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谁欠谁

麟葻是在医院醒来的。

「老板,您醒了?」诸葛细心地将病床摇高,方便麟葻说话。

麟葻才刚嗯了一声,想继续说话,结果一扯动嘴角,又发出了『嘶』的一声。

诸葛赶紧提醒老板,「老板,医生说您全身多处有撕裂伤,但是不严重,修养个3天就逐渐能恢复。但是这三天最好不要下床走动,以免扯伤伤口。」边说那眼神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放,只好盯着窗外的风景。

麟葻点点头,压抑着声音。既然一说话就痛,那干脆就不说了。只是一想起送医前可能被诸葛看去的场景,饶是见过大风浪的她,也还是感到老脸一阵热。

她做了个写字的动作,诸葛马上领会,拿了纸笔过来。

湛蓝呢?

这是齐湛告诉麟葻的称呼,所以饭店的所有人都只知道老板招待住在饭店里的男孩叫这个名字。只有麟葻决定要包养此人后,从陈林手里拿到的真实资料里写着那人的真名。

诸葛回道,「也住在隔壁的VIP病房。医生说他有点脱水,睡得也很沉。暂时吊着点滴补充水分和营养,需要等个几小时后看看情况再说。」

麟葻一听,好像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在纸上写着让诸葛先回去休息。毕竟也不晓得诸葛是何时来到医院的,总不好让人太劳累。诸葛回说那他就先回去,晚点再带晚餐过来。

麟葻在纸上说对方费心了,诸葛只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然后就让看护工进来房里照看老板了。

麟葻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原来已经是隔天的下午了,距离昨天上午那场疯狂的性事已经超过24小时。究竟她是何时晕过去,也已经想不起来了,也不晓得诸葛是何时进房里发现的。

恐怕是昨天晚上,她从白天进去齐湛房里,过了中午没出来也就算了,到了晚餐时间还没出现,这才惊动诸葛了吧。

之后麟葻去了一趟洗手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撕裂的嘴角被涂上了碘酒,直觉如果地上真有个洞,她马上就会钻进去。接着捞起病人服,前后看了一圈肌肤上的痕迹,要说齐湛对她家暴她也会信。

麟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中又闪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

难道是已经知道她就是那位打着赞助齐湛的旗号,实则交换奥运参赛保障名额的幕后赞助商?如果消息泄漏,又是从哪里走漏风声的呢?

多想无益,就算要证实也只能等到自己的脸恢复了再说。

本着金主的良心,麟葻在看护工的搀扶下去了一趟隔壁病房探望齐湛。

人安详地睡在病床上,稍长的眼睫毛安稳地落在眼下,散落的发丝在额前凌乱地躺着。

麟葻凝视着眼前的男孩。其实她是见过齐湛的,毕竟两年多前当齐湛首度拿下奥运金牌的时候,全城陷入疯狂的情景麟葻虽然未能躬逢其盛,但是她一回到台湾之后,大街小巷各种广告的代言人全变成了同一个人物。

有帅气的、有运动形象、商务人士的、居家卖萌的,铺天盖地的广告就怕你不认识这人叫齐湛。人气的程度甚至之后出生的新生儿,人人都上赶著名字里硬塞一个\"湛\"字,

当时那么耀眼的男孩,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麟葻伸手拨开了几根,看着好像又不太喜欢,专心左右摆弄着,末了又施点力在人两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几下,报复昨天齐湛对她做的种种举动,觉得满意了才罢手。惹得看护阿姨在一旁忍着笑。

麟葻又回床上躺着,还不忘给美国的客户发了讯息,除了再次为了家里的事情要赶回台湾抱歉之外,又重新约了三天之后的时间视讯。

消息才传过去没多久,她的电话就响起,可怜她一扯动嘴角就疼,只好按掉电话改传讯息给对方。

(麟葻)   什么事?

(城华光)   不方便讲话?

(麟葻)   嘴痛。医生建议休养几日。

(城华光)   什么毛病?听说妳家里出事?

原来是美国客人通风报信啊。麟葻忽然觉得这世界太大,但是他们的圈子太小,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众人。

(麟葻)   先前去美国可能太干燥了,没什么。家里也不是什么大事,3、5天就好了。

(城华光)   妳在哪?我找妳。

麟葻眉头可以挤死好几只苍蝇了。人还真是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就被抓包。麟葻的家里早就只剩她一人了,要事有事也就是她一人有事,没想到美国的客人竟然会连会议改期这种事情也告诉城华光。

看来城华光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掌握她的机会。

麟葻的脑中转过几十个可能性和后果。如果拒绝城华光来找她,她最担心的还是隔壁那人的曝光,几分钟后,麟葻妥协了,把医院地址和房号发了过去。

太阳还没下山呢,城华光就带着另一位麟葻再熟悉不过的人出现在病房里。

城华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叫妳那保镳们少装模作样了,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乱摸什么!」

结果一看麟葻动笔在纸上写字,又开始喝斥:「美国天气那么严重?让妳变成哑巴了?」

轻微破皮。是你教我人身安全第一。小声点。

城华光看了,又老大不高兴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翘着腿,吃着看护工削的水果。

城华光带来的人用眼神打量着麟葻,欲言又止的样子。麟葻一边让看护工帮她调整病床高低,一边把手机藏在棉被里发讯息。过没几秒钟,   城华光带来的那人说要去洗手间就离开房间了。

为了转移城华光的注意力,不要关注她的伤。麟葻又写:你找我什么事?

城华光远远看了,照实说了,「妳不是出事吗?我来看妳不就是个事!」

麟葻无语,又告诉对方三日后就好了,不会耽误生意。

城华光沉着脸说:「谁担心生意来着,顾好妳自己吧。我说妳也去美国多少年、多少趟了,不就第一次适应不良,脱了点水,这么多年也没见妳有事。怎么又来了,还搞到住院?」

麟葻又写说可能是年纪大了。果然逗得城华光哈哈大笑,也放弃再追问。

「妳年纪大!那老子是不是得进棺材待着了!哈哈哈!」

麟葻翻了白眼,不打算回应。也不晓得城华光忽然哪根筋不对劲,端着水果坐到病床旁,插起一片水果就要投喂。

麟葻一开口就嘴角疼,只好写说不用了。城华光可能猜到原因,让看护工想办法弄杯果汁来,又怕人家不甘愿跑来跑去做着和看护无关的工作,还说会给个大红包。

一杯果汁一个大红包,就怕人不知道他财大气粗。

麟葻转念想着也不好挡人财路,就让看护工去办了。城华光又不知哪根筋抽筋,倾身到麟葻的眼前仔细看着那个伤口。

虽然上了碘酒,但还是怕被看出破绽。麟葻故意往后死命靠着枕头,就怕城华光失心疯忽然怎么了她。城华光伸手轻轻碰了麟葻的伤口,惹得人发出吃痛的声音。

城华光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像是警告的语气,「既然年纪大了,就乖乖在家里待着,别老想着跟男人一样,玩金主包养那套妳玩得过谁。」语毕,又伸手在人脸上轻拍了拍。

接着一个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城华光转身要坐回沙发上的时候,就看到从洗手间回来的陈林。

「回来啦。上个洗手间也那么久。」

麟葻弯下身捡手机重新回到床上,就看到陈林一脸委屈站在门口,她猜想陈林大概是误会了刚才城华光在她床边的举动。

但是麟葻懒得澄清。城华光这人,你越说不是、没有,他越有反驳说就是有。争辩如果可以赚钱,城华光估计是世界首富。

麟葻只能在纸条上写说她累了,让两人自便后倒头就睡。陈林看了赶紧跑到城华光身边拉拉对方的衣袖表示应该可以离开了。城华光竟然还记得刚才让看护去买果汁前,答应说要给人个大红包,留下身上全部的现金之后,就和陈林摸摸鼻子出去了。

一等两人出去,麟葻就又起身,正好诸葛敲门说给老板送餐来了。

「老板,打扰您休息了?」诸葛以为麟葻刚才一直在休息。

麟葻摇摇头表示没有。诸葛搬了桌子过来,把吃食摆满桌,可惜考量老板不能张口吃饭,让饭店厨师准备都是放凉的流质餐食,甚至准备了一根宽的吸管。

麟葻开动前还先问了齐湛的情况。

「我现在就去找医生顺便查房。老板您先用餐吧。」诸葛提醒麟葻。

麟葻点点头,顺便指了指城华光留下的现金,告诉诸葛记得拿给看护。然后乖乖自己动手挪了几样自己好像会喜欢的食物到面前来,把几样看上去卖相不佳的食物推远了一点。

诸葛见了也不禁莞尔,接着移步去探望隔壁的病人。

一日无事。

齐湛是住院的第二天将近中午醒来的,一睁开眼看是间装潢现代的套房,还以为这是饭店的另外的房间。一掀开棉被,发现自己只穿着医院的病人服,才惊觉自己住院了。齐湛一拉开房门就和护理站的护士大眼瞪小眼。

「跟蔡医师说1102号房的病人醒了。」其中一名护士转头交待着。没多久,这位蔡医师就咚咚咚地先去询问麟葻是否一起到隔壁的病房,麟葻摇头拒绝了。蔡医师才又进了齐湛的病房去检查。

「年轻人就是体质好。恢复得不错,但是下次别再纵欲啦,一下子消耗太多身体也会吃不消的。接下来饮食清淡点,不要吃刺激的食物,休养一周就可以了。」蔡医师简单交待完,手在病历上刷刷刷快速移动,讲完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蔡医师回头就又出现在麟葻的病房内,短暂回报后就要离开,还没拉开门,就被齐湛敲门声打断。蔡医师打开房门后,和齐湛微微点头就先离去了,剩下齐湛一人站在门外。

麟葻向他招手,齐湛越走近越惊讶,「妳......是我弄的?」

麟葻笑了,然后又皱着眉头伸手轻轻压着嘴角,刚才牵扯到裂开的地方才一阵痛。

齐湛站在床边满脸后悔,「对不起,我......」

麟葻又提笔写让对方坐下,齐湛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像是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麟葻看着眼前乖乖坐好的男孩,对比前两天在床上的凶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想笑又怕牵动嘴角,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提笔写道:你想谈谈吗?还是我让专业的心理医师和你谈?

齐湛一脸狐疑,「妳觉得我有心理疾病?」

麟葻翻了纸张,又写:我不知道,但是你需要和人谈。不和我就是我找人,你选一个。

齐湛有点动气,「凭什么都是你决定!我的训练、我的选拔,都是妳的杰作!」齐湛忽然起身,甚至把椅子翻倒在地发出\"匡当\"一声,却引来门口的保镳在敲了两下们后探头进来询问,   麟葻找了个角度跟保镳示意没事。

麟葻坦白,在纸上写下:你的赞助商的确是我,我需要确保这次奥运你也能出赛,你的教练也说你可以再次夺牌......

齐湛看了,又来气了:「妳为什么需要确保我能出赛?这是我的人生、我的事情,和妳一点关系也没有!」

麟葻看进了齐湛的眼底,写下:因为现在我养着你,我有责任确保你有更好的发展......

齐湛忽然安静下来,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甚么。麟葻把纸推到他面前,上面写着:因为你值得。

齐湛其实不懂梅夫人在想甚么。当他的女友因为发现他需要搭乘女人的车子,需要花时间陪伴这女人才能赚得女友父亲的医药费时,大声骂他下贱、很脏。当他的教练找他,一脸遗憾又抱歉地告诉他他的队友可能比他更适合出赛奥运。

就没有人理解他的辛苦和委屈,曾经在一起五年的女友做不到,曾经一路陪着他到夺冠的教练也做不到。

但是眼前的梅夫人做到了,她告诉他:他值得。

值得参加奥运,值得再拿一次金牌。他没有欠她,她也没有欠他,可是她却给了他金钱,替他创造机会,还说因为他值得。

所以,这次应该是他欠她了吧。

齐湛的确想厘清思绪,但是又不想当着金主的面把自己摊开,毕竟两人说穿了还是陌生人。也许他应该和专业人士试着谈谈看。

殊不知在麟葻的眼中,齐湛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猜想对方一定是因为两人还不是太熟,又被自己看见和女友分手的过程,闹着些别扭罢了。

等到真正长大成人了,就会明了了,这世间的感情原本就没有定数。遇见谁,分了谁,也只是因为时间到了而已。

麟葻自己就从不强求,说白了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如果说包养齐湛有着什么小心思,那也仅仅是因为当她从陈林那里第一次知晓,原来齐湛已经需要出来提供服务的刹那,动了心罢了。

曾经高高在天上的星星,落入凡尘。而她刚好路过,捡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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