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战损景元h前奏

“景元将军,换药的小厮来了,文书就先放一放吧。”青镞敲门传令,用手还不时得扇扇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景元嗯声应付,尾音拖得老长,手里的东西也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

换药的小厮手里端着木盒,里面放了几个白瓷瓶,低着头候在神策府,得了青镞的允准后,才迈着小步子走入神策府。

自幻胧建木一战后,神策府都格外担心景元的安危,一旦景元受伤身边就要有信得过的人看护,以防歹人行刺。寻常就是骁卫彦卿在旁侍候,再不济也有青镞陪着,谁知小厮刚进屋,青镞就翻手把门一关,独留小厮一人和景元独处。

小厮不安地左顾右盼,景元轻笑一声道:“怵那儿做什幺,快过来。”

那小厮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青妜,外来医师丹士不得为罗浮将军诊疗,所以青妜只得避嫌。迟疑时听到景元唤她,便赶紧低着头上前去,景元这才将手里的文书倒扣在桌上,闭目仰躺在榻上等小厮给他上药。

景元出征前虽受了伤,但还神采奕奕的,这回看着着实憔悴了许多,他本就清瘦,卸了盔甲就像是给长毛猫洗澡,缩了好大一圈。

青妜不敢多看,也不忍多看,弯下腰刚想清理一下他胸前还粘着灰和衣料碎片的长刀伤,手指接触的瞬间,景元好看的眉目就立刻拧在一起。

“嘶——”

青妜张皇失措,想是压到景元何处伤口了,刚要起身就被景元还尚且蕴着苍劲的手拉住,按着她的薄背让她撞进自己怀里。

那是一个腥甜但不失温暖的拥抱,阳光穿透松树的针状枝叶,落在雪地上。如此,诺大的神策府顿时悄然无声。

景元本想逗逗她,还憋了一肚子荤话想在借着她装小厮之举百般调戏,真当搂着她,却只想安安静静轻嗅她的秀发。

良久,青妜才推开景元起声,小声说:“别让青镞他们知道了,我这样可是坏了你罗浮的规矩的。”

景元闻言,看着向来谨小慎微的她伪装成换药小厮和自己相见,做了之后跑到他面前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刚想笑出声来便一阵猛嗑。

这具身体比他想象中还要虚弱,漫长的岁月里,景元时常告诉自己,长生享有天妒形寿,他的心不能老,不能被时光磨损扭曲。但丰饶赐福又非真正长生不死,全数难逃魔阴之困。

景元也不例外。

出现在他身上的尚且只有“伤残”,这是魔阴的症状之一,以往的伤口会反反复复腐烂,再进行痛苦的自我愈合,践行细胞中“癌”的扩散,青妜看了立刻红了眼。

景元擡不起手,若非如今浑身无力,他定要好好抚着她的头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可惜如今残局,只能用言语安慰:“我信得过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无妨的,你亲自来给我上药,自然很快就能好了,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青妜眼里的忧愁不减,反而更重。景元不光是新伤累累,曾经留下的伤疤处也由内向外得开裂,泛出浓液,滋长在白皙的身体上。

青妜打开药塞,轻轻嗅了一下,又唉声叹气道:“你身边为你疗伤的丹士都靠得住吗?”

“怎幺?药有问题?”他涎眉看着青妜,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些运筹帷幄。

青妜闻了几遍,才确认,丹士给景元安排的不过是寻常的金创药,百姓跌打损伤用的就是这一款,在军中仅算下等,只给受了轻伤的云骑士兵使用。

而景元就算抛开将军这层身份,他现在的伤早就不是轻伤的范围,怎幺会只给他用这幺劣质的药物。

青妜不敢笃定,只能开口实话实说:“这药倒也不是治不得你,就是有些太劣了些,好得极慢,还有痛上些时日。”

四目交汇,金色的眸子流光一转,景元仿佛比她这位医师更了解那瓶子里放的是什幺药。

青妜突然就明白了。

罗浮百姓对景元评价甚高,总夸他勤政廉政,先前有一位裁衣坊的女师傅同青妜谈到过,将军平日穿的衣服都选最普通简约的款,从不奢靡。

她忽得垂下睫毛,用药水沾了棉布,替景元上药。

金创药的炼制并不复杂,上中下品大抵是按草药的好坏和药水的纯度划分,青妜只得尽量避开那药水里的杂质。

随处可见的药草被人连根拔起,丢入药酒时还带着泥。很难想象,这药一瓶无奇劣等的药,是为四海承风、勇武双全的神策将军疗伤。

他胸口附近伤得最重,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自然势必在刀光剑影下留下些什幺。唯一的一点慰藉是他的心跳尚且有力,保持着健康的频率。

两人越靠越近,再往上是锁骨、脖颈…

在青妜擡头时,景元敏捷地吻住了她,没有缠绵,也没有徘徊,如蜻蜓点水,因体力不支便要抽丝而去。

这回青妜主动回吻了他,不断加深这个脆弱易碎到即将破碎的吻,勾出几道名为相思的银线。

景元很会利用她的怜悯,这是他从刃哪里学来的,这个道理好比会哭的小孩能讨到糖,用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获得她的偏爱。

可真当自己无能为力、卧床不起,她的怜悯就成了他承不起的巨痛。

于是,他撇开头,终止那个甜腻的温柔乡,平复完呼吸又不恰事宜的打趣,试图引开话题道:“医师这幺馋,可是真想我了,在这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如现在……”

景元以为盼来说他不正经的数落,青妜却没兴致和他斗嘴,伤者为大,柔声道:“我自然是想你的,但等你好了,再依你。”

“不要可怜我。”景元极度不领她的情。

他语气促狭,说完有些后悔,亦不知道如何补救,只能缓了声音再重复一遍,“你别可怜我。”

前些时日罗浮就有一种传言,大抵是有人走漏了有关镜流携星核登上仙舟促发建木之变的消息,引得罗浮茶饭之余又兴起五骁残局的话题,他们或贬镜流饮月,或怜景元白珩,都无不等同于再去揭景元曾经的伤疤。

五骁形同陌路,八百年来唯有景元还在履行仙舟云骑的职责。作为旁观者的青妜,很容易把这些当做他的负累。

但景元并不是这幺想的,所有的思绪被药香萦绕,在他逐渐舒展的眉宇里化开。

“我百日时,抓阄选了刀剑;年少时,以云骑为梦,羡慕鲜衣怒马,而后得恩师知遇如愿以偿。”他说的声音很轻,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倚着栏杆任春风拂面,惬意地看云卷云舒时得那种心情,青妜就边给他上药,恬静地等他下文。

“我曾以一计奇策,换天光乍现,扭转乾坤;也曾执石火梦身,尝沙场狼烟,枕戈饮胆。于我来说,虽是辛苦了些,人间当真是值得,百年值得,千年亦是。别人可以不懂我,但我想你懂。”

“自是明白的,我本就没那个意思,你偏偏给自己加那幺多戏。”青妜拿出白纱布,替他缠绕住各类伤痕交错的胸口,血止住后又扶他回榻上才察觉到他额头有些发热,“就是心疼你受皮肉之痛,又是刀剑伤,又是荼毒暗器,右手还有灼烧伤,啧……这都发烧了,连药都不用点好的。”

“我既没有性命之虞,好药还是多留给战场吧,药物紧缺的时候,没准就是一条云骑的命呢。”他伸手,用颤抖的手指去描摹她的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我这一生,起码九成都是圆满的,只是遇到你之后,就剩八成了。”

正说着,手还不老实地往下滑,眯起狡黠的金眸就隔着衣服在青妜身上肆意地乱摸。

青妜轻拍在他无伤的一处,道:“不疼了就早些睡,净整一些没正经的。”

景元歪过头倒在她身上,试图隐藏住自己的苦笑,隐晦地说:“是呀,我不正经呢。”

他也想“正经”,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景元原以为这是只属于他和她的故事,罗浮将军邂逅虚陵医师,两个残缺的灵魂相知相爱,互相慰藉,共度余生。

如果没有她去地牢牵扯出和刃的那些事,景元觉得自己一定会和她在一起,是拜堂成婚、结发夫妻的那种在一起,或许等他卸任了将军之职,他会带着她去做巡海游侠,又或许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再养一堆可爱的小动物…

可惜没有那种如果,江岚和她的伤是她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他只能不正经,默许她与其他男人纠缠,甚至是分享,而自己也不过是那片欲海的一部分。

想到此处,他眼中沉出阴郁,似是命令:“该做些不正经的事了。”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