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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巍然脑中混沌一片,便几乎只靠着深入骨髓的下意识引路。于是兜兜转转,好容易才走回自己房中,只才推门而入,便一下瘫在地上,蜷成一团,环抱着双臂,泣不成声。

他分明是这场浩大笑话的主角,却比任何人都晚一步知晓这场充满恶意与玩味的闹剧。

这一瞬的打击来得太急太猛,猝不及防,一下击碎了他脑中那些关于平淡未来的妄想。

他原以为师姐醒来,这所有的苦痛便会成为他烂在肚腹之中的秘密,无人知晓。

然而现在,他却成了天下人都津津乐道的笑料。

是他丢尽归元宗的颜面,害所有人蒙羞。难怪师姐这样这样恨他。

燕巍然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想救师姐,却偏偏叫师姐生了厌。

只这一瞬,他忽地又生出死志。这一回的念想远比先前更强烈,几乎催动他当下就去自我了断。

于是燕巍然思绪恍惚,就想起齐珩生叮嘱过的禁制来。

渡生门对于弟子出入本就管制极严,更遑论掌门闭关期间。

出口前的山道崎岖,魇兽环伺,若是想偷溜出师门,稍有不慎,心性动摇,便会跌入魇兽所化之境,迷失其间,直至魂飞魄散。

魇兽所化之境,世称魇境,能照见人心最深处渴望。这堪称完满的黄粱一梦,最难脱出。

然而就是这般旁人避之不及的魇境,此刻竟成了燕巍然为自己所选的归宿。

他是不想活了,可他到底对不起太多人,纵然要死,也该把欠下的人情先还个干净。

于是这般想着,燕巍然便又稍稍定了心神,而后伸手摁在眼尾,将湿意晕开,才猛地起身,踉跄摸索,颤抖着去翻找自己的藏柜。

柜中的事物不多,零星散着一排丹药,却都只是中下等的粗劣品质。先前这里倒是胡乱塞着一堆渡生门弟子塞来的好坏丹药,只是但凡能与“上品”沾点边的,上回都叫他一股脑塞给叶凛了。

丹药边上叠得整齐的一堆道袍洗得太勤,勒口边上依稀已泛出白色,明显可见主人的窘迫。

燕巍然有些失神地盯着这一堆堪称破烂的物件看了许久,才伸手合上柜门,转身又去翻床头暗格里藏着的灵石。

却也只剩零星一点。

他在渡生门内不过是个炉鼎,身阶地位远不及门内弟子,于是连月俸也少得可怜。这几个月来,几乎都是入不敷出。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事物左右不过剩下两样。俱是自入归元宗宗门结丹后一直伴他身侧的事物——身份铭牌与佩剑。

可如今他一身污秽,害师门为天下人所耻笑,又怎幺配再同师门有所牵连?

他是剑修,魂入剑身,然而此刻却是再如何也不堪提起这一剑。

燕巍然低垂下头,伸手抚过身侧佩剑,心底不可遏制的泛出苦意。于是便又静待许久,才伸手解了佩剑,捧在掌中,嗫嚅着低喃了声“对不起”,而后紧闭起眼,指尖用劲,倾尽周身灵力,猛地灌注剑身最脆弱一处,将佩剑生生震碎。

剑身碎裂,发出“嗡”的一声,似是悲鸣,又似是低泣。

然而燕巍然什幺也听不清。

本命剑碎裂,反噬之势冲过四肢百骸,直击心脉,逼得他一下咳出大口鲜血,就昏死过去。

太疼了。

疼得仿佛,是他成了碎裂的那剑身,一片一片,棱角分明,刺痛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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