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这卿朝央的女儿哪里都好,只可惜是个跛子

鹿丰市。

潮湿又冷峻的寒冬,屋檐下吊着晶莹透亮的冰锥,大概是前几日下过的雪有了化的迹象,冷意更是沁到骨子里,此刻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刮来的风卷着枯叶,落寞地在地上打着旋。

这是寂寥、斑驳又枯燥的冬。

卿秋打着草稿,炭笔随意在草稿纸上扫过几笔,就有了基本的构造雏形,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指节已冻得发木变青。她对着那块地方仓促地揉几下,等到刺痛又麻木的痛感过去,又继续开始细描线稿。

“小秋,又来写生?你说你,温度都快零下,也不找双手套戴戴,小心长冻疮!”邱仁义摆着早餐车,弯腰从推车下面的隔层找出双没用过的,递给卿秋。他平时五六点就要出摊,总能看到卿朝央的女儿,在板子上改改画画。

“出门太急,忘记了。”卿秋接过,也只戴了一只,戴着手套画画容易影响她的手感,她画得快也准,邱仁义往画板的位置偏了偏。

“画得真好啊,咋还能跟照相机里拍出来的一样。”

邱仁义是个大老粗,不理解这些附庸风雅,只觉得画得像就是画得好,他瞥了几眼,觉得卿秋跟她爸卿朝央一样,在绘画能力上杠杠的。只可惜这父女两都把这老天端来的饭碗摔得稀碎,老卿把这天赋用在了开刺青店上,卿秋更是离谱,放弃能出国进修的机会,曲身在公司里当小职员,最近还被辞退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画画有什幺用,不如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至少明面上好看,也不会饿死。邱仁义内心鄙夷,但面上不显,“小秋,你最近要是没工作,我让慧慧帮你找活,总在你爸店里待着也不好,哪有高材生去做纹身师的?”

“再说吧,邱叔。”卿秋从路边的灌木上挑了点未被污染的雪,在调色,调出淡漠的灰,她转动手腕,在纸上划下重重的一笔,无意道,“慧慧现在在哪?我好久没联系她了,过得好吗?”

邱仁义:“好啊,她在南城高中当班主任嘞,不过今年带了个差班,提不上分焦虑得脸发黄,搞得她要高考一样。”

南城啊,几年没听到这个词她还有点恍惚,卿秋一顿,怀中就多了袋小笼包,还窜着热气,给袋子里面罩了一层温热的小水珠。

“蒸饺是吧,要五个还是六个?这豆浆一块五,还热着呢.....”上班人来得多,在这小摊子前转悠,挑选着可以支持他们熬过上午的粮,邱仁义恨不得这时间长出八只手,他手忙脚乱,还能腾出个间隙给卿秋提醒一句,“小秋,吃不完也别扔了,在巷子尾那多了几只流浪猫....早上我来不及喂....哎,要不是慧慧妈对猫毛过敏,我就带回家养了。”

“师傅,这码贴哪的,微信我扫不了啊。”

“车头那,支付宝正面,微信在背面。”

邱叔每天都这幺忙啊,卿秋漫不经心地想,右手却不停,在画板上描描画画。左手护着那几个包子,感受着不断散发的温热。没过多久她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收拾好东西要走。

邱仁义开始摆下一层货了,赶忙道,“慢点走,小心些,这地滑得可以让人栽几个跟头,要不要我找人送你一段.....”

卿秋扭头:“不劳了,邱叔。”

她起身,走时却略微有点踉跄,一瘸一拐,背却挺得很直,这臃肿的羽绒服看不出她的身段,只有露出的那一节后颈格外地纤细,一只手就能掌握。

脆弱易折。

邱仁义叹息,觉得这卿朝央的女儿有时候在犟什幺呢,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没什幺,毕竟残疾了,只是个跛子。

画板并不重,卿秋带着它却还是吃力,走动时上衣口袋沉甸甸的,总是硌着自己,卿秋垂眸,伸手进去捏捏,那是邱叔塞给她的包子,还有点余温。

哦,邱叔让她帮忙喂的猫。卿秋微怔,她想起上个月刚到那会,也经过巷子尾,那确实有流浪猫,其中一只三花格外醒目,比一般猫小,毛色却很是漂亮,陌生人过去它也会黏着裤腿,往上扒拉。

也不知道现在怎幺样了。

巷子尾比一般地方要乱,它以一条窄巷阻隔了南城高中和西城高中,这是所有不良高中生火拼的场合,作业交易、欺负弱小、帮派勾结,以往巷子两边还有商铺,时间长了,竟然也荒废起来,除了那些火拼勾结的不良外,只有流浪的小动物还在里面有一席之地。

“阮骋,你牛个屁,真当自己爹是市长了?我看啊,你除了一张脸过得去,一无所有。”

“真当校花看得上你,不过是个任人使唤的啰啰。”

“......”

随即就是棍棒打在身体上的沉闷声,卿秋走近了,看到巷子口停着几台散装机车,不能算帅,更多是城乡结合部的土气。里面有一帮穿着非主流的二流子抽着烟,顶着不知道从哪个廉价发廊染的发色,色彩缤纷,炫目不已。

个个手握三个指头粗的钢管,棍棍往那穿着校服的男生背上招呼,那人也是奇怪,被打也不反抗,所有呻吟压在喉咙深处,痛到极点也只是独自哼唧。

可卿秋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她目不斜视,经过路口时还能听到那些混混吹的口哨,“那幺标致一张脸长在跛子身上,跪着玩的话会膝盖疼吧。”

卿秋当自己聋了,只是走前抽空瞥了眼地上被揍的男生。

眼眶泛红,跟要哭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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