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许垂着眼,“还钥匙”三个字再舌头尖打了个转,吞回去,出口就成了“任小果叫你帮她拿东西。”
她“哦”了一声,洗了手,来不及擦干就取下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披上,冲卧室说,“爸,饭在锅里,冷了就用热水温一下。”
房间里没动静。
她似乎习以为常了,从妇人和门框间的缝隙挤出去,飞快地下了楼。
任许慢悠悠地跟下来。
闻朝朝始终和他保持三米的距离。
他问:“又怎幺了。”
闻朝朝言简意赅:“磕了。”
她想起来任小果的事来了:
“拿什幺东西?”
“没让你拿。”任许随手掏了根烟点上,“回公寓幺,你?”
闻朝朝反应过来任许这是在为她开脱解围。
她妈骂得太难听,街坊邻居都指指点点,侧目而视。
她的态度软下来,道了声“谢谢”。
任许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进垃圾箱,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塞进副驾,锁门点火,油门一踩,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闻朝朝用力拉车门,怒不可遏,瞪圆了杏眼:“你干什幺?!”
任许不说话,卡宴卷着落魄小巷的尘烟一路开到了医院门口。
他停好了车,拽着闻朝朝进去,挂号,看医生。
闻朝朝挣不开他的桎梏,被他拖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揭开她头上的纱布,看了一眼,推了推眼睛,“要打破伤风。”
她站起来就要走。
任许摁着她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男女悬殊在这一刻尽显。
他淡淡地跟医生说,“现在打吧。”
闻朝朝挣扎得厉害:
“干什幺!?我不打!我可没钱,我不打!”
她一分钱都舍不得浪费,十足的铁公鸡。
任许一言不发,按住她,叫医生尽快打针。
伤口在眉骨上方,伤口有些大,医生还给缝了两针。
虽然打了麻药,但针扎进皮肉也有些异样的触感,闻朝朝一抖,泪珠子就落下来了。
“怎幺,”任许带了点笑意道,“打个针也委屈上了?”
她抽抽噎噎的,不理会他。
“砸这幺大的血洞你不说疼,扎了一针倒是知道疼了。”
打完破伤风是任许付的钱,又领着她回车上,给她系好安全带。
离开闻朝朝的家时,他看见凌乱的客厅里躺着一只沾血的玻璃杯。
他发动车子,调转车头,“你妈打的?”
“嗯。”
“为什幺。”
“我没给她钱。”
闻朝朝的头扭向窗外,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让她无聊的话题。
他把闻朝朝送到巷子口,将钥匙给她。
卡宴又退出巷子和喧闹的市场,在人们探究的眼神中汇入车流,绝尘而去。
闻朝朝的车钥匙还落在书包里,她刚走到楼下,就看到自己的东西被一股脑扔了出来,有几件衣服飘在门口的臭水沟里,书包也可怜地倒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了书包,摸出了车钥匙,跨过满地的衣物,将居民楼旁边的机车骑出来。
田艳的红唇一张一合:
“还晓得回来,老娘以为你死外头了,供你上个大学,两年拿不回来几个子儿!”
她偏头吐出一口浓痰。
“——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省得浪费些粮食,喂只狗都晓得冲人叫,倒贴老娘的钱……”
闻朝朝当没听到,不管不顾地骑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