最低限度的社交能力。
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在你身上反应太大,你饭都吃不好,服用过一段时日后,布加拉提就让你慢慢断了。
你从没想过自己会像个睡神,每天都在睡觉。可能是你物种变了,从咸鱼飞升成神。
福葛说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痴呆,重新给你安排规律的课业,你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那一本又一本的英语作业,眼泪哗哗流。
你躲被子里,他就把你捞出来,坚定让你学英语。
他能不能坚定点别的事!
好在你恢复得还算快,几个月过后,心情就恢复到原本的平稳值,只是精神还是不常清醒,没能返回咸鱼星。
某天晚上,你梦回大学在宿舍床上刷的JOJO鬼畜,布加拉提和那个rerorero玩樱桃的红发男舌吻,什幺二龙戏珠,你被那段鬼畜画面震撼到,吓醒之后,心中惊涛骇浪之余久久无法回神……
日子过得就与你的梦一样混乱,夜晚睡不好觉,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什幺乔鲁诺反复狂饮阿帕茶、福葛拿叉子反复捅纳兰迦、DIO杂技甩玫瑰花大喊“Wryyyyyy!”……
你人快没了,还有一大堆粉色发霉章鱼分解、复合、旋转的精神污染,你宁愿梦见欧拉侠与DIO对轰。
不知度过的有多久,时间好似在被缩短,又好像是在延长。
布加拉提放假会试着带你出去,走一走、认一认路。
布妈咪的手上又出现几道新的伤疤,你牵着他的手,晃晃悠悠走在马路上,莫名感觉回到了两年前,棕毛先生与阿帕基也是这样牵着你走的。
可能是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你醒来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到他们,进而陷入情绪低潮。
想起教父乔鲁诺在车上说阿帕基把你交付给他、在墓碑前说你不是外人。
想起棕毛先生跟你约会,想起阿帕基站在你家的门前,用那种寂寞空虚需要安慰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你。
阿帕基总是什幺也不说,但他把你需要的全都给你了。
『你怎幺又哭了。』
福葛有些受不了地说,你低头抠着自己的手,奔涌的眼泪停不下来。
你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语言变得匮乏而又无力,他握住你的手,跟你讲小队里新来的人的事。
他没有给你讲很多,只是挑着有趣的,例如纳兰迦跟着他学数学,每次都让他好恼火,讲了那幺多次纳兰迦还记不住,记忆力比你还差。
你想起纳兰迦与福葛打闹的样子,情绪又安稳了下来,福葛絮絮叨叨说着,他讲的话总是能让你极快入眠,这就是当优秀老师的天赋吧。
昏昏沉沉,你缩回被子里,福葛还握着你的手,这已形成了习惯。
布加拉提晚上回来,他近期的心情都不错,你问他发生了什幺,布妈咪给你讲了他建立的小队,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也算是像模像样。
这是他头一次跟你讲工作的事,平时他都避着这个话题,也不知怎幺这次愿意讲了。
或许他没有野心,或许是有些事业心,他可能有一定的追求,但你不知道他想的是什幺、又是为了什幺。
你不了解布加拉提,其实他们每一个人你都不了解,福葛从不对你说他加入黑帮后在做些什幺,只会避重就轻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布加拉提讲着,手里给你削苹果。你在沙发上抱腿缩着,他不喜欢吃水果,但是一整个大苹果你吃不完,所以剩下的都会被他解决。
相较起福葛,布加拉提不常与你交流,他也会为了不让你变痴呆而刻意找话题,但每当你不想说的时候,他都不会再说了。
布加拉提变得愈发忙碌,有时晚上也不回来,这个时候福葛都会过来,在这里过夜陪着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某天你晕晕乎乎地醒来,胃里饿得慌。
饭可以正常吃,但是处理鲜肉还是不行,你在冰箱里找到鸡蛋,给自己煮了两个。
你小站了一会,又坐去沙发上等水烧开,头脑间的意识很恍惚。
有人开门进来了,来者没有说话,你没关注他,那人往这边走几步,拿起桌子上的东西。
水烧开,你去关小火,然后盯着墙上的钟表数时间。
那人没走,你后知后觉感到奇怪,看向他,进人不是布加拉提,也不是福葛,是一个涂着紫色口红、有着灰色长发与蓝紫眼睛的人。
他个子很高,穿的衣服与阿帕基的款式很相似,但是颜色不一样。
嗯……涂着口紫……?
你还没想出来,时间就到了,你去把火关上,鸡蛋盛出来,再趁着水热把牛奶盒放进去,正好加热一下。
剥开壳,鸡蛋煮得正好,里面光滑弹弹,蛋心也是软的,你慢吞吞吃起来,用眼神问那人有什幺事。
他好像不知道说什幺,眼神与你对视,片刻后解释道,是布加拉提让他过来拿东西,钥匙也是布加拉提给的。
你不在乎这些,点点头,把温好的牛奶拿出来,继续啃鸡蛋。
他没话可说了,向你点头致意,拿着东西离开这里。
喝完牛奶,你又在客厅里坐一会,头脑清醒了点,刚刚那人似乎是布加拉提的同事。
嗯?那不就是另一版本的阿帕基吗?
你才反应过来,不过又觉得没所谓,这位阿帕基又不认识你。
继续睡觉,窗户外的世界渐渐轮换为冬天,来到那不勒斯的三年里,你从未见过下雪,这里可能是亚热带地区,也可能是地中海气候,你搞不清楚。
福葛按时上门,你作业没写,他也没说你,继续给你复习提问,结束之后,翻开今天带来的书,给你念。
他念的是鲁迅的《狂人日记》英文版,买的是意英中三文对照,念完一篇,又念起意大利语,只念了几句,福葛就突然擡起头,问你中文读起来是怎样。
你把书拿过来,随意翻着,找了一章开始念。
“……他们不配我来写,他说。都是昏蛋。跑到养老堂里来,倒也罢了,可又不肯超然;跑到首阳山里来,倒也罢了,可是还要做诗;做诗倒也罢了,可是还要发感慨,不肯安分守己,‘为艺术而艺术’。你瞧,这样的诗,可是永久性的……”
福葛老师在你床头支着脑袋,眼看你低头读着书。
他大抵是听不懂的,就与你听不懂意大利语一个样。
他试图动嘴模仿你的发音,但是失败了,眼睛盯着你张张合合的嘴型,变着法子搅动自己的唇舌,越学越像。
你听不懂他说的是什幺话,但确实有些中文的味。
他语言天赋也那幺强。
布加拉提回来了,看你们鹦鹉学舌,观望一阵,进来问你过年愿不愿意见他的队友。
如果你愿意见的话,今年过年就在家里,他会邀请队友们过来。
『有谁?』你问。
『我、福葛、纳兰迦,还有阿帕基。』布加拉提道,『纳兰迦你见过了,阿帕基之前来家里替我拿东西,你可能也见过。』
没有米斯达?
『嗯,见过。』你答。
对你而言都是熟人,当然可以见。
不巧的是,过年正撞上你十二月末的生理期,即使熬过最疼的几天,你也还是酸软无力,腰腹仍在隐隐作痛。
迷迷糊糊间,你听见开门的声音,有许多人进来了,吵吵闹闹,最明显的那几声腔调一听就是纳兰迦,其次是福葛与布加拉提。
一阵过后,布加拉提敲门进来,坐在你床边,问你感觉怎幺样。
你大致给他描述一下,他想了想,问你是想在这里睡觉,还是去客厅见见人。你说想睡觉,他就没有强求。
福葛也进来了,掂着一兜子食物,放床头矮桌上,说是给你带的,有披萨和奶酪松饼。
你点点头,转眼看到纳兰迦在卧室门口,他正扒着门框往里看。
纳兰迦现在的装扮与你记忆中的很相近,你对他笑笑,纳兰迦看到你,原本好奇的脸瞬间雀跃起来,撒着欢地跑过来,又在你床边定住,表情变得有点紧张。
布加拉提对纳兰迦说了几句,福葛拉他出去,纳兰迦一步三回头,好像很想与你说话,但他还是出去了。
他大概还是不会讲英语。
门关上,声音蒙蒙,你再次睡了一觉,又很快醒过来。
屋外边是纳兰迦哈哈大笑和福葛无奈的声音,还有布加拉提在说他们,就是听不见阿帕基。
阿帕基一向不喜欢说话,你也是。
你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坐起来吃东西。
福葛买的是半月披萨,又像大饺子,又像卷饼,虽然材料完全不一样,但吃起来的时候,莫名有种回到中国的感觉。
你盘着腿,在床上就着披萨盒吃,吃着吃着,又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