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冷玉山感到久违的热血和生机,他打量着那纤尘不染的仙君,笑得愈发奇诡。
可这才到了哪里?他还有很多好东西没有展示出来呢。
光是想一想齐光君那时的神情,都令他兴奋到战栗。
一袭瑰丽黑袍的男子不顾得身上的伤口,仰头大笑了几声,声音嘶哑道:“还记得百年前你用太微剑杀了吾,誓死与魔修势不两立。如今你也入了魔,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怎幺,要拿你的剑自刎幺?人可别死在吾的殿上。”
齐光君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上面萦绕的银色灵力十分暗淡,有一圈不易察觉的魔气缠绕着。方才情绪不稳有些走火入魔,他此时若是中了激将法,定是更难回头了。于是他索性闭上眼睛,默默念起清心咒来。
低低的呢喃声在大殿上响起,任由外界百般侵扰也入不了他的神识。冷玉山好整以暇地看着了他许久,突然唤出一面水镜,静静地横在齐光君面前。银发仙君不为所动,眼睛紧闭,神态凛然似雪。魔君笑意深深:“此等好物仙君若是不看,便真是可惜了。”
“我若睁开眼睛,才是中了你的伎俩。”
“呵……这水镜可是好东西,平日里吾时常回味,还未曾给别人看过。是以能一睹我和季姑娘合欢的画面,便是入了我魔道,又何妨呢?”
话音落地,如玉珠坠地,无声碎裂。银发青年骤然睁开眼睛,清晰无比地看到了水镜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客栈内,外面阴雨连绵,少女赤身裸体地趴在窗前,身后站着同样赤条条的男人,两具身体亲密无间地晃动着,女人的娇媚喘息和男人的低吟交织一起,好一副香艳至极的画面。
外面烟雨如织,大街人来人往,无人发现上方有人在偷偷而又激烈地媾和,廉耻心宛如两人紧密结合的私处,被猛烈的抽查凿碎不见。齐光君看着那张潮红熟悉的面容,有什幺东西突然间碎了,在心底发出刺痛的回响。
“哈啊……冷玉山……”
“你塞得……唔……好满……”
“季师妹可喜欢?”
“喜欢……”
那个客栈,对,是那个客栈。
他化作客栈老板,看到她失意地坐下点了半份糖藕,一只狮子头,于是又送她二两阳春面,看着她吃饱下肚才心满意足。
可或许那并不是她需要的。那时候的季汐填饱肚子的不是一碗廉价的面和关心,她需要的是男女交合产生的灵力。她是合欢宗的人,便是与别人不一样。
他总把她当成普通小姑娘,她也太像一个普通小姑娘,经常把自己搞得灵力全无,好似一个刚刚接触修行不久的新人。可是冷玉山呢?他的出现恰到好处,就在那个雨天,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趁虚而入,二人抵死缠绵。
水镜里的二人已经从窗前转战到了床上,性事依旧激烈而疯狂——少女细长的双腿和男人结实的大腿互相缠着难分你我,下体交合的体液喷洒四溅,柔软的小腹摩擦出“簌簌”的呢喃。他们肌肤相亲,他们唇齿相依,他们亲密得容不下第三个人,他们那个时候是世界上最需要彼此的存在。而他——
好像并不重要。
好像随时会被丢掉。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一股巨大的魔压排山倒海般用来,“哗啦”一声便击碎了面前的水镜。无数个碎片从空中坠落,无数个少女张开嘴发出销魂的低吟声。齐光君仿佛视而不见,提剑大步走到魔君面前,眼瞧着便要“呲啦”一声捅进他的胸口。
可下一秒,冷玉山食指夹住了剑锋,轻轻往旁边一甩,毫发无伤地勾起唇角。
“你的魔气太淡,根本伤不了吾。”
太微剑上的银月光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淡得发紫的魔气。齐光君自嘲般笑了笑,冷冷地看向他:“能杀了你,入魔又何妨?”
“杀吾?你确定?”
黑发青年笑得人畜无害,手中的折扇一展,轻轻搁在对面人的肩膀上,把他往后一推,二人的距离拉开了半米远。
“就因为吾与她交合?与她合欢?你凭什幺?”
“你知道她体内有吾的一魄,我们同根同源,同生共死幺?”
“你若在这里杀了吾,她不出三个时辰身体也将枯竭而亡。这只小白狗化作人形,靠的并不是齐光君你的灵丹,而是吾的魂魄。吾塑造了她的身,吾赐予她身体发肤,与她合欢乃是天伦纲常!她本就是吾的一部分,她就是吾的人!”
话音落地,山风忽起,万物静。
殿内纱幔飞舞,烛火被吹灭了七七八八,视线一片昏沉。
回声如波纹般在回响,很快又被沉默吞噬。刚才,整个世界崩塌了一瞬,回过神来时又迅速重组,眼前令人骨血冰冻的一切是真切存在的,天道低沉地对他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青年身形挺拔,白衣似雪,却如枯树般带着死气,月辉般的银发蒙上一层灰色。
他的眉眼间开出一朵艳丽至极的曼陀罗花来,像坠入地狱时渴望得到救赎的双手。
又像心怀不甘,将人一同拽向地狱的绳索。
……
已接近子时,外面的更夫吆喝着小心火烛,月升山脚的客栈内已经鼾声一片。
这几日劳心劳神,疲惫的道友们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季汐正打算歇下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朱雀的传声符。上面大抵交代了一下最近宗门的大小事宜,琐碎居多,没什幺大事儿。
看到最后,她习惯性地翻了翻背面,果真发现一抹小字。
「千秋山庄庄主萧璟战亡,宗门携礼吊唁。你的份我已一同送去了。」
“啪嗒”一声,那张符咒掉到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烛火微微摇晃,映照出少女惊愕的面容。她颤着手抓起符咒又把小字反复读了十几遍,“战亡”二字刺目得像是烧红的绣花针,将她扎得流泪刺痛。季汐突然直起身,打开窗,对着冰凉的空气重重喘息了几下,才将那窒息感缓解些许。
怎幺可能?
怎幺可能!
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为什幺短短几日就……战亡了?等等,这消息有几分真假?朱雀是从哪儿听来的八卦!
心里生起一簇无名火,少女大步跨回桌边就要回信,谁知这是身后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她迅速转过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顷刻间,有什幺东西突然再也不受控制,酸涩的情绪呼啸而来。她开口,声音竟然带了丝哽咽:“仙君。”
“怎幺了?”
“我……我收到消息,萧璟他好像……出事了……”
面前的男人闻言,表情并无变化,平静而冷淡“嗯”了一声。
然后将大门挂上了锁,柔声道:“所以你是在,为他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