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小重山》(七)先手

小院儿里,董北山在和傅煜然给傅煜然的好大儿做个木头车玩,一个人设计图纸一个人画墨线,两个人手上都带了五色绳。李缦和你在房间里哄一对双子睡午觉,先是讲了会儿故事后又哼了歌谣,还伴随着李缦说,眼睛不准睁开,睁开妈妈和小妤姨姨就不讲了的小小威胁。

正是这岁月静好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猛地停下,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下车没熄火就三步并两步跑到院子里,刚想大声喊,可只来得及出口一句:“大哥,楠哥。”就被傅煜然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只好抿紧嘴快步走过来。

“怎幺回事?”傅煜然问面前的男人,来人是冯涛的一个手下,叫丁厉,是个可塑之才,就是还太年轻藏不住事。

“是涛哥让我来了,涛哥说,说,说万家出了大事了。”丁厉一路疾驰,不敢耽误,说话间都带喘。

董北山递了杯绿茶给丁厉,“润润嗓子再说话,能出什幺大事?”

丁厉饮牛解渴般一口气喝了那杯茶,理顺了气息,也理顺了思路,给大哥二哥汇报,“前天万钒万二爷回了青山坞,办了场聚会请朋友来吃饭喝酒,然后喝的高兴,说是去山上打猎。”

“好像是看到了梅花鹿,然后,然后那梅花鹿就跑,跑别处的山上了”

“不跑的那是傻狍子,怎幺万钒打了只梅花鹿也叫出大事了?他最近谱拿的那幺大?”董北山讥讽点评。

“大哥,他跑到别处的山上,然后那山是荒山,没人管,里面有猎人挖坑下的兽钳子。”丁厉直指要害。

董北山沉默,傅煜然把话接过来问,“然后呢?咱们万二爷怎幺样了?”

“然后,然后掉进去时间太久,里面又满是泥水,兽钳子也生了锈,送去医院,大夫说,一条腿肯定是保不住了。”总算把关键讲完的丁厉小心觑着董北山和傅煜然的反应。

“行我俩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去厨房,要点吃的喝的睡一觉,我俩搁这儿忙着别的事腾不开手。”傅煜然拍拍丁厉的后背,让他下去。

离了人,傅煜然又拿了董北山的杯子,把茶水满上,坐在小马扎上,嗑起了瓜子,董北山拿了山核桃,两人无心在意万钒的死活。

病床上,麻药渐渐消去,万钒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那块儿天花板,尽管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满心的疲惫,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可怖的一幕,在那个猎人挖好的猎坑里分明还有死在矿洞里的孟轲,孟轲脑袋被砸的稀巴烂,满脸是血,仿佛地狱里的恶鬼,把他往下拽。

匆匆结束了晚自习,从学校往医院赶的万昭祤此刻正静静坐在高级病房的休息室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睛红肿的褶皱看起来像一双核桃。采薇刚劝着孟梅喝了口茶,又拿了些垫饥的花样点心和热牛奶说,“昭祤小姐,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吧,这里有长辈守着,或者让涛子送您回青山坞。”万昭祤不说话,也不擡头。

涂云淑小声叹着气,采薇过来给她披上毛毯揉着她的肩膀。突然走廊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正是孟梅。

采薇想稳住万昭祤,万昭祤却一把将她挣脱跑向母亲。涂云淑和万轻舟也起身去看,只见煎熬了一整夜滴米未进的孟梅憔悴又惊恐,指着隔壁的病房,手指颤抖,却说不出来什幺话。护士也连忙解释,隔壁病房有位病重的老人去世,家属已经推着人去了太平间,万太太可能是因为万先生的事情,情绪不佳。

孟梅摇头,抓着女儿的手深呼吸否认着护士的说辞。什幺常年患病的老人病逝,她刚刚明明亲眼看见的是穿着工服鲜血淋漓的一个大小伙子躺在那里,她认出了掩藏在灰尘脏污之下失去血色的那张脸是谁的,可她怎幺敢说。

涂云淑吩咐护士,去再找个病房再找个大夫给孟梅看看,伤心过了度整个人失了性儿,怎幺让万钒安心养病,又怎幺让万昭翊放心上学。采薇几乎靠掰得才把孟梅的手松开,她的指甲在万昭祤手上抓出了血痕,孟梅几乎不能自己走路,全靠两位护士搀扶离开了。

孟梅不知道,她一时不察口渴喝掉的采薇端来的茶水里,早就兑好了冯涛通过特殊手段搞来的纯度很高的麦角酸二乙酰胺,换个说法,就是脏酒吧卖的摇头丸。

不过冯涛并不担心医生在孟梅体内查到致幻剂,就像他也不担心查出来万钒是剧毒的白鹅膏中毒一样。他早就买通了病理科和医院的上头领导,上上下下,都长着同一条舌头,传达着绝对正确的诊断,万钒是伤口脏污上行血液,必须从大腿截肢,孟梅是突发刺激情绪崩溃导致的精神分裂。

万轻舟头痛欲裂,他这些年年岁上来,添了高血压高颅压的毛病,摊上这幺大的变故,再加上一日夜没合眼在这儿守着,让他身心俱疲。

他怎幺能不心痛,侄子再不成器也是侄子,何况正是往上走的时候,有他在旁边看着,说不准过几年也能在董珈柏手下管着长春这一摊,跟善仁的老人分庭抗礼。

可如今…万轻舟不敢相信这事儿能是意外,可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算计,那幺此刻谁算计了他能有好处?万轻舟脑子里一团乱麻,交缠着数不清的人和事,可越想头疼的越厉害,太阳穴砰砰直跳。涂云淑赶紧扶着万轻舟坐下休息,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心。

而晏晏此时正在英国,和Mandy在几个房地产中介的簇拥下,看着别墅的布置。

“这间别墅安静,里面的内部装修全是新的,而且房东是英国本地人,信誉良好,全部通过中介和律师公证交易。”Mandy向晏晏介绍着。晏晏有些头痛,她临危受命接了董北山的指令,要在伦敦选一个别墅一个写字楼还有做好一批汇款的财产配置,越快越好,但也要处处周到。

虽然在跟着你做私人助理的这些日子,晏晏也见过了一些市面,但现在涉及五六亿的天文数字,足以让晏晏心烦意乱。虽然Mandy处处精心,贴心翻译,可晏晏还是觉得烦闷,就像高中时闷热的夏日晚自习,偏偏又坏了吊在教室的简陋风扇。

晚饭时,在寸土寸金的伦敦,晏晏和Mandy两个人却吃到了正宗的粤菜,坐在里面丝毫没有异国他乡的陌生和不适,可见有钱人在世上的哪个角落都能过得优渥舒服。

Mandy夹了一块鱼子酱烤鸭放到晏晏面前的小碗里,自己则品着红酒,缓缓开口,“今天的房子,晏小姐觉得如何?房主着急卖,而且...”她莞尔一笑,拿钢笔在爱马仕笔记本上写下几个数字,又把这一页撕了对折,递到晏晏面前。

晏晏打开,发现里面写了50k这样的数字,明白若是她点了头,上面数字折合的五万英镑就是她私下的回扣,晏晏拒绝了,说,“我看交通不是太方便,还要麻烦您再带我去看几个,明天我们是去看艺术品是吗?”

Mandy点头,并未坚持。

晏晏躺在酒店的床上,回想着董北山和她的私下谈话。

那是在电梯里,晏晏看着董北山一人进来,电梯关门,数字只闪了两下,就被董北山按下了紧急状态的按钮,电梯猛地下坠了一下,董北山扶住晏晏一把,说,“别害怕,我心里有数。”

董北山从西装口袋里拿了一本护照和私人银行的电子密钥给晏晏,晏晏看了惊讶,她都不知道何时董北山给她申请了护照和英国签证。

“飞机,是两天后的上午,到了伦敦机场有人接你。”

晏晏听董北山吩咐。

“这次去英国,挑一个好的别墅,一个好的写字楼,还有艺术品那块儿,放心都有专业的人帮你看,你就是按照小妤的心思选个合适的,钱往多里花。”董北山接着讲。

“你不着急,我给放一个多月的假,选好的,明白吗。”董北山仍是不放心的嘱咐。

“可是我是小妤的助理,我得在...”

董北山打断了晏晏的话,说,“我带着小妤去别的地方玩玩,这一年你们忙工作也是累,你不用操心,把我交待你的事情办好,才是为了她好。”

“可为什幺是我?”晏晏难以置信的问,毕竟她手上的银行密钥里放着好几个亿的财富。

“因为你喜欢陈妤不是吗?”董北山反问,同时关闭了紧急制动模式,顷刻间电梯门打开,董北山整理下衣领,双手插兜离去。

晏晏捂住嘴巴,才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那些隐秘爱恋,早就被董北山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行。

特需病房里,主任医师听着护士长汇报的日间血压检测情况,拿笔做下记录,对款款而坐的涂云淑说,老爷子还是得再输几天液,平稳平稳,血压控制的比刚来时好些了,千万别生气别劳累。

涂云淑担忧的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目休养的万轻舟,稳住姿态轻声说,谢谢你啊屈医生,有劳你们多费心。屈医生刚走,涂云淑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不用专门的护工,亲手把窄袖挽上去,用棉纱布沾了温热的水给万轻舟擦手擦脸。

热热的干毛巾在脸上手上捂过去,微凉的空气残留在苍老褶皱的皮肤上。

“云淑。”万轻舟睁开眼睛,“早上起来就陪着我,你吃饭了没有。你得顾着自己。”万轻舟虽在病中仍叮嘱爱妻。

“你呀,早上你吃饭的时候,我当然也吃饭啦,你就是操心操心,什幺事都惦记,人家医生说不让你操心,你倒好。”涂云淑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眶里的红。语气里有点埋怨更多是心疼。

万轻舟闻言一笑,又闭上眼睛休息。都说人到了六十九就得过个大坎儿,这老话在万轻舟上应验非常。原本硬朗的他,自从入了夏血压就没控制好,时不时头晕目眩,又摊上万钒断腿截肢这件事,那天本在坐着和涂云淑吃饭,鼻血就不住从鼻腔滚落,像红烛的蜡泪一样黏稠,把涂云淑吓得手抖,赶紧往医院送。万幸不是中风,只是得入院输液观察。

“大爷。”万钧提着青山坞炖的乌鸡汤,打着送饭的名号走进了特需病房。涂云淑站起来,想把万钧打发走,别说养病的万轻舟了,就连她看见万钧也头疼。

“云姨,我大爷好点了吗,您也得多注意身体,我爸妈说他们也能来替班。”万钧说着场面话。

“好好好,见好呢,别挂念着。”万轻舟开口。

“大爷,今天来还有个事,您给个主意,二哥那样了且得治呢,但是矿上可一天都不能停,内蒙那边也催人来问了,包括七宝集团也派了人接触,想问问咱们什幺章程。”万钧把打好的草稿倾泻而出。

要是眼刀有形,涂云淑早就把万钧剜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了,真是扶不起来又贪功。

“你意思我明白。”万轻舟截断了万钧的话,“你觉得你能支起这摊子来?”

“我,我总得试试,大爷,二哥……得休息着,您也得养着……我这时候不得为了万家站出来。”万钧打着为了万家的旗号掩饰他想争权上位的心。

“为了万家……”万轻舟咳了几声,涂云淑生怕他血压又上去,看见拉住他的手,“行,那你要真这幺想,那你就去做吧。”

万钧像得了传位圣旨一般,连连表决心说,“大爷您放心,我周五就和七宝的人见面吃个饭,您先歇着,您和云姨都歇着。”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的万钧几乎是一刻不留,转身离开了病房。

涂云淑握着万轻舟的手,“医生不让你生气,你又生气,你躺下,我再去把医生叫过来。”

万轻舟摇摇头,说,“叫医生干嘛,我是死是活的,反正已经有人惦记好了,为了万家该做什幺!”

周五晚上,长春一家会所里,西装革履的万钧顺着服务生的引导进入了包间,七宝集团派来的人已经在里面等着。

“哟,在长春应该是我做东我请客,哪能让您破费。”万钧当即抱拳请罪。

“没事,做大事,不必在乎这些东西,我叫周瀚之,负责七宝矿产那块儿。”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五的周瀚之很壮实,从气势上就像一堵山压了下来。

“那我就叫您一声周哥了,周哥您以后多照顾。”万钧打算敬酒,周瀚之却避开了他的酒杯说,“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先说眼下吧。眼下,那矿你还想参与?”

万钧提前预想过七宝的人会傲气一点,因此容忍了周瀚之的无礼,奉承道,“对啊,我二哥身体不好,我这不是顶上我二哥嘛,和七宝的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矿上可苦啊,你这种少爷秧子,吃不了这种苦。”满脸横丝肉的周瀚之拿手拈了一块青萝卜,那萝卜在他手里好像一片口香糖似的,看起来特别小,其实是他的手又粗又大。

万钧忽略万难,一心一意地表示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也不是那种公子哥,我二哥能去矿里看着,换我也行,之哥您放心。”

“是吗?”周瀚之眯着眼睛看他,手里把玩着刘嘉毓过年送的蜜蜡手串,他还有个孪生哥哥周浩之,他俩都是刘嘉毓的嫡系亲信,替刘嘉毓处理过不知多少脏事烂货,面前这个也不在话下。

“那咱喝一杯,就当您给我个面子?”万钧再次举杯,却没想到被周瀚之的助手当下擒拿,手别在背后,肩膀快折断了似的疼。

周瀚之歪着嘴一笑:“和我一桌吃饭喝酒,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几两轻。”一挥手,让助手压着万钧往包厢外面的小花园走。

这间会所早就被周瀚之包场赶人,万钧拼命挣扎根本没人搭理。

花园里不知何时挖了一个大坑,旁边站着几个大汉,“你们想干嘛,你们知不知道我大爷是谁?知不知道万家在吉林的分量?”听起来分外色厉内荏。

周瀚之一直挂着耳机,把周遭发生的一切给在北京的刘嘉毓听个一清二楚,刘嘉毓本来在和姚令春聊天,听了这句乐了,自言自语,“哟,他们家什幺分量啊,我倒想知道。”说罢,拿起夹子夹碎了一颗核桃,核桃壳碎了一桌面。

周瀚之让人把万钧推进坑里,打个响指让另一辆皮卡上的伙计卸了四大袋五十斤的沙进坑里。流沙直接没过了万钧的大腿根,让万钧动弹不得。

“我可告诉你,到了矿里,可是见不了太阳也站不起身。”周瀚之边警告边让人继续往下倒沙。

沙不仅没过了万钧的胯骨,更是灌了万钧满嘴满鼻子,呛得万钧止不住的咳嗽,并且在沙子的挤压间,万钧的腿疼得像骨折一般。

“别倒了,咳咳,呸呸,出人命你们可走不出去!”

见万钒还是不知好歹,周瀚之让人继续倒沙别停,“猪脑子啊,想不明白?还是不会回话?”

又加的两袋沙没到了万钧的下腹,内脏承受着来自外界的非同寻常的挤压力,万钧真的很害怕,声音都发抖,可仍然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周瀚之讲道理,“那矿本来就是我们和你们合伙的,你们如今想甩了我们吗?”

周瀚之才不管这些,和你们合伙?谁说的?谁定的?谁答应的?又让人加了一袋沙下去。

这一袋沙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钧感觉到内脏疼得厉害,疼得意识都不清,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晕死过去。

周瀚之才不会那幺轻易放过他,万钧念的那杯酒总算喝到了嘴里,只不过是被周瀚之从头浇到脸上。万钧的眼睛被高度白酒灼烧着,他痛哭流涕,明白了周瀚之有可能真的会弄死他,终于开始求饶,“你们到底想干什幺啊。”

“从矿里滚出去,你们万家没那个脸和七宝一起上桌吃饭。”周瀚之甩下这句话。

长春某间别墅里,怀孕四个月的齐明月恋恋不舍挂断了和妈妈的电话,看了眼时间,猜测起丈夫万钧的动态来。

“张妈,你把解酒茶备上,我这就下去,去客厅。”齐明月披着披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若有所思,她刚刚和妈妈打电话就是在商讨要不要跟着万钧去内蒙的事。

万钧要去内蒙管矿的事,这是几辈子的金山银山。她要是去呢,肯定能紧盯着,也能看顾好万钧的生活,对夫妻感情也好,她要是不去呢,虽然能安心养胎不吃苦可两地分居变数也不少。

齐明月正入神的想着,突然听见了门口骤然响起的安全警报和张妈焦急的呼喊。她起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门口,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差点跌坐到地上。

她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出去应酬喝酒的丈夫,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灰头土脸不说,裤腿脚踝处还有令人作呕的血尿。

到底发生了什幺!

齐明月快要晕倒了,但她跟嫂子孟梅一样,心性是个强悍的人,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又把双方父母甚至万轻舟和涂云淑全通知了一遍。她捧着肚子坐在走廊里等人,解开了万钧的手机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她在微信里点开了一个名为“周总”的联系人的未读消息。

齐明月点开视频,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可怖的黄沙埋到胸口,又被人拖出来,连裤子都掉了。旁边的打手全然不当一回事,嘻嘻哈哈地聊闲,还往万钧嘴里塞了根烟让他抽。万钧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哆哆嗦嗦对着摄像头磕头求饶,还有几张看不清字的手写合同,按着鲜红的手印。齐明月觉得身子都软了,顺着塑料长椅滑到了地上。

接到了电话的涂云淑不想让万轻舟知道。齐明月打来第一遍电话时,她就说他大爷睡了,先安排急诊检查吧,明早会过去的。但是很快,万轻舟的弟弟和弟媳妇来了电话,哭着说儿子不好了儿媳妇动了胎气,也不知道得罪什幺七宝的人,矿上的买卖要黄了。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万轻舟把这件事交给了万钒,闹到现在得罪了人,让自己的宝贝儿子遭罪。

涂云淑恨这些人太无耻,但万轻舟已经在黑暗中听到了吵嚷和哭闹,咳嗽了一声,睁眼说:“去吧,去急诊看看。”

万钒现在还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住着,后面的楼里住着精神受了刺激的孟梅。现在急诊还躺进了万钧。这回万家人倒是都在一处了。

涂云淑亲自扶着万轻舟出现,万轻舟站在病房外重重倒了一口气,看了看满脸泪的侄媳妇,才问:“谁动的手?”

“七宝,就是七宝的人...呜呜呜...”齐明月哭得伤心,又害怕,她亲妈在一旁安抚着女儿。

涂云淑知道七宝的势力招惹不起,忙问:“现在人怎幺样了?”

“人还不...”齐明月的妈刚说了半句,就看见大夫拿着CT核磁共振等一堆片子出来,一家人立刻全部围上去问东问西。

大夫很冷静的说着数项医疗诊断:“病人下肢碾压伤,盆骨粉碎性骨折,两侧睾丸膨出扭转,有坏死可能,脾脏和肾脏三级破裂,腹腔出血,现在是需要手术,你们家属谁来签个字。”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懵了,齐明月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万轻舟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现在这可能是万家最后一个出世的孩子了。

所有人不自觉退后一步,让给了一向拿主意的万轻舟去签字,万轻舟感觉头懵目眩,脑子里面像炸了个二踢脚一样,他努力平稳心神,硬撑着去签字。可短短一步路,他的右腿仿佛如灌了铅一样,他几乎是硬拖着半边身子,拿笔写字也力不从心,写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涂云淑想上前扶着,但是只看见一个状如老狗,舌头外在一边,嘴角向下咧着,右手僵硬似石的老人双膝发软站立不稳。

“大爷!”

“哥哥!”

“轻舟啊!”

这是万轻舟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几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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