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着顾字的马车被停在了运河的断桥桥洞底下。这里远离集市远离人群,平常鲜少有人过来,如今天色渐晚,这里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断桥,以前是用来方便两边的百姓来往城中和村子,某年发大水,桥梁从中被冲断了,官府在上游重新建了新的桥梁,这里渐渐就荒废了。那断桥底下有个大桥洞,马车可以行驶进去,恰好可以拿来做遮挡。
而那驾车的车夫,满脸通红的停好马车,头也不敢擡,身后跟有鬼在撵似的,跑得飞快。
车夫老陈躲去集市吃了两碗热乎肉片汤,又吃了一个大肘子,肚子里有了热食,寒冷的身子回暖了不少,又去看了会戏法,眼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少爷总应该,完事了吧?
当时车里的动静差点没把他吓死,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老陈从来没想过,向来冷静自持的少爷,居然也如寻常男人那般禽兽,在车上就把夫人,哦,不是,是前夫人。。。。。。好在他急中生智,把车驶到了基本不会有人去的这断桥处。
吃饱喝足看够热闹,老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往回走,转过眼前这个拐角,看到了少爷垂头丧气委屈巴巴的去拉前夫人,而前夫人则是大力甩开少爷的手,气匆匆的朝前走,对身后卑微致歉的少爷不予理会。
老陈顿住脚步,知晓回来得不是时候,果断往回走。
“对不起,荞荞,是我禽兽。这外头冷,你身子受不住,你上车,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顾又铭去拉她的衣袖,原以为这事会把他们的关系拉近一点点,没想到自己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原荞狠狠甩开他的手,忍着全身的酸痛朝前走,因为气急,胸口起伏不定,胸口那里的位置疼得厉害,而腿根疼得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发现原红不在,原荞问他,“我的侍女呢?”
顾又铭也不知,只知道韦鹤由他说把她引走,所以他猜测,“应当是回原府了。”
知道原红回去了,原荞这才放下心来。
原荞以为那是梦,所以才敢放肆,没想到是这男人趁自己酒醉,趁人之危。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闷,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
跟在身后的顾又铭通过她的气息频率,察觉到不对劲,几步走到她前头,低头一看,她泪水早就爬了满脸。
顾又铭慌了,“你别哭,对不起,荞荞,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怎幺样都好,求你别哭。”
原荞被他拦住去路,擡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打过骂过,然后呢,可以把今天下午的事当做没发生过吗?”
“你明知我醉酒了,不仅没把我送回去,还趁我意识不清醒对我做了……那种事。”
“顾又铭。”原荞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倔强的擡手去抹脸上的泪,才抹去,又有一行落下来,眼泪怎幺擦都擦不尽,原本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幺卑微的,可是眼泪怎幺都流不完一样。
顾又铭擡手想为她擦泪,看到她哭, 他心疼死了。
拍开男人伸过来给她拭泪的手,原荞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等嗓音没那幺抖了,才再次开口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下贱之人,从前因为失身于你,让你不得不对我负起责任,被迫娶了我。现在又认为,我想要通过这个法子,与你复合?”
“还是你认为,就算我同你合离了,还要活该被你轻贱,如同那烟柳场里的女子,可以让你不分场合,想睡就睡。”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下贱,是我猪狗不如,是我人面兽心,是我见色起意,是我的错。对不起荞荞,对不起。”
听到她声泪俱下的控诉,顾又铭才知自己有多蠢,他早知道的,她表面看起来温顺,骨子里却是个很要自尊的人,他怎幺会认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之后,与她发生关系了,她醒来之后看到他会羞涩惶恐。然后自己好再趁机提出复合。
他居然把她放到了与他不平等的位置上。
“那天晚上,源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不胜酒力,却偏生喝下那酒,你的人生也不会被迫与我绑到一起。是我破坏了你的正缘。”
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有了倾泻口,原荞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发泄出来。
“这幺多年过去了,我收到的轻视还不够吗?从我生产到我自己照顾孩子四年,你为人夫为人父的席位始终都在空缺。去了杭州,我原以为我们终于有时间相处了,可是你总忙,同我一直疏离。”
“所以夜里我总在想啊,是不是因为,我害得你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你故意冷待我,所以是我活该。同床共眠的夜晚,我们是不是都在同床异梦,夜里我湿了多少次枕巾你知晓过吗?”
“对不起,荞荞,我,是我太迟钝了,对不起。”顾又铭眼睛红了,他不知道她在这段感情里原来是那样委屈。
“你清正廉明,爱戴百姓,对谁都是笑脸相待,是个顶好的父母官,但是为什幺,偏偏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你的表现让我觉得这二十多年来的我有多可笑。”
“我的丈夫,从前对我不算有热情,和离之后却比以前狂热许多,怎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还是习惯了我在你身后无怨无悔的追随你,所以分开了,你就不习惯了?”
“不是,不是,”顾又铭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天大的误会,他怎幺会不喜欢她呢,他从以前就一直爱慕她的啊,他一直以为那就是寻常夫妻之间的相处,没想到站在她的角度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我爱你,荞荞,我一直都爱你,没有别人,只有你,对不起,是我太白目,不懂怎幺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不起,对不起。我学,我会好好学,对不起,让你委屈了那幺多年,对不起。”
心里的委屈发泄了许多,原荞渐渐冷静了下来,“现在,我们人生各自回到正途,这样就挺好。”
原荞说完,不看他的反应,越过他朝前走去。
顾又铭不知道怎幺反驳,或者是无处反驳,喉咙哽住,发不出半句声音,原来自己认为幸福的日子里,竟是让她委屈了那幺多年,他真的该死。
脚步声似有若无的跟在后面,原荞知道他还在跟,但是她懒得搭理,话已经说得那幺明白,总不会脸皮都不要了,还要继续来纠缠着她。
这边实在偏僻,好多荒废了的小院子,一片萧索,天色越来越黑,冷风卷起地上枯黄的叶片,原荞冷得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朝前走。
忽然,一道急促的呼救声从另一条巷子传来,原荞停住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是道女声。
那边有危险?
自己只有一个人,原荞不敢做那冒进的事,决意先跑去外头叫人。
才跑了两步,女声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两道粗狂的男声接连吐出恶心的淫言秽语,而那哭腔,貌似有点熟悉?
女声的哭腔越来越大声,似乎是被逼近了,看了一眼还不见头的巷道,等再去找人,怕是来不及了,原荞咬咬牙,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藏在袖子里,朝声音来源的巷道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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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又铭啊,顾又铭,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下一章等着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