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不是什幺稀罕事。”药剂师把洋艾叶吞下,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春天到了,也许它这幺做是在求偶。它又不是人类,它是头野兽。黑棺椁在太阳下会闪光,喜欢闪亮的东西也不奇怪。”
瑞林听到闪亮二字,双手拽紧胸前的十字架,把放在腋下的教经紧紧夹住。
“愿主宽恕它!”
他说得太大声,院里鹅受了惊,嘎嘎乱叫,疯狂扑棱翅膀。它们隔着纵横错落的铁网,用齿状喙疯狂啄向瑞林。
“别啄我!”瑞林被鹅吓得连连后退,猛地撞到身后冷杉树干上。
恰逢一片叶子落到他脑袋上,潦草凌乱。
药剂师看教士慌乱具有喜感的模样,情不自禁嘲笑出声。
“你需要我带路回去吗?”她摸了摸女孩的脖颈,再度检查了下体温,“棺椁被抢走了,你可以直接回去了。虽然收钱不办事很不厚道。”
“天呐,小姐您真是个好人,赎罪券的话……”瑞林爽朗地笑起来,白鹅更猛烈地啄向他。
“我不稀罕那玩意,我需要银币、金币!”她强调过后,又拍了下女孩的脊背,”不过,你需要再等我一下。”
林恩牵起女孩的手走进屋内,给她检查身体。得出的结果让她忧心忡忡,药剂师对安妮说,要不明天起和我住吧。安妮回答,她还要再想想,她不想和哥哥分开。
待她走出来时,天色向晚,暖光落至河面,凌光闪动。她看见神官靠在冷杉树根上假寐,他身子隐没在呼呼吹动的灯芯草中,一本教经覆在他的脸上,悠然自得。
“不好意思久等了,可以走了,小神官。”药剂师拿走他脸上的教经,再拿它往他脸上拍了拍。等她做完这举动,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好……”
瑞林隔起镜框揉揉眼睛,起身拍走黑袍上的草尖。
药剂师看见他发缝中翘起的一搓头毛,像蕨菜般螺旋向里弯曲,毫不犹豫地笑出声。
瑞林不知所以,顺着药剂师的眼神,伸手摸了摸翘起的头毛,结果压了半天没压下去,瞬间涨红了脸。
她拍了拍他的肩,视线交织的那刻,那泓湖绿在羽睫的敛动下,平静柔和。
天已薄暮,他们逆着红云飘浮的方向,一路走来屋顶炊烟袅袅,过程中遇到了些不太友善的村民。那些村民一见到药剂师就瞪大眼睛,赶忙低头快速走过。而药剂师只是嘴角扯出丝渗人的微笑。
走至村落口,药剂师见到了佩莱德紧抿唇峰,看他们慢慢走来。
佩莱德颔首致意,左手紧胸口向她行了个礼,好像上午把她“礼貌”请出去的不是他,一举一动都严格遵从绅士的礼节。
“真没想到林恩小姐居然和佩莱德大人认识,”瑞林瞥了眼狮鹫徽章,转而又说,“佩莱德先生贵安。”
“嗯。”他没正眼瞧向他们,忙于对旁边的侍卫队低声嘱咐。
这时,一声声龙啸仿佛化作可见的声波,吸引所有人擡头注视。
漫天红霞的天空出现抹银迹,银龙张开双翼,在火焰中划出一银线,鳞片在余晖中闪烁,每扇动一次,带起的强烈气流,将红霞撕裂。
“银龙?我听说千年前……”瑞林讲述起神学院必须知晓的历史。
新纪元以后,龙族大多销声匿迹,不再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有关龙族的传闻,大多出现在骑士小说中,说它们贪财好色,结局往往都是被正直忠诚的骑士处以极刑斩首。
历史上,关于银龙的描绘并不多,多数人说他们习性像鸟类。最著名的一只银龙曾是世界之树的守护者。随着第二次冲击波的来临,风神殒落,世界之树倒塌。这位守护者在销声匿迹之后,又在一个黄昏守候在一具不知名的棺椁前,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银龙时而高跃,时而俯冲,留下了一道道弧线,等滑翔至长屋青石板屋檐处。它拢起双翼,高昂龙首,爪子紧抓屋檐,响起一阵低沉的龙吟,撼动山川。
“夺光之人,滚远点。”银龙暴怒咆哮,声音如雷动,震彻四方。
它猛地挥动尾巴,周围的瓦片震得四处飞散。银龙张开双翅,银色帷幕覆盖半个苍穹,翅膀上的鳞片都紧密地覆盖在强健的身躯。
瑞林吓得连手中的教经都掉了,药剂师手中烟杆一抖,少许烟灰掉落下来。
“贱人、神的走狗、卑鄙的蠕虫。”龙的鎏金瞳在药剂师身上掠过,划过一道不明的情绪。
瑞林不解地指着自己:“这是在骂谁?我吗?”
“反正不是我。”药剂师无辜。
佩莱德没说话,神色冷峻,目光锁定银龙。
“庸俗之物,追求日光之人,理应在烈日下焚毁,”银龙冷笑一声,向天幕远方飞去,“骑士团也不过是群废物。”
佩莱德向周围的骑卫招手,喝道:“赶紧追上它的踪迹!这可是它第一次如此猖狂!”
骑士团身影渐渐隐没在红霞中,退出视野里。
“他们走了。”药剂师弯腰,捡起教经,递还给瑞林。
瑞林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接过教经,嘴里全是感谢。
“啊对了!为了报答你,要不我请你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