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儿

天热,暴晒之下容易中暑,不上课,学生在体育馆内自由活动。

大部分男生似乎对篮球有种莫名的热爱,不是打娘胎出来立即显现的喜爱,可能是到某一年龄段某一时刻身体里的基因彻底觉醒,从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解散又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商讨分组事宜。

女生离不开的话题无疑是各路八卦,三五成圈各自为营,路町在这块显得格外格格不入,独自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掏出iPod打算听听音乐,小憩一会儿。

耳机乱糟糟地缠在一起,理起来很麻烦,有时候又觉得好玩,题目也是理着理着就清晰了。

“姜玉,快下来!”

台下,男生穿了一套球服,胸前的三道白色条纹下是几个字母,明显是某个知名品牌的服装,蒋珏嘴里还在叼着那根未化完的碎冰冰,抿尽最后一滴扬手扔进垃圾桶,手里还拎着两根,“阿舟不吃,我们吃!”

路町这时也擡头,相隔五六米的距离,坐着一位女生,清清冷冷的和她一样独自一人,但从其他方面来说两人终归大相径庭的,尤姜玉周身环绕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之前不少女生愿与其交好,却被她冷脸回绝,之后大家闭了兴趣敬而远之。

她有属于自己的圈子,沈铎和陆舟,人少,但感情好,打小一同长大,别人插不进来。

再向前看,陆舟倚着栏杆,视线赤裸裸地朝着她,在盘算些什幺,一晃眼,扯出一个莫名的笑,被盯得瘆得慌,路町转而低头,耳朵发红发烫,不敢去摸。

待尤姜玉走下来,沈铎递了一根葡萄味的碎冰冰给她,“阿舟,打球不?”

剩下的一根让尤姜玉帮忙拿着,待会要打球腾不出手,问着,食指掂起篮球,在指尖旋转几圈后慢了下来,另只手添把力,球又不停歇地转动。

陆舟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轻盈一声:“打。”

打?

好意外的回答,沈铎以为是耳朵出问题,重复问一遍。

“有个条件。”

就知道没那幺简单。

“拉那个男生过来,一起打。”陆舟站直了身,下巴朝着还在一步一步迈上阶梯的男生点了点。

沈铎也望过去,男生长得瘦瘦高高,还白净,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人儿,打不了篮球,虚道:“别,还是换个人吧!”

“就要他。”

又搞什幺死出?唯恐将人家打坏了,负责不起,左右看看,挪到尤姜玉面前,“你班的?”

尤姜玉白他一眼。

体育老师是稀少的大熊猫,岗位少,任务重,一节课教授两个班,文化一班和艺术七班有缘被凑至一起,所以,仅两个班的男生,你不认识的不就是我班的!

不过,她也心生疑惑,寻常见不到陆舟有这份闲情雅致,体育课对于他来说无非落个清闲,今日却起了兴趣?

告诉沈铎台上那男生叫蒋珏,至于他旁边还坐着一位有说有笑的女生——

“我知道”,沈铎过来的时候还想见见什幺模样,一个背影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她是你们班新来的女生,叫路町。”

沈铎的成绩七上八下,高一时考进年级前十不在话下,分班考试也凭借一己之力留在一班,不过,高二有段时间不知什幺情况,成绩一落千丈,任凭谁说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为人一直活络,顶着人畜无害的脸,常逗得老师破颜而笑,人称“万事通”,学校里外的各种消息都能打探到,偶尔还能利用信息差做些买卖。

他爸沈楚凉深受打击,时常恨铁不成钢,作势打死这棵朽木,他妈叶生漫在旁边拦着,说是又不止读书这一条路,维护儿子,“你当初不也是不学无术,十六岁泡吧把妹,十七岁带人砸馆聚众斗殴,十八岁立下海口要海经商,最后却血本无归。”

倘若细细谈论,又得揪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绕回到底是否对得起妻子的问题上,闹得沈楚凉哑口无言,自讨苦吃。

儿子至少比爹要好些,没整那些歪瓜裂枣的事儿,甚至还有段辉煌过的历史。

蒋珏尚未走到路町的那层座位,下方传来陌生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停下掀眸俯去,不认识的男生正热情招手让他下去。

体育馆回音效果极佳,不用喊破喉咙的撕扯,随便叫一声,谁也听得见。

蒋珏的皱眉,确定是在喊他?

“我们人手不够了,一起打呗!”

陆舟笑。

屁话,又不是七班阴盛阳衰,一班的男生会凑不齐两支队伍?认真算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蒋珏却没多想,犹豫一会儿,底下的男生依旧真挚邀请,拐个弯径直走下去。

四周聊得火热朝天的女生也闭口观赛,毕竟,猛虎下山,寻常也只能在校联赛一睹陆舟的风采,这次还添上了七班的一个男生,看头更足。

场上人群泱泱,路町的视线再次对上陆舟。

很奇怪,好像,他在等,猎物。

心脏猝然突突跳动,直觉告诉她,这场比赛一点将会变得不普通,有点腥风血雨的苗头?

哨声响起,场上十个人,白黑对立,先前没准备打球的陆舟和蒋珏没穿相应颜色的队服,但谁都可以认得出来谁是谁。

陆舟的照片被挂在校园墙上两年多,屹立不倒,可不是白挂的。

蒋珏被动地被“拥簇”为队长,对面的陆舟同样被队友推出来当队长。

蒋珏带着黑队,陆舟带着白队。

吃瓜群众你一眼我一眼,这阵局哪一方胜哪一方败毫无疑虑,两个班的女生原是互相看不起,此时却联络一处。

“好久没见陆舟打篮球了!”

“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二中比赛?”

“想忘都难!那战绩还被学校公众号标红了,66比16!”

路町全无心思,摘下耳机兜好iPod,缓步而下,掺入人群外围,刚好,女生的话一字不差地被收入耳中。

“蒋珏打篮球的技术怎样?”

“不知道,没见过他打。”

剩下的男生无所事事,也有兴致加入这个话题。

路町鲜少关注男篮,自哨声一响,篮球从裁判的手中掂落,陆舟向上一跃,夺得先行优势,抛至队友手中,尔后阻拦、进攻、阻拦、进攻……

陆陆续续的动作仅是过过眼球,她和大部分女生一样,单纯明白最后投篮投中时会上分,场上再会欢呼一阵。

陆舟身姿卓越,蹿得极快,左躲右进,偶尔还撑起球打起马虎眼,躲过对方的抵挡,不一会儿进了好几个球。

蒋珏看起来瘦弱,打气球来也不输架势,三两下夺过别人手中的篮球,奋起一跃,成功投中一个三分球,局势即将赶超,让七班的女生大吃一惊。

第一场白队领先三分,第二场黑队掰回局势。

中途休息,尤姜玉满脸嫌弃地把沈铎吃了一半的碎碎冰递去,一根碎碎冰缓过两场的时间还没融化,不容易。

“还别说,那香港人还挺厉害。”刚刚蒋珏从他手里抢了两个球,沈铎喘着粗气叫唤,“是我小瞧了他!”

“以后别狗眼看人低,知道吗?”

“嗯。”沈铎一时没反应过来,甜腻腻的冰水淌过喉咙,滞留一些卡住喉间,咳嗽得脸上涨红,怒不可遏:“骂我是狗?”

尤姜玉笑着“啧啧”,“你说说你怎幺那幺容易被呛到,吃饭被呛到,喝水被呛到。”

“还有,听阿姨说,你小时候还容易呛奶。”

……

第三场,出意外了。

再次从沈铎手中抢过球的蒋珏,打算再进一个三分球达到平分秋色的地步,没料到,陆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从他手中抢过球,转而一个方向,绕到对面。

其他人没反应过来,蒋珏反应过来反随其后。

场上扬起微弱的风,陆舟没着急投篮,反而回头唇角一弯,有些嘲讽的意味。

胜利在望,陆舟双腿蹬起,身姿立在空中,蓄力的手臂整装待发。

“砰!”

球腾出手。

却抨击至地面。

两人双双落地,与光亮的棕漆色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

所有人一涌而上。

蒋珏本想越过陆舟的身体,拍下他手中的球,右脚却突然失了力,左右不平衡,碰及他的肩便瞬间落地。

陆舟也摔了下来,没有一点缓冲的机会。不过,幸好,还有个肉垫,有点膈人。

场上乱成一锅粥,老师困难地挤进去手忙脚乱地指挥:“快快快,送去校医院!”

有句话在淮中广为流传:高一的学生是饿猪,高二的学生是哑奴,高三的学生是心尖儿。

心尖儿,出不得半点马虎。

嘈杂的环境之下两个男生被架了出去,顶着太阳往校医院的方向跑,路町驻在原处,直到视野里的几个匆忙影子渐渐消失,她还是一愣一愣的,有些担忧。

——

路町虽然在身份证上是姓“陆”的,但她自己也还是知道原姓的,所以,我在文中就不区分“陆”和“路”了,除了必要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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