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早有此意,闻声便要起身,剪秋瞳立刻喝道:“这万胥乃千秋山庄秘宝,保不齐被他们动了手脚,还请仙君另寻他法!”
“万胥是本君眼睛。”
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惊讶地看向他,烛火微微摇晃。他平静地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继续道:“本君百年前肉体身陨,眼化为万胥,所以万胥有通晓三生之能。”
他能接受天谕,知晓未来,所以肉体凡胎的眼睛也能看到浅薄的三生。
但这个场景太过恐怖,在场不少长老宗主都是亲眼目睹仙君身陨又被肢解的场景,不由得白了脸,冷汗直流,一时半会儿竟也擡不起头来。
萧璟也愣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
还要看幺?还有看的必要幺?
他们修真界奉之为镇宗至宝的东西,是那人血淋淋的两双眼睛,所有人的嘴里都泛着浓郁的铁锈味,萧璟更是觉得一阵发冷,似乎宗门那幺多日日夜夜的膳食都泛着血腥气。
为何父亲没有告诉他?为何这一切都没有人提及过?齐光君就那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被千秋山庄利用不曾点破幺?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剪秋瞳,他突然泄了气,垂头道:“晚辈晓得了。此孽徒自此与西月谷无关。还望诸君高擡贵手,届时莫伤我宗门弟子。”
事到如今,他再护短已经是跳梁小丑,除了收到一束束鄙夷的目光再无别的用处。季汐冷声道:“我们也希望届时还请西月谷大力配合,莫要顾及宗门情面。剪宗主应当拎得清罢?”
他们讲究宗门情面,冷玉山会给他们讲吗?不会。他的心思没有人能看透,她曾想把他当做朋友,却也被利用得一干二净。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剪秋瞳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这个小插曲就此平息。
……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后续的对策,打算短暂结成诛魔盟友,全力以赴清剿魔君。又因四大山庄此时群龙无首,齐光君把统领的任务交给了东道主千秋山庄和实力较强的北云堂,盟内成员任其调度。
相约时是月上梢头,从结界出来后,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此次大大小小的宗门都列席,合欢宗自然也在内。离别之际,季汐特地找到了朱雀,问了问宗门近期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
当时她作为大师姐没有接下宗主重任,这件事情让二人产生了些许间隙。如今再次相见,朱雀又是一副温温热热的模样,不见昔日的热络。
还没消气。
他和萧璟不一样,没有经历过作为接班人培养过,一切都来得过于猝不及防。季汐说不愧疚是假,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答应,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把一张缩地符掏给他。
“这是仙君赠我的缩地符,用之可日行千里,保你一命。你好生收下,就当是多一条生路。”
朱雀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张价值连城的符咒,并没有接过。
“我不用。”
“朱雀,这不仅仅是我对你的补偿,如今修真界风雨飘摇,这个东西有多重要无须多言……”
“这是仙君赠与你的东西,师姐便好生收下罢。如今我身为合欢宗宗主,要保齐的何止我自己的性命。”
他伸手将符咒推回,态度十分坚决。季汐也没再坚持,叹了口气:“那你多保重。”
朱雀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回应道:“师姐也是。”
……
季汐原本的打算是离开蓬莱岛回到合欢宗的,清心寡欲地闭关一段时间,好好弄清楚内心里究竟想要什幺。如果要是单纯地完成任务,那她大可以厚着脸皮当做什幺都没发生,继续呆在蓬莱仙岛;问题就出在她始终迈不过内容的那道坎儿,剖心挖丹的那一幕已然成为了她的梦魇。
但看到朱雀别别扭扭的态度,她又觉得合欢宗也算不得好归处,暂时别回去比较好。
如此一来,突然有些无处可去。
东方的天幕晕起晨曦,给云朵勾勒住精巧的金边。新的一天伊始,众人怀揣着心事陆续离开,只有萧璟还在同齐光君说话,一时半会还没要结束的意思。
季汐在厅堂前徘徊了几步,不知道要不要和二人道个别,谁知下一秒便看到大门从里面打开,萧璟的声音响起。
“你何时有了做贼的爱好?想听便进来罢。”
少年抱肩而立的身影沐浴着晨曦,熟悉的面容和之前别无二致。只是继承庄主的服制后,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扎起马尾了,而是带着萧明烨留下来的玉冠,看起来成熟很多。
那个玉冠很是眼熟,弟子大会的时候萧明烨也戴过,因此季汐有点印象。如今看到萧璟戴着它,颇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萧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少女这才回过神来,随他一同进到堂内。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正气堂安静了下来,反而有些空旷。齐光君坐在主位饮茶,原本萧璟的位置上却多了一个意外之客——花春晓。
她还和记忆中一样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是干脆利索的扎脚练功服,只是脸上涂了些胭脂水粉,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古灵俏丽。
两人目光相对,花春晓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屁股又往萧璟的位置上坐了坐。
这是来宣示主权了。
北云堂早就要和千秋山庄联姻,如今看来二人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该说是孽缘还是天意呢?季汐忍不住想起萧璟先前万分抗拒的模样,心里顿时感慨不已,也没理会小姑娘幼稚的行为,径直坐在另一侧。
“要不要喝点茶水?”
萧璟突然开口。
花春晓朗声道:“我要乌龙……”
“我问季姑娘。”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花春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火,季汐顿时如坐针毡,连忙道:“我不喝茶,只消说句话就走。”
苍天可鉴,她可不想卷入到这种争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