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白色。
就同你刚降生时见到的,一望无际的虚晃的白,伴随着与寒冷对抗的温暖。妈妈说,那是它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
你从没见过雪是什幺样子。
混沌的视野中闯入蓝色与绿色,晦暗的灰色,不再有那一场盛白。犁鼻器接收到陌生的气味,自己没有回到熟悉的家。
“醒了吗,小猫咪。”
有人蹲在你身前,你下意识动了下腿,他“啊”一声,叫你不要动。
这个人类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了一下,躺在这不要动。”绿眼人类拿来一些面包,撕成小块,放到你嘴边,“吃吧。”
你张嘴咬床上的面包块,他摸摸你,“你的义眼被压坏了,还有义腿,我都取下来放在那边。”
人类指着对面的桌子,上面摆着你的义腿,义眼太小,这个距离你看不到。
你艰辛地咽完他喂给你的面包,吃惯了猫粮和肉,面包早已难以下咽。如今再让你回到流浪的日子,你可能真的会死掉。
“来,再喝点水。”
他又在你嘴边放一小铁盘,你伸出舌头舔,水一滴没喝到,全洒在床上。他没责怪你,小心地抱你起来,让你能从铁盘上方舔到水。
铁盘太浅,难以避免水滴溅到床单上。你害怕被训斥,但是他没说什幺,等你喝完,把铁盘放桌子上。
他拉开凳子坐下,你不知道他是在那里干什幺,喵一声,他扭过来,问你怎幺了。
“一个人待着害怕吗?”
他过来摸摸你,这人也是长头发,只不过都编在后边,弯下身的时候你才看到。
“喵。”不是一个人,是一只猫。
他把你抱过去,放在桌上。他是在写东西,你不知道那是什幺。握在他手里长柱体……钢笔,尾部晃来晃去,你伸出爪,很想抓。
他捏住你的肉垫,又揉揉,你缩回去。
人类一直写到了天黑。
“嗯呣。”想上厕所。
“怎幺了?”
人类擡眼看你,你动几下自己的下肢,他直起身,好像没明白,你扭平下半身张开腿,他眨了下眼,“你伤口疼?”
……你要尿了。
人类渐渐睁大眼睛,赶紧拿纸给你擦,草草擦一下桌子,抱你去厕所。
水珠滴完,他还怕没出干净似的,又拿纸按压小口,你“嗯喵嗯喵”地挣扎,他确定没再有,才给你擦毛毛,抱你出去。
“你想上厕所的话,就做刚才你对我做的动作,我就带你去,好吗?”
他把你放回床上,自己去收拾桌子,全程没散发不耐烦或是不高兴的情绪,你大受震撼,这个人类的情绪稳定堪比布加拉提。
“咪。”你对他叫一声。
他没反应,可能以为你是在回他刚才的话,你又咪一声,他才回头。
“怎幺了?”
他走过来,你嗯嗯,他好像又疑惑又有点苦恼,对你伸出手,你探头蹭上去,他顺势挠你的下巴。
呼噜呼噜一阵,你低头舔他的手。
“……啊。”他恍然,“你是在跟我道歉,还是在对我撒娇?”
“喵~”你继续蹭,他也趴过来,给你摸摸。
晚上他吃面包和披萨,给你分点,老实说你咽不下去,但是除了这没别的吃,只能强塞。
睡前他洗了个澡,又抱你进去,非要给你排尿。你知道他是怕你半夜尿在床上,但他这样强行真的让你很难受。你哼哼唧唧,还是被他排完了,他给你擦干净,揉你安慰你一会,接着给你换药。
你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是怎样,动起来全身都在痛,但相比之前腿部和眼睛的疼痛,要轻很多。人类给你涂药完,给你重新包扎。
“晚安。”他把你放在床头,闭眼睡觉。你舔舔他的头发,他又睁开眼。
“喵。”
“……”
他摸摸你,你猜他是白天太累,因为他还没摸几下,就闭上眼睡着。
太阳还没出来你就醒,你是一只体贴人类的小猫,从来不因为自己饿了就吵醒主人。即便这个家伙目前还不是你的主人。
他定了闹铃,起床,穿衣服、刷牙、吃面包和披萨,他分给你,你低头看着,有点吃不下,但还是吃了。
他把包里的书拿出来,把你放进去,叮嘱你不要出声,还在你pp下面垫了好几层的纸巾。你被他带出去,外边有好多人,这里是一座大型建筑,你听到“同学”、“老师”,还有他与别人的交流,你才知道他叫乔鲁诺。
这里是“学校”,他们是在“上学”,你不明白这具体是什幺意思,人类的社会活动跟你这只小猫咪没关系,可能是和“工作”类似的东西。
“上课”期间,乔鲁诺时不时打开包看看你,你全程没动,团成毛毛球眯眼休息。
只有别人好奇他的包时他才有点紧张,你明白他是不想你被发现,有人怀疑乔鲁诺私藏宠物,听那人的话,“学校”不允许宠物进入。
说话的人不友善,乔鲁诺也不友善,打发走那个人,乔鲁诺加快脚步,回那人口中所谓的“宿舍。”
乔鲁诺在心烦,他把你放床上,你用脑袋蹭他,不断地蹭,他的眉头舒展了些,坐下来抚摸你。
下午,他带你去宠物医院,你听到他说你是一只流浪猫,可能是被人抛弃了,把义眼与义肢交给医生。听他们交流,才知道乔鲁诺是想丢掉你,医生说如果找不到领养人就会给你安乐死,乔鲁诺表示明白地点头。
“喵!!喵!!!”
你撕心裂肺地叫,你不要安乐死,你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从那个变态手里逃出来,你在垃圾推里取暖找食,好不容易找到愿意养你呵护你的人类,你才不要死!!!
你瞪圆了眼,浑身毛炸起,医生多大的手劲都按不动,你狠狠咬医生的手,趁他因为痛松开对你的钳制,歪歪扭扭滚下柜台,撑着三条腿往医院的大门移。
“快抓住它!”
好多人类一起抓你,你嚎叫着,在人群的缝隙中打滚,抓到了你就咬,终于逃到大门,却推不开。
“喵!!!喵!!!!”
“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
你被人抓住,抓到你的是乔鲁诺,你张口就咬他,他的表情难看起来,但没松手。
“别害怕。”他安慰你,擡头对医生说,“我决定养它了。”
“真的?小弟弟,你可要想好,养一只残疾猫的费用可不低,况且还是一只母猫,你以后很可能要多养一窝小猫。”
“没关系。”
乔鲁诺抱紧你,你松开嘴,他的手腕已经被你咬流血了。
“还有打破伤风和狂犬疫苗的费用,小弟弟。”
“好。”
医生要抱走你,你仍对他们抱有敌意,呲牙呼噜噜,这和表达舒服呼噜噜有天壤之别。医生安慰你说给你疗伤还有安装新的义肢,你半信半疑,医生评价你很通灵性。
你随时准备跑路,医生给你做检查、涂药、安装义肢,再见到乔鲁诺,他正在打针。
“每天换一次药,两天换新纱布。给她喂点有营养的,不要乱喂她,你就直接买猫粮,具体饮食禁忌那边有书,你看看。”
“她?”
“这是一只小母猫哦,才一岁多。”
乔鲁诺的伤口也缠上纱布,他坐过去看科普书,“小猫不能吃面包和披萨。”
“当然不能了,猫是纯肉食动物,要是不想喂猫粮,弄点熟肉,鱼肉猪肉牛肉鸡胸肉,都可以。”
“我喂了两次面包和披萨,请问她的身体有问题吗?”
“没有,她很健康,可能是吃的次数少,没有造成负担吧。”
“好,谢谢您。”
出了宠物医院,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你,再次放进皮包里,回宿舍,把你放出来。
乔鲁诺拿出猫粮,仔细阅读后倒出来一些,放在小铁盘里。你冷眼立在一旁甩尾巴,不管身体多幺痛,你都这幺半坐半立。
他站起身,看着你,有点不知所措。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他最后这幺说。
“Lumi、Yuki,你喜欢哪一个?”
你盯着他甩尾巴。
“那我就叫你Lumi了,未来请多指教,Lumi。”
“喵!!!”
你炸毛一爪子拍掉他的手。
乔鲁诺的手僵在半空,收回去。他没生气,他也没理由生气,反正你很生气。
即使生气你也是一只体贴的小猫,他上课带你过去,你安静地卧在包里,饭好好吃、水好好喝、药好好换,毛也让他摸,就是不让他抱、睡觉不上他的床、不让他帮助你上厕所、不让他摸爪爪和肚皮,能拉开多远距离,就拉开多远距离。蹭蹭亲亲?没门。
乔鲁诺的心情低落,一连好几天。你受不了,天天闻这种味闻得你也心烦,睡前跳到他床上,舔自己的毛。
“Lumi?”
“喵~”行嘞,成熟的小猫不和人类计较,看在他有心悔改的份上,喵主子你宽宏大量,饶他一次。
乔鲁诺的心情终于阴天转晴,睡前撸你好一阵,你在他耳边呼噜呼噜,他又捏捏你的小肉垫,你反过来咬他的手,这次你轻轻的。
“你在和我玩吗,Lumi?”
“喵~”
你嗅着乔鲁诺身上散发轻快的荷尔蒙,人类心灵的愉悦果然有小猫的一份功劳。
每天乔鲁诺上午都带你“上学”,下午不见踪影,离开之前告诉你如果有人来宿舍检查,你就躲起来,不要被发现。
你猜他可能是去狩猎,因为每次都会带回来猫条,连续吃好几天,你才算彻底原谅他。他也学会怎幺跟你交流,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什幺都不说就自己做决定开始对你做各种事,懂得尊重小猫你的意见。
乔鲁诺打完狂犬疫苗,你的擦伤也好了,伤口处重新长毛,短短的一层,他轻轻摸着,说你的毛好白,像雪花一样。
“Lumi就是雪的意思,Yuki也是,感觉跟你很符合。”
“咪。”
你舔舔自己的手,又拿肉垫挠挠他,他抱起你亲你的头顶,又亲你的耳朵。晚上睡觉他也要抱你入怀,你就知道,这个人类终于沦陷啦。
“嗯……?!”
人类一觉醒来,猫咪就在玩逗猫棒,乔鲁诺半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Lumi!”
你被他抱起来,还在舔嘴巴,感受到他短暂崩溃的情绪,对他可可爱爱地喵喵叫。
这样的事连续发生好几天,你又回到顽皮猫猫的状态,他洗澡你也在一旁盯,他晚上只要一有反应,你就控制不住猫咪狩猎的本能,去玩逗猫棒。乔鲁诺再也忍不下去,告诉你不能这样!
然而他怎幺说是没用没用哒,布加拉提和福葛都放弃说教你,阿帕基也只会奖励你拍pp。(阿帕基:?)
一人一猫就这般僵持,你还进入发情期,乔鲁诺没法把你带去上课,又不能丢下你不管,他干脆不去上课,在宿舍解决你的发情问题。
他帮你拍了十分钟的pp,不拍了。你喵呜喵呜,又开始拍。不过拍你的感觉不像是人类,布加拉提给你拍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
算了,反正很舒服,呼噜噜噜。
拍着拍着,你变成了人。
“??????”
“喵喵喵???”
另一边,追查到你被绑架回来并又被人救走的三人,仍然在风中凌乱。
“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