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杰恩帮她把遗漏的药材搬到药剂师住所门口。杰恩快离开时，药剂师喊住了他。
明天起安妮要和我住一段时间，她对他直截了当地说。
“绝对不行。”杰恩拒绝了。
安妮是他的妹妹，他把她视作至爱。所以他不会同意药剂师的请求，哪怕药剂师对他的妹妹很好，他也不能答应。
“我可以给你卖烟草时来点优惠，烟草可是嗜好品！”药剂师使出杀招。
杰恩再度回绝：“不行，而且你要迟到了。”
“什幺？已经这个时候了！”药剂师抓狂，并为自己微薄的薪水感到悲哀，“我不要迟到，我此生最挚爱的薪水——”
杰恩看她飞奔离去，松了一口气。
药剂师来到配方室后，极速穿上白褂，与周围上年纪的老药剂师胡扯几句后，度过百无聊赖的一天。
她从老药剂师们口中听到很多八卦，关于骑士团与龙的传言；年末皇女的加冕仪式；十年一次的复活节祭典即将在月末举行，到时会有圣殿的大人物前来；昨日村庄里被摔坏的空棺椁，里面装的应该是谁家的某某。
他们谈论着圣地之门，只在每位君主加冕时才打开的传说，对于能否目睹神迹充满了期待。
“刻瑞思陛下会被人承认吗？据说她噬兄弑父……”
“最近村子里真的有疫病吗？看来这段时间我要多加防范。”
“如果真的有疫病，那岂不是无法举办祭典了？”
“之前王都市长[1]说无论如何都要举行祭典，以迎接重要的客人。”
“这太冒险了！”
“有传言说圣子将在祭典上亲自传教，来见证三日后的显世之光。”
“那位重要的人不是从不亲自外出吗？”
“这太危险了！”
老药剂师互相聊八卦，又把话题转到林恩身上，无非是希望她能看重哪家的先生，以及谈及药剂师行会的两三事。
“他们为什幺会把你下放到这里？”——这是林恩报道时老药剂师们的感慨。
大多有能力的年轻医师会留在王都，为达官贵人们服务，更有甚者会成为宫廷药师，而不是像她一样，下派到王都周边村落里拿微薄的薪水。当然，女人除外，历来仅有寥寥几位女性担任药剂师的角色，更别提成为宫廷药师了。
林恩忧郁地听着蒸馏瓶咕咕冒气泡。
窗外太阳西沉，坠落青山。
药剂师轻车熟路地走进酒馆，进去前不忘将烟斗弄至冷却，打开木门后，两步并三步到吧台，调笑地问老板娘，今天可不可以不换银币。老板娘丽娜熟练地递给她一杯小麦啤酒，骂了她一句，不正经。
老板娘：“多亏了你，我丈夫的病好多了。当时如果不是你，他可能要被放血放死了。你的恩情……真的没齿难忘。”
药剂师想了下：“其实我也没有做什幺吧？”
“谦虚了。”老板娘安慰她说，“您应该给那帮光说话不干活的王都药师们看看你的实力。不过，孩子幸运有可能是相对的。说不定你规避了按资历辈分行事，导致哪怕你有能力，却处处受到打压排挤，永无出头之日。”
“……”药剂师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想提这些了，我来只是为排解烦闷。”
“你又有什幺烦恼，说来听听？是工作上的，或者说爱情？你喜欢某位神官了，要和他上演场罗密欧与朱丽叶？”老板娘丽娜擦了擦吧台，笑眯眯地问，“还是说给你使绊子的贵族良心发现，药剂师行会让你转回王都了。”
“我后悔了，我应该和修女说这些，”药剂师放下啤酒杯，“我只是有点想念我的朋友。”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丽娜保持微笑，“可这世上没有什幺是永恒之物。”
“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不是永恒的。只要存在过，拥有过。哪怕结果是坏的，过程是美好的。能够让人回忆就足够了。”
丽娜之后又和她唠叨很多，例如复活节祭典马上要开始了，商人们正销售各色各样的彩蛋，附近村落里摆放了许多惟妙惟肖的兔子雕像，王都城里来了不少游客投宿附近旅馆里，甚至还有其他地方的贵族们前来，待在他们王都乡下的府邸。
“波尔德男爵以前是位警官，真是算得上是奇迹的经历。”丽娜絮絮叨叨地擦着杯子说道。
“丽娜，你今天意外地健谈开朗，我都想再拖欠我的两枚银币了。”药剂师耷拉着脑袋，没认真听，从口袋里闹出20枚铜币递到木制吧台上。
“哦孩子，你欠着吧，只有欠着我会好受一点，”丽娜想说些有关金钱的话，却被其他人叫走。丽娜走前大声喊药剂师把铜币放吧台，等她一会回来收。
药剂师坐在吧台，一杯杯麦酒灌醉自己，比起酗酒更像是泄愤，化解她的不得志、她的愤怒。
“嗨小姐，又见面了。”金发神官不知从哪窜出来拍拍她肩膀。
药剂师见他笑容爽朗，阳光四射，脸色一僵，差点喷出酒液。
“昨天我走在小径里差点迷路了，还好有好心人指路，”瑞林惊魂未定地双手握着十字架：“总体来说，回修道院还是很快的，谢谢你林恩小姐。”
药剂师拿起木质皮里杯继续喝闷酒，角落处的水族箱，热带鱼展动着鱼鳍，如风中飘带抖动，也抖动她的痛苦。
瑞林挨在她旁边坐下，向老板娘讨要了杯雪利酒。
“小姐最近我读到个故事，”瑞林浅抿一口，“我不太能理解……”
“什幺故事。”药剂师用指节揉揉自己颞区，意图让自己清醒。
“《红死魔的假面舞》”瑞林乐呵呵地答。
“当时红死病肆虐，有个亲王带一帮人到封闭的宅院，过上隔离生活，寻欢作乐。那个宅院大门用钢铁铸就……”瑞林摇起酒杯继续讲起故事，杯边沿折射出圆白光。
白光晃悠，她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
“狂欢者一个接一个倒在寻欢作乐的舞厅之血泊中……”瑞林絮絮叨叨地讲。
药剂师没有听他说完，只觉得遍地写满恶心二字。
她突然很想毁掉祭典，盼望所有人都葬身于瘟疫。
“小姐没事吧，小姐……！”瑞林关切地问。
视野螺旋向里旋转，晕晕乎乎。
接下来，她记忆断片了，模糊不清，仅记得拽起神官衣领，向他嘴唇亲了一口。
唇瓣温热，口感不错。
药剂师瘫倒在吧台，没有看到一时间怔在原地的神官。
天色已晚，酒馆里药剂师喝得烂醉如泥，瑞林搀扶她回住所。风吹到药剂师脖颈，冷飕飕的。
她望向瑞林，夜深了，那双绿眼像荧荧鬼火，阴森潮湿。
他们一路吵吵嚷嚷来到住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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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回想起他与魔女的往事。
雪缀苍岭，荒凉寂寥。银龙拦住她，展开双翼，珍珠白的鳞片泛着青，比雪还晃眼，它静静凝望她白惨惨的憔悴面容。
她如此讨厌，却又如此——
让他割舍不下。
“上来吧，吾会载汝离开这……伤心之地。”龙的鎏金瞳仁竖起，瞳仁中万缕纤光化成道黑细线。他对她垂下头，向她作出匍匐的姿势。
然后她听他用极度不自然的声音说道。
“吾诚邀月之魔女，来当……”
“我的新……”
浓霜重雪中，恶龙振动双翼，背着魔女，越过皑皑群山。风吹翻她的发丝，它们飞得越来越高，直到房屋缩成一个黑点。
月圆夜，恶龙抓走一位魔女，穿梭在夜里，在月的见证下，进行了一场世纪末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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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修罗场。
注：[1]lord mayor 。市长职务很早就存在，例：1354年“伦敦市长”改称为“伦敦市长大人”，Lord Mayor of lodon。地方上虽然是世袭的贵族统治，但王室仍会有直辖的领地。因此国王为方便管理整个国家，会设立市长管理基层事务。（此处女王刚登基非常繁忙，为方便管理整个国家，特此设立市长管理王都，并非常识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