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雪融后数日,纪府终于迎来一个难得的晴天。

院子里的灵植长出了新芽,翠绿得可人。诸宜摘了最嫩的一些,泡了一壶健气养神的灵草茶,送到纪灵姝手边。

纪灵姝忙着查阅更多古籍,又想接收纪府的大小事务,好不容易康健起来的身子,又隐隐有气虚之相。诸宜心疼她,帮着她打下手的同时,准备一堆又一堆的补品给她调养。

“小姐,你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了,该休息一下了。”诸宜担忧地说,把沏好的茶塞进纪灵姝手里,才将她从书籍堆里拔出来。

“阿诸,你来了呀。”纪灵姝靠在软塌上,闻了闻灵茶的香气,乖乖地喝了两口。

“书在这也不会跑,小姐,不可一蹴而就啊。”

小姐自从醒来之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干劲十足,但却宛如一条越拉越紧的弦,不知道什幺时候就会断裂。

诸宜很是担心她。

“我知道,可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纪灵姝苦笑,她只恨自己上辈子完全是个乖乖大小姐,在父母与诸宜的关爱下无忧无滤地长大,对宗门事务一窍不通。如果她多懂一些,多学一些,会不会她就能帮上更多的忙呢?

这一次,她疯狂地学习,像海绵一样吸收所有能派的上用场的事物,只为寻求一丝逆天改命的生机。

“没事的,”诸宜轻轻环着纪灵姝,神色柔和。

“小姝,我会帮你的。”

纪灵姝听见儿时的称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但这微笑也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在深深的忧虑之中。

上一世,她也没能保护阿诸姐姐。

诸宜给纪灵姝输了一点灵力,看着她睡沉才出门,门外站着神色焦急的玉嘉。

“怎幺了玉嘉,有急事吗?”

“啊!诸宜姐姐,比武台那边有弟子闹事,你能不能过去看看?”

弟子闹事不是应该由执法弟子管吗?诸宜的灵力扫过玉嘉,未能感觉到什幺不妥。

“谁跟你说的?”

“是宿师弟……”

都想放过他了,还这幺不找死的撞上来。

诸宜对玉嘉说:“玩去吧,我过去看看。”

然后她正好撞见了急匆匆的丁如雪,便一起去找宿尘了。

诸宜扫了宿尘一眼,血糊淋剌的,没眼看。视线移到还愤懑不平的弟子身上,好丑,也没眼看。

“宿师弟,你没事吧?我这有伤药——”丁如雪着急地跑到宿尘身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伤药给他疗伤。“我遇见了这位师姐,她好像也是执法堂的弟子,现在应该没事了。”

现在才有事呢。宿尘想着,浮现出感激的神色:

“多谢师姐……”

他服下伤药后,脸上才多了几分血色。

纪明辉的剑意撞上诸宜的足尖,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他心下一惊,他虽然在内门弟子里不算出众,但也好歹历练多年,这一剑曾助他斩过不少妖魔,却完全起不到作用。

眼前眉眼清冷的黑衣女人是纪氏弟子吗?不,就算是内门首席也无法这幺轻易地接住他这一招。那是族中长老?但纪明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模样的长老……

保险起见,纪明辉还是报上了爷爷的名字。

“你认不认识纪十三长老?”

宿尘看着纪明辉脸上迟疑的表情,垂下眼眸,腰间的圆镜发出莹莹光芒。

诸宜偏了偏头,刚准备开口,就见眼前的丑货突然神色一变,喊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就冲上来了。

“聒噪。”

诸宜眉头一皱,利落地侧身踢腿,发出巨大的破空声,快地让人无法看清,就见到纪明辉已经像倒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才停下,晕死过去。

一时间,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丁如雪目瞪口呆,悄悄给宿尘传音:“宿师弟,这师姐也太猛了吧?”

宿尘看着诸宜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不知道为什幺有些想笑。

诸宜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收着力了,不至于把人弄死,就放下心来。她转过身,朝着已经被吓破胆的两个弟子说:“聚众闹事,自行去执法堂领罚。”

俩弟子瞬间溜的比老鼠还快。

她又转向宿尘,就见丁如雪急忙开口:“师姐,宿师弟是无辜,他只是不小心被——”

诸宜看她一眼,她就噤声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焦急地转动着。

“领头欺凌弟子,寻衅滋事,你把他送去药堂,伤好后让他去执法堂领罚。”

对丁如雪说完,诸宜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宿尘身上,如同冰雪碎玉,淬上一层淡淡的冷意。

“至于你——”

“啪——”

很用力的一个耳光,打得宿尘偏过头去,清脆的声音在幽静的密林中回荡。

他皮肤白,很快就红肿起来,身上的白衣还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看起来很凄惨。

“真是一出好戏,利用我来除去你的敌人,你倒是好算计。”

诸宜话语中带上一丝嘲弄,微微上挑的眼角向下一压,冷冽得让人心惊。

不行,还需要更多时间。

诸宜太强了,想要让问心之镜对她起效,就需要更多她的气息。

宿尘猛地擡起头,一脸怒容,轻蔑地看着她:“对于神通广大的侍女长来说,处理几个小虫子不是举手之劳?想必也不介意我这只狐狸来装腔作势一下。”

他一番话说的巧妙,脸上压抑的怒火也拿捏的刚刚好,脆弱和恐惧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像是黑夜中恰好被人眼捕捉到的的暗星。

“这幺弱,倒有几分小聪明。”

诸宜冷嘲。

柔和的梨花香笼罩过来,如同天罗地网般,宿尘后退一步,诸宜就往前一步,直到宿尘退无可退,后背撞到树干上,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宿尘瞳孔放大,看着诸宜举起手。

又要被打了。

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诸宜的手落在宿尘被打过的那一边脸上,捏了捏,不痛,但有点痒,很不舒服。

“想被我打啊?”

诸宜笑了起来,面容好像突然蒙上一层水雾,一下子看不真切,只剩下明灭的笑意,从弯起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流淌出来。

“你还不配呢,贱种。”

即使说着骂人的话,她也是那幺美丽。

宿尘突然很恨她。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恨她,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想要毁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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