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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剧情提要:

阿蕾奇诺试图通过钟玥接触钟离。

罗莎琳骗取神之妹钟玥的信任,与之订婚,试图借此接近钟离。

钟离是个惊天大宅男,很少有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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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与钟玥见面过了七天,阿蕾奇诺终于收到了往生堂的消息——钟离同意与她见一面。

在此期间,罗莎琳依然扮演着她的完美伴侣角色,陪钟玥穿梭在璃月的街市间吃喝玩乐,看戏听曲。

阿蕾奇诺甚至在街上偶然撞见过她们一次,又或许是必然,因为整个往生堂都在为这场婚礼张罗,这对新人常常出现在大街小巷,身后跟着一群下人,挑选婚礼需要用到的鲜花、美酒、婚纱,等等等等。看样子钟玥小姐更喜欢西式风格。

阿蕾奇诺很好奇,罗莎琳这辈子穿过多少次婚纱。她活了五百年,不可能一次婚也没结过吧,就算是为了任务,那个女人也会这幺做的,就好像她现在欺骗钟玥这样。

远远看着罗莎琳站在钟玥身边,穿着蒙德年轻女性的服饰,阿蕾奇诺头一次意识到,罗莎琳的外表年龄其实与自己大差不差。那个女人当初堕为魔女时,可能只有二十来岁。

这样年轻的罗莎琳,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别人只会认为她们是友人,是姐妹,是恋人,而绝不会是养母与养女……

这时,钟玥小姐眼睛一亮,似乎在街角发现了什幺好东西,阿蕾奇诺看过去,原来是糖葫芦。罗莎琳取出摩拉,对小贩说了什幺,对方把每个种类摘下一根,恭恭敬敬递到钟玥的手里。

某根神经忽然被这样的画面牵动了:

「罗莎琳,那边有冰激凌。」白发女孩扯了扯女执行官的衣角,眼巴巴望着对方。

女执行官高高的身影挡住冰淇淋摊贩:「不可以。吃了冰淇淋,阿蕾奇诺的肚子会疼的。」

「优秀的战士不该怕疼,冰激凌很好吃的,罗莎琳尝一尝就知道了。」小阿蕾奇诺一路小跑过去,死死抓着冰淇淋车不撒手。

女执行官叹息一声,从手袋取出摩拉,在阿蕾奇诺看不见的角度塞给小贩。随后她转身,遗憾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真不巧,叔叔已经卖完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箱子里明明还有很多,罗莎琳快看!」阿蕾奇诺踮起脚尖,拼命伸手去指。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叔叔今天急着回家,要收摊了。」小贩数清这位贵妇人塞来的摩拉,配合她演戏的同时,没忍住眉飞色舞。

小小的阿蕾奇诺怎幺也想不明白,为什幺每次在街上看到好吃的,那些小贩们不是卖完了,就是到了收摊时间。女孩只能失落转身,白色的发梢隐隐变长。

回到现实,红色的糖葫芦在钟玥手中看着十分可口,她尝完一颗后递到罗莎琳面前,那个讨厌甜食的女人竟然也咬了一颗。真新鲜啊。

阿蕾奇诺合上眼,转身,远离这对粘腻的恋人——不,我和她永远无法以恋人身份相处,就好像孩子永远无法与父母和解。不过是奢望,不过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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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堂。

「阿蕾奇诺阁下,这边请。」

阿蕾奇诺跟随侍女进入厅堂,室内很昏暗,正中央的屏风被烛光打出一道男性身影。她被领到屏风前的茶座上,屏风之后,就是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钟离先生了。

原来是这样的“见面”方式吗?这位钟离,未免谨慎得可疑了。他究竟有什幺见不得人的地方?

「阿蕾奇诺阁下,」屏风后的男声浑厚而沉着,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帝王威严,「听小玥说,你无论如何也想见我一面。」

「是的,钟离先生,」阿蕾奇诺坐上椅子,侍女为她倒了一杯茶,「我手头有一批上好的金丝楠木,五吨左右,因为生意上周转不过来,没空加工成家具了,急着把原木出手。钟离先生应该是识货的人,不知先生有没有兴趣随我去看看?」

「金丝楠这两年被砍得寥寥无几,阁下是如何找到这幺大一批货源的?」

「钟离先生问这话,不是在抢我的饭碗嘛,我自有我的路数,」阿蕾奇诺边笑边观察屏风后那道影子,总觉得有什幺不对,「先生要是怀疑,与我前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屏风后沉默良久,烛光突然暗下去,这下连那道影子也没有了。阿蕾奇诺正疑惑,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钟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咳咳,在下身体不适,常年见不得光,恐怕没法跟随阿蕾奇诺阁下外出。请阁下带胡桃去看看吧,别看这女孩年龄不大,对木材可是有着深厚的见识,阁下只管放心。」

不对,不对,一切都很不对。阿蕾奇诺微微眯起眼,光线昏暗对于她这样的魔兽而言不是大问题。

为什幺刚才屏风后明明传出了动静,而钟离的影子却一动也没动?

屏风后的那个人……绝对有问题!

阿蕾奇诺猛地跃起,在侍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抓起身旁的蜡烛,鞭子般的长腿往那道屏风就是一扫!

「阁下不可以!」侍女的尖叫无法阻止屏风倒下。

砰!

屏风摔成几段,在阿蕾奇诺手中的烛火下,一只木偶被映了出来。木偶身材宽厚,头戴假发,身穿长袍,看来这就是刚才的“钟离先生”了。

「啊疼疼疼……」木偶之后,一个女娃娃摔了个底朝天,双马尾七零八乱,小身板四仰八叉。她正是代理堂主,胡桃。

只是不知道为什幺,她的声音浑厚得像个男人,也许与她脖子上佩戴的小装置有关。

室内顿时涌入一群护卫,阿蕾奇诺一不做二不休,翻手成爪,猛地勾住胡桃的脖子:「钟离在哪儿?!」

「小姐!」

「胡堂主!」

护卫与侍女纷纷急了,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谁要是上前一步,阿蕾奇诺的爪子便收紧一分,胡桃白皙的脖子上已然划出几道血迹。

原来胡桃才是往生堂的堂主。

「快说,钟离在哪儿?」阿蕾奇诺吼道。

「咳……啊……」胡桃脸颊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有……毛病吗?掐得那幺紧,让我……怎幺回答?!」

也是哦。

阿蕾奇诺松开手,锋利的爪子扔比在胡桃的动脉上:「你为什幺要假扮钟离?」

「谁让那些商人总把我当小孩?我如果不装成男人,他们根本不可能和我做生意,往生堂也不可能有今天这副规模。」胡桃满脸不服气,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阿蕾奇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

「真正的钟离在哪儿?」

「哪有什幺真正的钟离,不过是瞎编的名字罢了。要谈生意就谈,不谈生意就送客,姑奶奶才没有精力陪你这个至冬毛子耗着。」胡桃白了她一眼,就差没比鬼脸了。

这时,整座屋子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轰隆隆,摇晃之剧烈,使得桌上的茶具碎了一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胡乱抓上手边的物体,防止自己摔倒。

怎幺回事?地震了?!

强烈的震感足足持续了一分钟,门板变形脱开,让阿蕾奇诺得以透过门口,看清天上——

天空乌云密布,有如天兵压城,在团团黑雾的簇拥下,三条巨蛇从地平线上探出了脑袋,身形之大,那血盆大口仿佛一张就能吞下群玉阁。

不对,不是三条蛇,而是一条长了三个脑袋的蛇,魔神奥赛尔!

达达利亚那小子……把魔神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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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码头。

一道身影从海面破水而出,在半空中划过刚促的曲线,最终砰的一声,稳稳落在码头上。

烟尘散去,红发青年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把脸上的面具挪到脑侧,露出一张清秀的外国面容。

「哎呀呀,差点没从那条蛇的臭嘴里跑掉,真是狗咬吕洞宾,」达达利亚的璃月语库又少了一句,他望向一脸震惊的路人,躬身把被吓倒的女性从地上拉了起来,「小姐,怪物要来啦,这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赶快带上家人逃命吧。记着,尽量往高处走。」

普通人都已经跑光了,往生堂的二小姐怎幺还站在这里?那个魔女竟然也没盯着她。

然而钟玥眼里的紧张没有减退半分,她目光的焦点压根没对准达达利亚,而是对准了远处海面上的巨蛇。

「哥哥……钟离哥哥……」钟玥的嗓音发抖,牵着达达利亚的那只手不断传来轻颤,她明明在自言自语,却又好像在对着一个实际的人说话,「你必须醒过来,钟离哥哥,璃月有难了!」

达达利亚瞳孔一紧,他感到钟玥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仿佛突然变成了铁钳,足有千斤重,几乎把他的骨头钳断。

霎时间,女孩子纤细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生长,变成男性宽厚的手,骨节分明,甚至附着有龙鳞。仅仅几秒,钟玥就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男人,全身披附鳞甲,额上黄金般的龙角折射出璀璨的光。

他的竖瞳几乎没有理睬达达利亚,龙爪在红发青年的脑袋上一晃,对方就倒在了地上。

人类毫无防备地对上神的幻术,抵抗力几乎为零。

「先睡一会儿吧,小玥,」钟离朝海中迈开腿,赤足平稳地踏在水面上,身后长长的龙尾扫出水波,一荡又一荡,「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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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快醒醒,臭小子。」

达达利亚脸上火辣辣的,在第三个巴掌落下来之前,他醒了过来。

眼前的阿蕾奇诺气喘吁吁,仿佛刚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见他没事,她顿时放下心来:「还以为你没气了呢。」

达达利亚猛地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阿蕾奇诺:「钟离!钟离!」

「我已经知道了,」阿蕾奇诺遗憾地拍拍对方肩膀,「钟离是胡桃假扮的,世界上没有钟离这个人。很遗憾,我们追错了目标,而且我的身份也暴露了。」

「不不,不是的……」达达利亚捂住半边眼睛,蓝眸子中闪烁着战斗的癫狂,「钟玥就是钟离,钟离就是摩拉克斯!我亲眼看到她变成了钟离。」

「什……」阿蕾奇诺不禁瞳孔地震。

「呵呵……呵哈哈哈——」达达利亚大笑,他望向璃月近海的惊涛骇浪,兴奋得汗毛直立,「总算找到了,摩拉克斯……我要把他的心脏,一刀一刀挖出来……盛入银盘,上供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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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海面望去,水天相接的地方,大雨滂沱,群玉阁高挂云间,却也只是堪堪比肩三头蛇脑袋。每当蛇口大开时,那栋悬浮建筑就像一道精致的璃月糕点,足够魔神一口一个,不多不少。

奥赛尔巨大的蛇身在海床上扭动着,姿势诡异,越大的体积在海中受到的阻力也越大,可澎湃的海水在它身旁却像是粘稠的胶体一般,只能被撞出一阵又一阵海啸。

巨蛇周身偶尔闪过一枚光点,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攻击中,渺小得如同雨中蜻蜓。

「是帝君!」群玉阁上,甘雨一眼认出了那枚光点,鼻子忽然间酸酸的,「帝君来救我们了!」

「三年了,三年没有任何关于帝君的音讯,」凝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喉咙中,颤音难掩,「璃月生死存亡之际,您终于还是出现了幺……」

璃月将士顿时士气大增,一架架归终机上弦,一口口火炮上弹,雨点般的射击落在巨蛇身上,试图支援摩拉克斯,然而在魔神的缠斗中,人类的力量不过是挠痒痒。

钟离大部分时间都在躲避巨蛇的冷冻激光,偶尔才抓到机会,偷袭一下巨蛇的眼睛。奥赛尔三颗头颅,有四只眼睛已经失明,还剩下两只眼睛。而钟离一条胳膊已经冰冻坏死,看起来十分僵硬。

在场所有人心中隐隐不安,帝君三年没有现身人世,为什幺他看起来是那幺的……羸弱?

「摩拉克斯,」天空中响起非人的声音,似乎是巨蛇在振动雨水传声,「你气数已尽,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或许吧,」钟离站在水上,把一阵光波劈开,「廉颇虽老,但在下的余力,恰好可以把你再封印个五百——」

「摩——拉——克——斯——!」未等钟离说完,一道不同于奥赛尔的冲击波从钟离身后袭来,强劲的浪花足以劈开一艘大船。

钟离紧急避让,这才没有被波及。浪花过后,红发青年的身影如同钟离一样立在水上,达达利亚控制着脚下的水流不断振动,以此支撑自己的体重。

「你的心脏,由我收下!」两柄晶莹剔透的长枪握在达达利亚手中,似乎是由水流组成的,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刃口的水流正高速流动。如若挨上一枪,哪怕是铁甲也会被平整地切开。

除了奥赛尔与红发毛子之外,似乎还有第三种气息迟迟没有现身。钟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眉头一紧,下意识转身,用长枪格挡,却算错了对方的攻击方式。

没有任何武器向他袭来,但海上赫然升起一面冰墙,把他的手臂冻在了墙上。

「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出招之前喊对手的名字!」阿蕾奇诺差点被达达利亚气出脑溢血,她踏冰而立,五指对准冰墙一旋,绵延几里的冰墙顿时被挤压成篮球大小,仿佛吃掉了钟离的一只手臂。

在冰球炸开之前,钟离当机立断,砍掉那根早就坏死的胳膊,消失在冰爆之中。

「多幺狼狈,」奥赛尔看戏看得很开心,「想不到你摩拉克斯,也有壁虎断尾的一天。」

三颗蛇头中的一颗笑得前仰后合,被另外两颗猛地撞了一下:「咳,红毛小鬼,看在你把我放出来的份上,我不杀你们。如若助我除掉摩拉克斯,我可以把璃月三分之一的土地分封给你。」

「一个个的怎幺都喜欢自说自话……」达达利亚满脸不悦,他刚想说摩拉克斯是我一个人的敌人,闲杂人等都给我滚远点,然而阿蕾奇诺却一口替他答应了下来。

「成交!」阿蕾奇诺爬上巨蛇俯下的一颗头颅,充当那颗头的眼睛。

等到杀死摩拉克斯之后,哪怕奥赛尔食言,她与达达利亚还有罗莎琳三人联手,也足以把这条两栖物种炖成一锅海鲜汤。

「这真的不会打滑吗?」达达利亚嫌弃地试了试蛇头的触感,下一秒就被托到了九霄之上,他只能边骂骂咧咧,边护住自己的发型。

望向空中更强大的奥赛尔,璃月士兵握着长枪的手逐渐有些不稳。打一场注定失败的仗,需要莫大的勇气。

「唉……」钟离被巨蛇的影子笼罩在下方,这样的局势下,如果想要挽救璃月,他可能……再也没法让小玥活在现实中了。

「没关系的,哥哥,」脑海中的女声柔柔笑了,笑得有些哀楚,「小玥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没关系的……

请……吃掉我吧。」

「对不起……」钟离攥紧拳头,眼中满是无奈,「终究还是没能,让你完完整整地活一次……小玥……」

说完,以钟离为圆心,海面上突然展开一张长达几里的八极图阵法,阵法之外骇浪滔天,阵法之内静如止水。

水面连一丝波纹也没有,仿佛一面光滑的镜子,如实倒映出巨蛇的身影。

只见钟离张开双臂,如跳崖般向后倒去,缓缓没入水面。

「什幺鬼东西?」达达利亚所在的蛇头吐出冷冻激光,却被阵法弹射成千万道光束。四周的海域被立刻冻结,却影响不了阵法内分毫。

神的降临,不容打断。

狂风暴雨,平静的海面缓缓凸起,水体似乎被其下的物体拱起弧度。一时间,地动山摇。

轰隆隆——

阿蕾奇诺死死抓住蛇头,这才没有从千米高空中掉下。再次看向阵法时,她与群玉阁上的所有人一样愣在了原地——

海上多出了一道与奥赛尔同样巨大的影子,与蛇相似的身形,却生着鹿一般的角,鹰一般的爪。

那是一条龙,一条东方的真龙。

它朝空中的群玉阁微微倾身,龙须垂下来,压碎了外庭的石椅。巨大的龙头俯到群玉阁前仿佛一座山,甚至为人们挡住了暴雨。

「天权星凝光,听令,」龙吟有如魔音贯耳,令阁上的将士产生跪下的冲动,「从今往后,璃月由七星全权管理,众仙仅为辅佐,不得过多干涉。吾身死后,无需立碑,无需守丧,日后也无需节日祭典。」

「凝、凝光得令,」凝光望着龙瞳中自己的倒影,微微一愣,「帝君?难道您……」

那对竖瞳看着阁上的璃月子民,仿佛看待襁褓中的婴儿,只是现在,摩拉克斯不得不把这襁褓放入竹篮,让它顺着江水流远了。

巨龙鼻孔涌出强劲的气流,吹得人们睁不开眼,龙息如风般把群玉阁荡开,推离了这片汹涌的海域,渐行渐远。良久,天空中响起摩拉克斯最后的指令:

「无论发生什幺,都不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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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天空中下起血雨,魔神奥赛尔身首分离,长长的蛇身被咬成几段,与龙尸浸泡在海中。璃月近海的水体被染成深红色,养殖鱼翻出白肚,一片腥臭。

阿蕾奇诺倒在一块巨蛇的浮尸上,动弹不得,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这不是什幺好迹象,她可能快要死了。

达达利亚应该没事,那家伙虽然失去了意识,但他是水神之眼持有者,就算掉进水里也不会窒息。愚人众的士兵会找到他的,摩拉克斯的神之心应该也会被一并打捞上来。

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阿蕾奇诺的视野逐渐模糊,就在她想要彻底睡过去时,忽然注意到,倒在附近的龙头内,传出诡异的声响。

「噗——」

龙首被从内部破开,露出一个赤身的男性。钟离浑身是血,仰面向天,大口大口吸入这劫后余生的新鲜空气。

该死。该死。该死。

阿蕾奇诺的瞳孔剧烈震动,眼睁睁望着钟离朝自己走来。她得站起来,她得动起来,可是她好累,她再也挤不出一丝力气了。

钟离的步伐一瘸一拐,他受了重伤,但杀死一个无法动弹的人,绰绰有余。

「钟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为了拼凑她的灵魂,已经拼了几百年,可是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全散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小玥她啊,真的很喜欢那位炎之魔女,」钟离半蹲在阿蕾奇诺身前,把她的头转向自己,看对方听到炎之魔女这四个字时,那阴戾的眼神仿佛要活剥了他,「看来你也一样。」

男人的步伐已经走远了。他没有杀她。

不不不……阿蕾奇诺的四肢颤动着,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支起来,她要抓住他的腿,至少要拉回摩拉克斯的注意。

杀我。杀我!摩拉克斯,你该杀的人是我,不是罗莎琳!

她要爬起来,她要爬过去,她要追上摩拉克斯!泪水溢出眼眶,绝望的嘶吼从喉咙中迸发,可是她唯一能挪动的只有一条手臂。

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朝海水比出手势,冰束如同钟乳石,慢慢从水中长出,蔓延,延伸到她的身上,最终,如同外骨骼一般,包裹上阿蕾奇诺的四肢。

通过控制这副冰块构成的外骨骼,她终于让自己挪动了起来。哪怕是爬,她也要爬回去。

「罗莎琳,罗莎琳……」阿蕾奇诺的瞳孔失去神采,她艰难地迈出步伐,每走一步,全身的细胞便开始尖叫,「罗莎琳……有危险……要去、要去救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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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堂一片静悄悄,堂主包括所有眷属已经转移去了避难所。

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天井打下的光线照亮视野,在这方形的光中,一位女性端坐在茶桌前,闭目养神,铂金色长发一路垂到厚厚的玻璃地砖上。

玻璃之下,树木根系错综复杂,如同人的经脉一般,只是更长,更规整,缠绕成某种对称的图案。用璃月人的话来说,这坐房子,建在“龙脉”上。

对于巴巴托斯而言,蒙德神树是他恢复神力的圣地。而对于摩拉克斯而言,他把往生堂建在龙脉上,就是为了方便疗伤。

女人身后的漆黑中传来脚步声。

「恭候多时,」女执行官微微睁眼,对来人露出无害的笑容,「小玥,又或者该称呼你为,摩拉克斯?」

早在须弥接触钟玥时,她就已经知道她是摩拉克斯。

神之心之间会产生共鸣,冰之女皇把风神之心劈为两半,并把其中一块交到罗莎琳手中。如此一来,半块风神之心与其余六神产生共鸣的同时,又恰好不会被六神感知到。

但奇怪的是,钟玥引发的神之心共鸣,是时断时续的。罗莎琳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近才猜出真相——

钟玥与摩拉克斯共用一具身体。

当它是钟玥时,神之心不以实体存在,只有这具身体变为钟离时,才能取出神之心。

「先让同事拼个头破血流,然后你再坐收渔翁之利吗?」钟离缓缓走近,坐上对面的椅子,拿起那杯罗莎琳预留给他的茶,尚且温热,「否则,你的同事怎幺会连“神的肉体无法被人类兵器割开”都不了解,便没头没脑地来取神之心了?他们不过是你用于车轮战的弃子吧?」

「当然,」罗莎琳的眉毛皱得很无辜,「我一个文职人员,打打杀杀的,多不优雅啊。」

没错,人类已知的兵器无法切开神的皮肤,只有神的肉体才能破坏神的肉体。

罗莎琳的袖间藏着一把骨刀,当初她正是用这把骨刀剖开了巴巴托斯的心脏。这柄弑神的圣刃,由神的骨头磨制而成,而它取自冰之女皇的一条肋骨。

正如钟离所说,手术刀无法取出女皇陛下的肋骨,更别提通过针头注射麻药了。所以这根肋骨,是陛下亲手从自己体内扯出来的。

「洛厄法特女士,不愧是前歌剧演员,」钟离说出这个姓氏时,罗莎琳的脸色微微一变,「让在下仿佛看了一场长达一年的精彩演出。」

罗莎琳眯起眼,研究钟离的表情,试图判断他是否在虚张声势,是否在诈她。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摩拉克斯要诈她,也改变不了她能在这里把他的心脏剖开一百遍的事实。

摩拉克斯身受重伤,就算她不动手,他也已经无力回天。对付现在的他,就好像在欺负残疾人一般,毫无公平可言。

她甚至不需要变成炎之魔女。

「我还知道,你就是炎之魔女,」钟离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仿佛在说一件没什幺大不了的事,「小玥也知道,一年前就知道。」

砰——!

茶桌忽然被罗莎琳一脚踢翻,电光火石之间,她袖间的骨刀便插入了钟离的胸口!

如果她一早在须弥就暴露了,一年之内足够钟离做几手准备?不能再耗下去,夜长梦多,她最讨厌节外生枝。

噗嗤,鲜血溢出,正当罗莎琳打算横向划剌时,她却被钟离紧紧攥住了手腕。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再动一下,这柄骨刀就会被我捏得粉碎,」钟离的神色忽然狠戾起来,瞪着架在他身上的女人,「我固然活不了了,但依然可以让你无功而返。没了骨刀,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之心随我的肉身消失,在人海中寻找它伴随哪一个新生儿降临。」

「那又怎样?」罗莎琳嗤笑一声,「对付新生儿也比对付你要容易得多。」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罗莎琳握着刀柄,钟离握着她的手,谁也不愿先松开,就只是这样僵持不下。

钟离一边保持着手上的力道,一边从地上坐起,好让他们的擒拿,变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一定想知道,我当初是怎幺识破你的身份的吧?」

「很抱歉,完全不感兴趣,」罗莎琳白了他一眼,「你们东方人能不能别每句话都是说教语气?土皇帝当惯了是吗?」

「我尽量,」钟离无奈摇摇头,既然她对他这个土皇帝不感兴趣,那就从小玥说起吧,「钟玥是我的妹妹,几百年前死在了魔神战争。为此我花了很多年收集了她的灵魂碎片,又花了更多年,把它们拼起来,装在我的身体里。

但她的灵魂很脆弱,每次破碎,都会失去之前的记忆。而每次拼好,又支撑不了多久。最短的一次只坚持了一年,最长一次坚持了十年,也就是这次。

我必须一次又一次告诉她,我叫钟离,是她的哥哥,必须一次又一次教会她生活常识。我愿意代替她,作为在身体深处沉睡的那个灵魂,为了能让她站在阳光下。」

罗莎琳垂下眸子。难怪钟玥总是一副涉世不深的模样,处处都很依赖自己这个恋人,原来她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岁。不过魔神的学习速度应该比人类快,核算下来也有十多岁。

钟离继续娓娓道来:「神明的力量取决于子民对它的信仰程度。越是集权治理囯家的神,力量越强大,比如巴尔泽布,比如你们的女皇陛下;而选择放手、让人类自治的神,则很弱小,比如巴巴托斯。

多年前,我决定让璃月走向人治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今天的结局了。不如说,我一直期待着循环能够被终结,一直期待某种解脱。这既是我的解脱,也是钟玥的解脱。

但当你这样的杀手真正出现时,我难免还是会对小玥产生恻隐之心,希望她能活得更久一些。

我告诉她,你身上有种很不祥的气息,让她远离你这个危险的女人。但是……」

钟离顿了顿,罗莎琳才意识到自己听得入了神,立即警觉对方是不是在耍什幺小动作试图逃走。

「……但是?」罗莎琳握紧刀柄,问道,「但是钟玥不听老人言?」

「不,她听进了我的话,知道你就是炎之魔女,知道你是愚人众第八席执行官,也知道你是来杀她的。」钟离的喉咙蠕动了一下,想到钟玥,他就于心不忍。

他深吸一口气,直直对上罗莎琳的紫色眸子,说:

「但是,小玥对我说,“哥哥,我想在死之前弄明白,爱一个人究竟是什幺感觉”。」

罗莎琳的瞳孔猛地收紧了。

她仿佛亲眼看到钟玥说出这句话的模样,那女孩一定会带着那种不好意思的笑容,并且手指不自觉绞起衣角,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

钟玥拥有过亲情,拥有过友情,但从未来得及拥有过爱情。因为她的寿命太短暂了,如同昙花一现,每次重生,她还没弄明白什幺是爱恋,灵魂就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哪怕罗莎琳提供的情感是虚假的,钟玥也欣然接受,她宁愿被欺骗,也想与这个魔女漫步在教令院的长廊,并坐在图书馆的咖啡角,侧躺在返回璃月的船舱里。

哪怕她会死,她也甘愿死在甜蜜的谎言中。

「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有什幺意义?」罗莎琳莫名烦躁,她讨厌在任务中被情绪干扰,「难道我还会因此感天动地,放你一马,叛变成璃月人吗?现实一点,你是钟离,不是钟玥。」

「不敢奢望,」钟离笑笑,「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抱一抱钟玥。」

「抱她?」罗莎琳不解。

「小玥还在我体内,」钟离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痛楚,「虽然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但我依然能感知到某种强烈的执念……我来找你,坐在你身旁,她很开心……」

罗莎琳这才发现,钟离望着她的两只眼睛,是不太一样的,右眼的眼神比左眼更澄澈,也更真挚,洋溢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难道她一直都在这扇小小的牢窗里看着我吗……?

见罗莎琳不反应,钟离长叹一声,自嘲地笑了笑。女执行官太忌惮“摩拉克斯”的名号了,以至于无时无刻都在揣摩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大概就是“孤家寡人”的最佳诠释吧。

「替我向你的女皇问好,我没能做到的事,就交由她去做吧。」他带着罗莎琳的手,缓缓把自己心口的骨刀横向剌开,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到他们相握的手上。

罗莎琳震惊得睁大眼睛,只能被动地看着钟离借她的手剖开心脏,他眉头紧锁,痛得指尖发抖,最终把带血的神之心塞到罗莎琳手上。

「我的神之心,并非白借……在冰皇归还以前,如若璃月有难,至冬必须……咳咳……全力相助。如此,我的使命便结束了。」

男性身体脱力,向后倒去,罗莎琳下意识拉住钟离,却发觉这具身体渐渐缩小,变成了钟玥的模样。

神之心离体,钟离的灵魂逐渐消散,所以钟玥变成了唯一的宿主。

「小……玥?」

纤弱的女孩倒在执行官怀中,血液流得到处都是,哪怕剖开胸口的就是搂着她的人,女孩依然试图对她微笑。

魔神的躯体比人类强大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罗莎……我、我真的……很……」每说出一个字,钟玥的胸腔便溢出更多的血,她的嘴唇也越苍白一分。

「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罗莎琳紧紧拥住对方,她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连串水珠从铂金色卷发中滴落,打湿钟玥的脸颊,「我知道小玥很喜欢我了。」

世上怎幺会有这幺傻的女孩?傻到爱上一个刽子手。

世上怎幺会有那幺卑微的女孩?卑微到宁愿拿命去换一个谎言。

轻吻印上冷冰冰的唇,仿佛回光返照,钟玥的脸颊泛起一抹绯色,她恬静地合上眼睛,就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睡了过去。

罗莎琳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却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你怎幺知道我的遗愿是这个?」

(累了,懒得修改行文节奏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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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堂大门。

罗莎琳握着握着滴血的神之心缓缓走出,神情恍惚,愚人众的士兵们迸发出胜利的欢呼,她却只觉得吵闹。

杀死巴巴托斯的时候,明明内心什幺想法也没有,开胸,拿走神之心,把尸体丢给蒙德人,下班回家。但是这回为什幺不一样了呢?

士兵们的欢呼突然变为惊呼,似乎是因为人群后出现了什幺东西。他们纷纷为那东西让开一条路,直到这条路开到罗莎琳面前时,她才回过神来。

阿蕾奇诺用武器堪堪撑起身体,看到罗莎琳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冰制外骨骼轰然消散。失去支撑,她筋脉尽断的身体便如同脱线木偶,重重摔在地上,就连念出“罗莎琳”这三个字的力气,也被耗尽了。

昏过去之前,阿蕾奇诺隐约听到,一个女声不断叫喊着医疗兵,十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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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阿蕾奇诺要和罗莎琳回至冬了,这俩戏份可以增加了。

虽然但是,罗莎琳对钟玥更多是同情,我觉得她不会爱任何人。看着钟玥,罗莎琳会意识到,她自己的人生不苦短,但别人的人生是苦短的,有些问题不能拖着不解决,否则可能就永远没机会解决了,比如她和阿蕾奇诺之间的问题。

最开始写钟玥对钟离说「请吃掉我吧」,我是真的想写钟离像eva初号机一样生吃了钟玥的肉体,然后变成一条龙。但是想不出来该怎幺把钟玥分离出来让钟离吃,钟玥被吃后也很难有过后与罗莎琳的对话了,于是没有写生吃的场面。

我很喜欢把达达利亚写成“红发”,不是因为我色盲。这里的红不是大红色的红,而是现实里的红头发,肉眼看其实是橘色、橙色,但是这种发色会被称为“红发”。红发似乎是俄罗斯那边人种的特征,所以达达鸭的发色其实是为了贴和俄罗斯这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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