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出两年时光小白素贞算是让小青养得改变非常大。

原本虽是个小小孩童却冷言冷面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到现在整日里嬉戏玩闹、调皮捣蛋、任性撒娇样样都会。

邻里邻居谁家树杈子被踩断了，谁家井里又被扔了鸡毛。怀疑到这家头上，看着大小姐那模样怎幺看都不像，就说那青娘怎幺好端端的美人儿却唇角带血头发上还插根鸡毛？问了也不承认，推出来个丫鬟小翠，小翠四处道歉承认是她做的，给各家赔礼。

小青扭着腰提着刚被她吸干血拔光毛的鸡去找白素贞，小孩又去改进机关去了，越做越像样。

“小姐~”

白素贞擦擦额头上的汗，欣喜唤她：“青娘来啦！快来再陪我玩，输了学狗叫。”

小青很满意一个高门大院的孩子被她养成这样，兀自点点头。

小白素贞的本事原可以做杀器，而今却只做玩具。

小青：“先别急，我带了鸡和料，亲手给你烤鸡吃。”

烤好了鸡她们趁热吃得正香，小青吃的比较快似是吞肉，只是小白素贞竟然着急起来也学她吃得快。小青可知道现在的白素贞是凡人不是蛇嘞，哄着她吃慢点。

“你别急，就算天黑了咱们点上灯玩，今天我肯定陪小姐玩尽兴的。”

白素贞慢下来，也不说话弯着发亮的双眸对着她点头。

吃完鸡，小青躺在草地上去揉白素贞的肚子，软乎乎的，有点鼓，该是吃饱了。这时候白素贞倒是不急了，被揉了几下身子就犯懒挨着小青也躺下了，吹着风，惬意，眼眸中装的身旁的妖。

歇够了，她们开始对决。

别看小白素贞造物有多厉害但要说玩起来确实很难胜过小青，这孩子确实聪慧反应也灵敏双手各自操作也不乱，只可惜对面是只狡猾的妖。小青在游戏上也不是总让着白素贞赢，她不仅双手操控还要化出蛇尾帮着进攻或防守。

“咔啦”一声白素贞操作的奇兽又被打掉了脑袋。她咬紧了牙心里发急，分明速度提上来了怎幺还是没躲过？是青娘太过狡猾，多处进攻让她无从防守。

又过了几轮，骑兵的剑又被小青打落了。

小白素贞真的急了，她擡头，小孩满头的汗脸蛋都急得红扑扑的，“青娘~”

稚嫩的嗓音唤出撒娇的语调。

小白素贞不常这样，只有实在没办法或是实在想要某种东西时要求助小青才肯撒撒娇。

小青的目的就是在这，她想听白素贞撒娇，对她撒娇。那声音，那小模样，让她爱狠了。

实际上小青应对的也越来越难，白素贞太厉害长进也快，她越来越难赢了，这次卷着握把的蛇尾都快磨掉鳞了才能压制住白素贞。

“小姐想赢？”

白素贞咬着嘴唇点点头。

“可是小姐说输了的学狗叫，我让你的话，太吃亏。”

小白素贞红着脸，妥协道：“那我给你学就是了……”

小青放开握把蹲下身子对她敞开怀抱，“行吧，过来让我抱抱。”

小白素贞见她肯让，开心地跑过去扑进小青怀里，撒娇样的喊她：“青娘~青娘最好了~”她在小青颈窝处轻蹭，小青用手帕给她擦擦脸然后享受起来，蛇尾都高高竖起。

白素贞撒娇从来都是发自真心，她也享受其中，贴着小青轻蹭，还不忘承诺：“汪……”小小声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玩嘻嘻笑出来。

小青暗自想：嗯，不错，小姐现在撒娇的频率变高了！

小白素贞长得很快个子窜高体重也沉了不少，小青是妖，不仅抱得动还能一边抱着她哄她睡觉一边往家走。

后来她们又玩了三轮不止次次都是小青让她赢，小孩玩尽兴了也玩得太累了。

又过半年，齐老爷带着人手要强接白素贞走，目的自然是要给她送进宫去。他见到如今初具韵味的白素贞都愣神好久，许久后才想起来喘气，心中赞叹不止。白素贞长得面如白玉眉眼含慈，似是缩小版的菩萨像。只不过年纪尚小，双颊还带有些微的软肉眼神也是稚嫩些。

她眼神目光的变化可不是年纪小的事了，这是被小青娇纵出来的。

小青见到齐老爷一众人的反应不由得挺起了胸脯，与有荣焉。她可是见证了阿姐的成长！把小娃娃一点点养起来的，越养越接近阿姐往日风华，日日看着缩小版的阿姐每天都美滋滋的。现在这群人惊叹小白素贞的气度容貌，小青也跟着自豪。

毕竟是名义上的父亲白素贞收敛着脾性请他入门上座，可齐老爷没空周璇点派人手就要拖走白素贞。小青可不是吃素的，立即娇咤一声，院中的家丁纷纷冲上来三拳两脚就把一群有武功底子的打手给揍趴下。齐老爷直拍大腿，指着那群家丁说：“混账啊混账！具都忘了你们主人是谁？”

家丁几个互相看看面露莫名的笑，也不回他的话。

小青站在白素贞的身前一叉腰，问家丁：“说吧，你们主人是谁？”

家丁们：“主人家自然是白小姐和青娘。”

齐老爷的视线这次落到小青的身上，“好哇，早就说你是个妖女，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府。来呀！”他唤来小厮，“去通报官差老爷！就说妖女蛊惑我爱女，请朝廷降妖解救我女！”

白素贞从小青的身后走出来，说：“不用麻烦官差了。你我亲缘一场却不成想闹成今日这一步，那就，那就一起去官府罢，我们有什幺话去公堂细细谈。”

她的柔软和娇态只愿显露在小青面前，一对上旁的人又是冷硬的态度。

小青眼眸低垂没有阻拦白素贞为自己的事做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她把白素贞养得改变了，而是白素贞只对她一个人转变了。

齐老爷见她肯站出来说话一擡手阻拦了要去通报官差的小厮，“先慢。”他对白素贞笑着说：“吾儿啊，你年岁不小了，该跟为父回家去了。”

白素贞长大了也学会了绕弯子，“恕白、素贞不能从命。”她将姓白的字咬得很重，在提醒齐老爷因怀疑她血脉让她从了母姓，从母姓本也没什幺，重要的是背后的原因，在提醒在场诸位以及门外看热闹的邻里齐老爷用父亲身份压制她实在不妥。

白素贞：“承蒙师门不弃，待师父下次归途我便要同她一起修行了，俗尘中的一切都将割舍。”

齐老爷也不急哼哼笑了两声，慢悠悠道：“哪有拜师入门不禀知父母的。”

他竟想一句话给否了？

小青几步上前指着他的鼻子，“那你头几年怎幺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还不是享受几年百姓们的称赞，一提白素贞是人中骄女自然想到她出身齐家，你没少捞好处吧？现在捞够了又怕小姐真的入了山门不在俗尘中没法进宫做娘娘了你又趁机想带她走，是吧？”

几句话引得门外群众不满。

这白素贞和小青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齐老爷挤兑得说不出来话。

白素贞偷偷看着小青笑，这份隐秘的笑容如往常一般娇。小青退到白素贞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感觉到小手在她手心里轻抓。

白素贞和小青一起往门外走，家丁护着不让齐老爷的人靠近。

“我正要去官府，怎幺，齐老爷可要跟随一起？”

齐老爷青着脸，胡子一吹，“走！”

白素贞倒是没有真的去公堂和他撕破脸，她只是找官老爷谈话，请官老爷禀奏皇帝准她除魔御敌。这好事官老爷自然愿意应允，由他上奏折那幺他的名字总会被皇帝多看两眼啊。齐老爷一看他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一个人强不过形势，灰溜溜地走了。

皇帝看了奏折后自是欣然应允，不论是成为他的妃还是成为他的臣，那蛇神转世总归是为他所用。事情顺利发展，直到白素贞面圣谢恩的时候他后悔了。

白素贞的姿容样貌实非凡人所能有。

皇帝喉咙里堵团后悔的酸水直到走完形式，到最后他还忍不住提一句：“白姑娘啊，若是修行苦，还俗也可。”

白素贞：“多谢陛下关怀。只是我本就不该是俗尘之人。”

看着她宛如圣神般的脸庞皇帝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这世上无一人能沾染她。

皇宫城外小青在等白素贞，她拨动脑中忆海寻到她曾转世成人阿青的那段记忆。虽然沧海桑田权威更替但是皇城总是建的那样恢宏，阿青从前啊也是被白姐姐带来见过皇宫城的。

白素贞从里面出来了，见了小青突然加快了脚步，“青娘！”

小青轻轻拥住她，敏感的内心似被揉了揉。

在回程的马车里白素贞玩着小青的手指视线也垂着，说：“我对皇帝撒了慌，算是欺君之罪呢。”

“怎幺回事？皇帝可是找小姐麻烦？”

“不是。”白素贞说：“我骗他说我本不是俗尘中人，其实我是。我不仅是，我还不愿意替他守江山，这次来无非是想断了齐老爷的念头。”

小青收拢掌心，说：“小姐不用怕，你不愿意做的事没人敢逼你。”

白素贞：“我都知道的，你会保护我，再不济这些人和事都不管了你也会有地方安置我。撒个慌而已我们也能换来几年消停，我现在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她终于看向小青，那双眸子里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笑意，那是令小青无比熟悉的目光，“俗尘与我而言不是天下，而是你，小青。”

从京城一来一回耗费了一整年的时光，主要还是因为她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游玩，似乎谁都不愿太早回去。

她们之前约定的十四岁也早就悄然渡过了，小青自是不会提，白素贞这些年也摸透了小青的性子，这只妖根本不会吃她。

有时夜半小青会想那年出了皇宫在马车上白素贞对她说的话，当时她没有什幺表达，因为她觉得白素贞还小并且因为父母的原因很少与人亲近，左右就她一个小青常常陪伴她，她是不是将这种依赖误解成了爱情呢。

她不是不相信白素贞会爱上她，她只是不想心智不成熟的白素贞匆忙爱上她。

她也不想这些年对小白素贞的照料和关爱被误解成有所图才为之，总想着要等白素贞成熟了，羽翼丰满了，见识宽广了再谈情说爱才是公平。

这几年里地方没少去，事情也没少做，白素贞也是愈渐成熟稳重。可是那次马车上小青没有回应之后白素贞再也没有用那样含情的目光看过她，也没有再提过那些话。

小青自暗夜叹息，其中愁滋味真不知该怎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