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

路町醒来时,嗓子发干发疼,鼻子闷着热气,身侧的呼吸声早已消失,床垫团成几条褶皱。

她也感冒了。

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又是以怎样的姿势,印象中是没有盖被子,直接困到和衣而睡,现在却凭空多条被子。

应该是陆舟为她盖上的。

她暂时松口气,有些事情是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耐心地像以前一般拨开他外周的坚硬盔甲。

外头的光强烈,穿过窗帘照射进来,铺在每一处,房间内的物品一清二楚。

格局没有变化,一张大床,正对着一张书桌,上面安置着一台看似许久未用的电脑,还有一张照片?她离得有些远,看不大清。

右边是紧闭的阳台,左边一列衣橱,色调以黑色为主。

路町自昨天回来,还未进入过之前住的对面房间,和这间布局相同,颜色却截然相反,几近是白色,当初是徐玥安置的,当然,她太忙了,或许是吩咐林姨安排的,正巧,她也喜欢白色。

掀开被子,双脚尚未落地,鼻子有些发痒,身体内似乎积聚一团烈火,蒸腾的热气正往外冒。

终于,一连打响了好几个喷嚏。

以前林姨讲过一个民间传言,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打第三个喷嚏是真的感冒了。

所以,打了七个喷嚏,意味着什幺?

她晃晃头,无奈地笑笑,林姨定是唬人。

楼下传来稀疏的声音,路町站起身,拍了拍脸颊,径直出了房间。

陆舟正蹲在洗衣机前,从里面掏出三两件清洗完的衣服,天气还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不尽的水汽,衣服需要放在阳台上晾干。

脑袋嗡嗡嗡如虫鸣,步伐左右不稳,路町扶着扶梯缓慢走下,打从视野里出现陆舟的背影,一直没挪开过。

他穿了身宽松的黑色T恤和同色五分运动裤,人太高的缘故,欲与洗衣机齐平,左腿膝盖将将跪到地面,右腿用以支撑身体。

陆舟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手上的动作不停止,没擡头,起身拿了几个一架将衣服套上去,然后用撑衣杆撑起。

“早啊!”路町站在他背后,三米的距离,主动打招呼。

陆舟原本不想搭理,可听见她低闷的声音,意识到她也感冒了,心软地回应“早”,语调仍然有些清冷。

“桌上有感冒药。”陆舟提醒一句。

感冒药是陆舟刚去药店买的,清早时手臂传来阵阵麻木,眼皮十分不情愿地撑开,映入眼前的竟是一张清秀面孔,他许久未曾亲眼见过,真怀疑自己在做梦,梦醒人就不见了。

实打实的温热感驳回他的疑虑,清甜微薄的呼吸证明她就是路町,真真实实的路町,不是梦里那个虚幻的、狠心将他推入海底的路町。

终于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心脏脱离深渊被挤压时的窒息感,手僵得移不动,绕过她的顺黑长发,擡起又放下,有些手足无措,说实话,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或者是某天在某个街角与他相遇,但昨日……出乎意料,他没做好准备。

路町垂眼,瞥见黄色透明医药塑料袋里装着两盒四四方方的药盒,“这是你的药”。

“我可不是医生,没有对症下药的条件。”陆舟的声音里带些嘲讽,颇像“爱吃不吃”。

他自顾自地解开,倒杯水,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呈“八”字敞开,拨开药丸往嘴里抛,喉咙上下滚动,吞口白开水。

“谈谈?”眉毛扬起,精神状态显然比昨日好些,情绪也是。

路町点点头,心情轻松不少,至少开场白不是由她主导,否则风向很难控制。

“你住在这儿没问题,不过我妈让你照顾我这件事就省了,毕竟我也不是小孩,走哪儿得有个家长陪着,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们尽量做到互不干扰。”

“没问题。”

“还有,男女有别,房间毕竟挺私人的,别进。”

路町知道他说的是昨天未经同意擅自进他房间,见他没有责怪之意,也欣然答应。

说着,电话响了。

最后一句话滞在口中,陆舟划开拨通键,对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具体的内容听不清,只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回答,“嗯,十点……金沙海滩。”

金沙海滩,有条小道可以直接通往的海滩。

路町不禁攥紧手心,他此刻的声音十分柔和,完全没有刚刚所带有的疏离和抗拒。

挂完电话不及放下手机,路町按捺不住,问:“是尤姜玉吗?”

尤姜玉,陆舟一个圈子里长大的朋友,也是徐玥此次让她回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嗯。”

“你们……什幺时候订婚?”

玩弄玻璃杯的手指瞬间停下,里面的水因为惯性左右冲撞,余波不歇,原本冷淡明漠的眼神染上戏谑,察觉到什幺,“路町,这幺多年你怎幺还是这个样儿?”

“怎幺,我又有利用价值了?”贴着椅背的身体前倾,直视另一双被揭开面具而不知往哪儿逃避的眼睛,刺猬冒出刺,深深扎进路町的肌肤,“徐玥让你回来当三儿吗?!”

路町的嗓子似乎被掐住,面色涨红,五官僵硬,指尖因为用力按压而发青,血液循环受到阻碍,皮肤泛白,其实……她是有这个心思的。

“陆舟,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为什幺不能向前看——”

“——哗!”

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水珠四起,在空中迸出各种形状的水花,砸在地面,形成水滩。

路町被突然起来的动作惊吓到,身体不由得向上一震,对面陆舟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长抿发白的双唇,眉毛紧皱,积攒着怒意。

“我说过了——凭什幺一笔勾销?”

路町顿时认为是自己得寸进尺,他好不容易给个梯子,自己竟然在下了之后还要把梯子夺走,为自己找补,“陆舟,我……”

他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撇过头望向窗外,利索地掐断:“说吧,徐玥给你什幺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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