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昼-沙蝎与巫傀

弄丢了一头骆驼,希望不是因为我的疏忽。

……

她今天看起来没什幺精神,话也变少了。也许还在生气我昨晚铐了她的事……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有必要这样愁眉苦脸幺,大不了下次再让她铐回来好了。

……

没来得及实现下一次,我们在沙尘暴中遭遇异化沙蝎的袭击。

她的身手还算敏捷,用鱼尾标击中了沙蝎的尾刺,我无暇再去指正她鱼尾标的正确用法,虽然有些鲁莽,但她确实救了我。

……

我们掉进了中空的巨大沙坑里,所幸无人伤亡。只是与安蒙走散,希望他没有出事。

——

第三日,天光微曦,祁煜神色严肃地将你叫醒。

你的公主脾气还来不及发作,祁煜已经隔着毛毯将你卷起来夹在腋下,又一次以这种极其屈辱的方式将你挟起来抱走。

“昨夜有人偷走了我们的一匹骆驼,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我们必须即刻启程。”

听到骆驼丢了,你猛地清醒过来,从毛毯里挣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昨夜有你守着,怎幺会丢?”

祁煜拧着眉毛,似乎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这一路走来看似平静顺利,实则一直有细微的波动在阻拦着你们前进的脚步,祁煜猛然意识到可能有人在跟踪你们。

虽然这一路刻意掩埋行径的轨迹,可若是有人在你们当中通风报信呢?

祁煜将你放在骆驼背上,没有拿掉你身上的毛毯,反而用力将它裹得更紧了,他站在骆驼身旁,仰着头,眼神探究地看着你。

“你昨天碰了骆驼的驼铃,对吗?”

他的话音里带着质问,你心虚地眨了眨眼,藏在毛毯里的拳头用力握紧,指甲嵌进掌心,你勉强镇定下来,擡眼直视他:

“怎幺,你怀疑是我放走了骆驼吗?可是昨夜我被你铐在了帐篷里,怎幺可能是我做的?要我说,你的嫌疑才最大,肯定是你守夜的时候悄悄放走了骆驼!”

“呵,我放走了骆驼?那你告诉我,我这样做有什幺好处吗?”

你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没什幺信心,但是你的语气却是铿锵有力:

“当然有,骆驼丢了,你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和本公主同乘一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对公主存了觊觎之心!”

“你!你在胡言乱语什幺?我……我……”

你的话听起来毫无道理,可是祁煜一时间竟觉得无法反驳,他确实应当演出对你有心思的模样,可是除了演……除了演,他难道就真的没有私心了吗?

他涨红了脸,看着你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你知道自己唬住了他,隔着毛毯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腰侧。

“算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你快上来吧。”

他没动。

你气呼呼地又用力顶了一下,语气焦急起来:“快点上来呀,不是还要赶路幺?”

——

第四日你们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祁煜放弃了沿着沙地行直路的方向,而是选择了更快更加绕远的岩地。

大约是早就料到这一路不会太顺利,祁煜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焦躁,只是脸色比前几日看着要冷淡一些。

而你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手心里那根线越崩越紧,已经快要挣脱你的控制范围了,无奈只能将它一点点收回。

能感觉到沙蝎长大了不少,拖拽的时候颇有些费力,只希望它没有长到失控的地步,不然连你也无法保证……

“在想什幺,怎幺不说话?”

思绪被打断,你擡头,看到你们的骆驼正要穿过一道惊险的狭缝。

由狂风削成的锋利岩石,像是指向碧空的剑刃,而此处林立着无数道这样的岩石,像是穿行在一片寂静恐怖的石林之中。

这个地方让你感到莫名的熟悉,忍不住扭头看向四方,一个个看不到尽头的狭缝将你们包围,你头晕目眩起来,埋下头嗓音郁闷道:

“在想,昨夜你是什幺时候解开的手铐,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咳……咳咳!我……你睡着了,所以才没感觉到吧。”

“原来如此,可是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幺东西啃了本公主的嘴,你有看到什幺钻进我的帐篷里吗?”

“咳咳咳!我,我什幺都没看到!可能……可能是什幺小动物……骆驼……沙鼠……什幺的……”

不擅长撒谎的人每说一句谎话都要呛一下,最后祁煜呛得满面通红,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坐在他身前偷笑,心中腹诽:“狡猾的利莫里亚人,撒起慌来演技也不精湛。”

你想到什幺,曲肘顶了顶身后的人,他低哼一声,语气郁闷:

“做什幺?”

终于走出那片令人窒息的石林,你们面前出现一片平坦的岩地,你四处观望,在心里计算着方位,同时指尖拨动细线,将那逐渐靠近的沙蝎一点点拽得更近。

“你还听说过什幺公主的传闻,都一一说给本公主听听。”

公主的传闻,有两个版本,一个流传在外,给世人听,一个静静述说,给公主听。

祁煜又向你复述了一遍完整的“公主的传闻”,和侍女们一直用来哄你睡觉的那个故事不同,在“公主的传闻”里,公主将在成年之日,以纯净的童女之身,献祭自己的身与心,用以维持这个供养她的王城的运转。

你趴伏在毛躁的驼峰上,安静地听完了所谓的“公主的传闻”,然后喃喃开口:

“你说的这个故事实在荒诞,不过确实也吓到本公主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本公主更要好好看一看这王城外的风景,到底有没有书里描绘的茂密森林与深邃海洋。”

“就算最后真的被剖身挖心,本公主也没有什幺遗憾了。”

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颓丧的味道,像是已经认命的模样。

祁煜下意识皱起眉头,想要纠正你海洋已经干涸,连森林也退化成了沙漠,而这一切的一切,皆因王城里那些荒淫无度的王族。可是一想到你也是那些王族的后代,他便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句:“传闻而已,更何况,你现在已经逃出来了。”

并且,也永远回不去了。

他将手轻轻放在你的头顶,缓缓抚至发尾,像在安慰。

而背对祁煜的你,却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藏在毛毯里的手指迅速拨动手心的引线。

你在心里道:确实是传闻而已,而这传闻究竟会不会变成真的,可全都看他的了。

引线终于紧绷到极致,前方的不远处也骤然卷起一道飓风,大量的沙土飞扬起来,像是起了一场黄褐色的雾。

祁煜警觉起来,他抱住你的腰,猛地跳下骆驼的背,拽住你的手腕将你护在身后。

“抓紧我,沙尘暴来了。”

呼呼!

一整根枯树被连根拔起,卷在狂乱的泥沙里朝你们呼啸而来,祁煜扣紧面具,拉着你躲进一处石洞里。

你站在祁煜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那沙尘之后的巨大阴影。

那是一只俯卧在地上的庞大猛兽,背后高高扬起的尾刺足足有十几米高,你紧张得额头冒汗,直觉有什幺东西超出了你的预想。

果然,当黄沙渐渐平息下来,夕阳的最后一束光也被地平线吞噬,一只巨型沙漠毒蝎,举着两个硕大的螯钳,虎视眈眈地看着你们。

你低头看向手心的线,没有断,顺着细线看去,另一头牵连在巨型沙蝎的腹部。

只见那瘆人的异形口器中,死死咬着一只体型瘦小的沙蝎,浓稠的血液自螯口中渗出来,滴答滴答地砸在沙尘里,

那是你的血。

你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难以置信地对上巨蝎头顶上的那一对中眼。

那石子般漆黑的眼珠里,倒映出一张苍老扭曲的脸。

他肆意地狂笑着,张嘴吐出口中的沙蝎,那泥沙捏成的巫傀中有你的鲜血为引,不过片刻,你便感受到胸腔里传来钝痛。

是巫皇,他捏出一只更大更强的沙蝎咬死了你的巫傀,还顺着引线找到了你们。

它此刻耀武扬威地站在你面前,是想嘲笑你的无知与孱弱吗?

你恨恨地咬紧后牙,只恨自己太弱,下意识攥紧祁煜的衣摆,轻轻晃了晃。

“祁煜……你打得过它吗,打不过的话……”

你话未说完,祁煜突然将你往石林里推了一把。

你踉跄着站稳,回过头,看到他被碎发掩盖的深色眼眸中荡开一道浑浊的紫光。

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眨眼的功夫,一道残影飞便踏着黄沙奔至巨蝎眼前。

那大家伙视力极差,因为体型太大,反应也非常迟缓,祁煜从大腿上拔出匕首,一刀捅进了它的腹部。

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湿润的黄沙从刀口喷涌而出,祁煜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趁他发愣的瞬间,那蝎子也终于反应过来,甩动灵活的尾巴,扬起尖锐的尾刺便朝祁煜的头顶扎去!

你看得心惊肉跳,大呼一声:“祁煜!”

可是来不及了,祁煜的匕首卡在了坚硬的腹腔里,趁他拔刀的功夫,沙蝎已经将螯钳刺进了祁煜的肩膀里,将他死死固定在身前。

鲜红的血液自祁煜的肩膀流出,伤口周围燎起淡红色的火焰,短暂的燃烧几息,然后彻底熄灭。

祁煜在沙蝎的爪下剧烈地喘息起来,你看得心脏揪紧,从口袋里翻出祁煜给你的鱼尾标,用石壁做掩护,一点点移动到沙蝎的身后。

祁煜自然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尽管你已经刻意放轻,但是鞋底磨过沙砾的声音听在耳里是如此的清晰。

他按住伤口,用力将自己从蝎钳上拔下来,悬在头顶的尾刺眼看着就要扎下来,祁煜立刻伏在地上,忍着剧痛翻滚到沙蝎的视野盲区里。

他回过头,看到你握住那只鱼尾标,一向骄纵明媚的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他张了张嘴,想叫你快跑,可是你已经擡高手臂,用他教你的方法,猛地掷出了手中的鱼尾标。

暗紫色的鱼尾标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你的无限恨意扎向那只沙蝎。

这一次很准,鱼尾标扎进了尾刺的末端;力量也够,毒腺瞬间被刺穿,淡黄色的毒液如雨滴般撒落,巨蝎哀嚎震天,举着鲜血淋漓的螯钳挣扎了几息,最后彻底翻仰在沙土里。

“靠它那幺近做什幺?不要命了吗?!”

祁煜后知后觉地冲到你身边,他的肩膀还在流血,可是第一反应却是撩起斗篷将你的身体拢进怀里。

你的表情有些呆滞,祁煜以为你受了惊吓,放软了声音安慰道:

“别怕,你做得很好,它已经死了。”

只是那充满整个尾部的毒液仍旧如雨般淅淅沥沥地下着,祁煜用兜帽做掩护,拉着你躲进一旁的石洞里,而你却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只沙蝎的尸体。

它在一点点干瘪塌陷,最后彻底变成一滩堆积在地上的黄沙。

毒雨也终于停歇,祁煜走到那滩沙尘面前,蹲下身捻起一些沙砾放在鼻尖闻嗅,有淡淡的血腥气。

“是巫傀,我们被追上了。”

“巫傀,那是什幺?”你尽量做出疑惑的表情,像是真的不知道巫傀是什幺东西。

祁煜告诉你,王城里有一只男巫,他住在教堂里,被人们视作王城的精神教皇,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真正掌管着王城的人。

“巫族会用自己的鲜血供养驱使傀儡,这种傀儡就叫巫傀,但是巫皇与普通的巫族不同。”

“他用的,是利莫里亚人的鲜血。”

难怪他的魔力会如此磅礴,原来也是个偷窃他人力量的小偷罢了。

真正的巫,是不需要借助外力的。

你走到祁煜身边,用手指拨开那一堆沾了血污的黄沙,将鱼尾标从里面取出来收好。

身边突然传来祁煜痛苦的闷哼,你回过头,看到祁煜高大的身躯猝然向地上倒去。

他闭着眼,嘴唇乌青一片,肩膀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那些血,是黑色的。

他中毒了!

你连忙拽住他的手腕,谁知被他身体的重量拖着一同向下沉去,脚下的浮沙突然如水流般滚动起来。

你意识到不对劲,用力将鱼尾标扎进沙地里固定住,可是脚下的浮沙也松动起来,在祁煜的身下,猛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坑陷,浮沙裹挟着你们,一同淌进那深不见底的沙坑之中。

Ps:图为石林参考   据说这是几亿年前的海底干涸后呈现的地貌   图源网络

作者的话:第四天只更白天,因为第四天晚上掉进洞里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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