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石页...你...为什幺?”

南簪双臂依旧僵在原地,像是洛珩玠的身体依旧能被抱在怀里。

最初,她也曾经无数次希望赶紧将洛珩玠处理掉,但人真的消散在自己面前,南簪只觉得,好像心口直接被挖出了个巨大的血窟窿。

高大壮硕的男鬼和岑修一样,呆愣愣低着头,任由岑据赞扬似的拍着他的肩膀。

眼瞧着老人马上就要将那截白骨拿到手,南簪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直接扑了上去,想要将白骨夺过。

那是...洛珩玠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她不想让它落在岑据手里。

“你这姑娘。”

岑据根本未将小姑娘放在眼中,将白骨放进袖子,直接钳住南簪手腕。

“莫要是非不分,扰我好事。”

胳膊一甩,便将小姑娘扔到一旁地上。

动动手指,一旁是双目茫然的石页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拽了起来,弓着身子飘到南簪身边,拽着小姑娘的胳膊,便将她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石大哥...”

“石页!”

男鬼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南簪和一旁努力支撑起身子的冯之清同时开口,想要唤回石页的心神。

但就像仍旧垂着头的岑修,石页钳制着南簪的动作并没有半分放松。

“太遗憾了,没能将南府的大小姐照顾好...”

岑据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言语间带着夸张的遗憾,踱步绕着被压制住的南簪走了一圈,又站到了岑修身边。

“被乱葬岗的百鬼夜行吓得失了三魂七魄,余生都只能呆呆傻傻度日。”

“还好,道士岑修不离不弃,堪称一代佳话。”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好像在为南簪勾画已经决定好了的未来。

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掩唇嗤笑。

等终于笑够了,岑据伸出胳臂,将两只手掌压在岑修肩头。

哪怕是并无修为的南簪,也能看到,有无数彩色的光晕从岑修身中飘出,就好像刚才消散之前的洛珩玠。

与此同时,岑据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绵密的血丝从老人身体的孔窍爬出,顺着青年的耳朵往里钻去。

“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孙儿都不放过吗?”

冯之清的身形已经明暗不定,眼瞧着岑修清俊的面庞上逐渐露出痛苦的神情,视线移到岑据身上,好像在看什幺怪物。

“哈哈...哈哈哈!”

身上撕裂的痛感越是强烈,岑据反倒笑的越是亢奋,眼白已经爬满了血丝,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觉,体内的修为愈发充盈。

“是我给了岑氏千百年间的荣誉,也是我给了他们超群的天赋,现在把身体奉献给他们的祖宗,是他的荣幸!”

当初那称了帝的家主,并未如愿延续百年基业,洛珩玠身上的运道,早就被岑据偷偷转移到了岑氏一族。

世间战乱不休,可他们一族,却是不断积累着财富与声名。

岑据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再无遗憾,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恐惧。

忧愁这偌大的家业空落,又恐惧死后的世界。

最后,他选择修习邪术,夺舍了当时他最有天赋实力的一个儿子。

长生的滋味,会上瘾...

他就那样,一代代挑选合适的血亲培养,再夺舍,用无数新鲜的躯壳,来承载他苍老的灵魂。

但是现在...

岑据望着对面皱着眉,逐渐开始挣扎的青年,加快了魂魄转移的速度。

现在他体内的修为简直无边无际,再进到这具顶尖的身体之中,完全可以直接修成长生大道,再次振兴一族!

“岑修...”

石页掐在脖子上的力度始终不减,空气变得稀薄,南簪只觉得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双唇无意识地开合,自己都分不清唤的是谁的名字。

就在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直闭着双眼的青年却骤然睁开了双眼,所有企图爬进他体内的血丝都全部断裂落在地上,不断有残留的血丝从双耳渗出。

“啊!”

血丝的断裂,简直如同砍掉了岑据的双臂,老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尖叫已经到了非人的程度。

“你...你怎幺会...”

岑据用一种看妖怪的模样看向岑修。

“你的魂魄上,怎幺会有洛珩玠术法的烙印!”

就像那柄长剑一样,岑修魂魄上的烙印只是简单触碰,便直接重创了岑据的真元。

“祖父...”

岑修接连咳了几声,看着自己从小敬仰的,但实际却只把他当做容器饲养的老人,自嘲地苦笑。

“从前我当您是天下最厉害的修行之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一直为了自己所谓的长生而杀人。”

“所以呢?”

岑据踉跄着站起身,嘲讽地望向身前的青年。

为了夺舍后方便行动,早就解开了岑修的禁制,他现在魂体受创,已经不再是青年的对手。

“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幺?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不如合作。”

“我将洛珩玠的修为分你一半,南家那姑娘你也带走,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岑据眼中算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没了这具身体,普普通通的容器还不好找?

“谁和你说的,洛珩玠死了?”

岑修突然歪头一笑,在岑据错愕的目光中,清除了石页身上的控制咒术,将不断喘息着的小姑娘搂在怀中,点了点男人的后脖颈。

黑色泥沼似的液体,从石页的后脖颈中蔓延而出。

“洛珩玠!”

南簪再清楚不过那是什幺,又惊又喜,想要上去查看,腰间的胳膊却强横地阻止她的动作。

擡头看向青年,却见到岑修眸色委屈。

“我还难受着呢...舒儿就先陪陪我...”

“怎幺可能,怎幺可能!”

岑据看着黑色泥沼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直接傻了眼,喃喃自语后又胡乱地叫喊,拿着自己袖中的白骨,扔在地上,不断用符咒火烧。

“这骨头才是他的依附,怎幺可能,他怎幺可能还活着!”

黑水凝聚的速度极快,没等岑据将骨头烧尽,洛珩玠的身形已经凝实。

为冯之清稳下魂体,又安抚似的拍了拍石页的肩头,最后,才看向已经疯癫的岑据。

“如何?”

洛珩玠话对着岑修,虽然还在问询,但长剑已经指上了岑据的脖颈。

“咳咳...随你吧...这本就是我们岑氏对不住你...”

洛珩玠再度出现,岑修却好像突然虚弱起来,硬要南簪搀扶着才能站稳。

男人忍不住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青年,翻了个白眼。

“你不能杀我...你杀不掉...呃!”

岑据已经被剑架在脖子上,仍旧不死心地叫喊,下一瞬,却只觉得面前天旋地转。

再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没了脑袋,跪在地上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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