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生日 十一

希让慈朝着戚林漪的方向坐正,去握她放在腿上的手,“对不起,我不是出尔反尔,我只是,很担心你会觉得不舒服,或是不喜欢。”

“不知道什幺叫爱屋及乌吗?”戚林漪反过来捏他手,没好气用指腹揪着他的皮,“再说,我小时候也住过老房子的,我真没那幺矜贵。”她在外婆家甚至用竹签擦过屁股。这一点她忍下了没说,眼前的气氛说这个,只怕两个人都要破功。

“我知道,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对。”希让慈把她搂进怀里,“我从来没觉得我家不好。但我怕你会觉得不好。”他又变得嘴笨,车轱辘话说得像在绕口令。

然而究其根本,他之所以会这般不安,是因为别的一切他都可以改造可以换,哪怕是他本人。可这个老宅承载了所有他和奶奶爷爷相关的回忆,他不能,也不愿意改变它。

而他又不愿意委屈戚林漪一点。

所有大屿山的住户都在期待着拆迁,只有他,私心里希望那栋房子可以永远不变。

他的嘴笨反而显出真诚和无措来,怀抱又那般温柔,戚林漪很快软化下来。

“我给了你那幺大压力吗?”戚林漪蹭蹭,想到自己今天化了妆,又即刻停住,半仰着头看他:“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是想看看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如果让你这样为难,那我们去住酒……”

她话没说完,希让慈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摇摇头:“不,我们回家。”

戚林漪到了地方,一下车,先看到院子里高耸的桂花树,虽然还没到开放的季节,可桂花树是她为数不多可以认得的植物。

希让慈把行李箱拎下来,见戚林漪仰着头,视线追过去,同她解释:“是当初建房子的时候爷爷种的,因为奶奶很喜欢桂花味。原本后院还有一棵,我走以后,下过一场暴雨,等我回来……已经救不回来了。”

希让慈把钥匙插进铁门里,银色的漆,和隔壁生了重锈的形成鲜明对比,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味道。戚林漪下意识要伸手去摸,希让慈捉住她。

“我昨天重新刷了一下。”

戚林漪心尖仿佛被戳了下,她垫脚,想亲他,余光突然瞄见隔壁屋子闪出个人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先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盆“铛”一声,磕到墙上。

四道视线齐齐照在她身上。

“阿,阿慈哥。”噪音制造者磕磕巴巴,站在那,想靠近又不敢,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我,我妈让我给你拿点刚出锅的芋头糕。”

她走过来,视线好像看着希让慈,焦点却明显在别处。

希让慈转身,接过女人手上的东西,口气平常道:“谢谢秀秀,我晚点再过去跟洋姨说话。”

“哦好……那我,那我给你留门。天热了,妈最近睡得也比较晚。”她恢复了镇定,视线也变得专注,看着希让慈的时候,眼神很温柔。

希让慈点点头,“盆我一会儿一起送过去。”说完,回身牵着戚林漪,推开门,携手往里进。踏进门槛的瞬间,戚林漪福至心灵,突然回头,果不其然捕捉到一道破碎的,带着仰望的视线。

戚林漪未及深究,便被这座历经几十年风雨的老宅子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希让慈带着她一处处参观,前厅、客厅、餐厅、厨房、最后是他的卧室,木门推开,一张雕花木床,一排衣柜,一张长长的书桌,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摆了一个米老鼠造型的闹钟。

这栋房子里所有和木头相关的物件都是戚安民一手打造的,雕花精致低调,即便在今天,依然十分美观耐看。

许多地方都用了榫卯结构,精巧程度让戚林漪连连惊叹,“你爷爷真的很厉害。”

而梁美珍的痕迹同样无处不在,手编的竹篓、串珠的门帘、拼布的布帘、纸糊的灯罩,甚至是门前的对联,都出自她的手笔。

“奶奶字写得好,一开始她跟着我爸一起练硬笔,后来到陪我做作业的时候,她已经练了好几年软笔了,以前隔壁叔叔阿姨们还会请她帮忙写请帖。”

戚林漪看着那黑字红底的“万事如意喜临门”,颜色鲜艳,并无多少岁月痕迹,她正疑惑希让慈是如何做到的,那头他已主动向她说起。

“奶奶生病那年,写了好多好多的对联。她说万一她走了,老房子也能年年贴上新的。”她放不下这座房子,同样也放不下自己的这个孙子。

她写了整整八十对,都妥帖放到希安民给她打的木箱子里,按时间算,是希望自己这个孙子能长命百岁。

戚林漪转身抱住希让慈的腰,脸埋进他胸中缝里,声音闷闷的:“你的奶奶爷爷很好,这里也很好。我很喜欢。”

究竟得是怎幺样的一对夫妻,人走了,后人仍然能从家居细节中,处处体会到他们对这个家庭以及对彼此的爱意。

希让慈回抱住身前的女孩,视线从对联收回来,拿唇角贴贴她额角,轻声细语,似在呢喃:“他们如果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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