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今年革新了管理制度,全年级于每周日下午的强制自习改为了自由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校内建筑,走读生和住校生都可以随意进出校门,但是要在晚自习上课之前赶回教室。
市中心的南越广场新开了一家牛骨火锅,门店的公众号放了许多优惠券出来,周晓领了一张满二百减五十的,转头就约上了她们。
闻莱做事不喜欢留尾巴,待在教室把早上发的随堂测验写完以后,许如意的少女漫画也正好合上。
没拖多少时间,到那的时候还是寻常的午饭点,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涮火锅,轻松惬意。
再出来,每个人的小肚子都微微鼓起,身上残留着油碟和辣椒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许如意和闻莱像两条小狗一样相互嗅来嗅去,周晓不知不觉成了领路的。
经过一家人满为患的甜品店,燥热的空气中飘来清清爽爽的果香,她们一前一后停下脚步,姿态一致地站在原地观望。
刚刚吃饱,肠胃已经塞不下别的食物,可真的实在太香了,让人流连忘返。
许如意受不住率先妥协,拿出手机扫码点了一杯红豆奶茶,周晓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也跟着要了杯珍珠奶绿。
闻莱喝奶茶老爱跑厕所,晚自习又有几项任务需要到办公室里完成,但她又想买……
考虑再三,于是下单了一支抹茶冰激凌过过嘴瘾。
众所周知,抹茶的口感微苦,而闻莱最怕苦,除非生病吃药,平时是一点都不会碰沾这种味的东西,如今一反常态。
周晓不禁问了一嘴。
闻莱回的则是那句经典语录:“人都是会变的嘛,以前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解释得很有道理,周晓摸着胀满的肚皮,笑了。
店内生意火爆,员工忙得焦头烂额,订单号越排越长,后面还是因为有好几位顾客等不及了连声催促,闻莱跟着队伍总算取到了自己的抹茶味冰激凌,但许如意她们的估计要再等个几分钟。
进进出出的人多,站门口不太方便,闻莱朝伙伴们摇了摇手,走到了马路边边的花坛处等她们,这块仍属于繁华地段,络绎不绝的车辆穿梭在整齐划一的街道。
手中的冰激凌一见光就化得飞快,闻莱顾不上欣赏面前的城市风光,她垂睫,将绵密的奶糕一点点送进自己的嘴里。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各种型号的车身重新发动油门,行人步履不停的靠边走着,不远处传来电子喇叭的叫卖声,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坐在广场空地的长椅上弓腰休息。
一切的一切竟呈现出一丝诡异的和谐美,闻莱感到轻微不适,突如其然的感觉另她分了会神,滋味醇厚的糕体瞬间化作一淌黏稠的水液,糊在手心。
这时候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吃了,左手拿着冰激凌底部的脆筒,右手翻卷着口袋尝试看能不能摸出一张纸巾。
就很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闻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绪混乱,她沉了沉呼吸,然后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垃圾桶。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几步路,还是出了差错。
耳边先是一阵尖锐的轰鸣声,闻莱被刺激得身体抖了一下,紧绷的反应还未调整过来,那辆疾驰而过的黑色轿车险些擦近她的肩膀,冰激凌因她的心跳失常而掉到了地面。
前所未有的恐慌,闻莱瞳孔涣散地看着车流前进的方向,她的目光显然捕捉不了任何破坏自己心态的影子。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惊魂未定间,周晓尖叫一声。
“莱莱!”
周晓和许如意哪来的闲心管服务台上的热奶茶,大步跑到她旁边,两个人把闻莱圈住,慌里慌张地检查她是否受伤,确认完好无损,周晓缓了一口气。
她是个暴脾气,情绪必须及时发泄出来,更何况遇到那幺凶险的事,搞不好就要出人命了,周晓怒火燃烧,朝着风里呼啸而过的尾气指桑骂槐。
“开那幺快做什幺!赶着去阴曹地府投胎吗!”
“不会开车就不要开车,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还有这边是人行道,不是机动车道,你是眼瞎还是没长眼睛啊!”
这样明媚的季节,偏偏发生这样不吉利的事,换谁心里都难受,闻莱却温柔地宽慰着,说自己没什幺大碍,只是被吓到了,叫她们别担心。
淡黄色的碎壳混着深绿色的奶液,滩了一地,看着像是腐烂在春天的青草和泥土。
许如意递出了随身携带的湿巾,闻莱微笑着道了一声谢谢,擦了擦手随后蹲下身,负责任地将自己制造的垃圾一并处理干净。
起身时,她听见许如意的那一句:“这车好像是从京港来的……”
刚才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许如意下意识看了过去,她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见车牌号,事发突然,她也只记得首要的中文字符。
听到是京港的,周晓的火气好端端又升了起来,语气阴阳。
“哦,这就是京港人的素质,在别人的地盘横冲直撞,目中无人。就你家有矿是吧,油钱那幺多,怎幺开不死你啊!”
阳光刺眼,道路两端热闹不堪。
这是闻莱第一次觉得,这个字,自己到底在不在意,似乎也没多重要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闻莱现在的心情还是有些不太美丽,她在极力说服自己。
这只是一场意外,车主有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导致的疲劳驾驶;又或者是因为喝了酒神志迷糊,所以乱开乱撞。
总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幸亏身边还有好朋友,胸腔的不安因子在她们的关心和调和下慢慢减少,周晓建议她回家洗个澡除除晦气,闻莱也正有此意。
市中心离家很近,大概三公里的样子,适合随风骑行。这里的公交车辆密集,十八路平均每五分钟一趟。
但她的手机扫不了共享电车,只能选第二种,闻莱突然地想,自己是不是得换回智能机了。
其实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她早已淡忘掉昔日苦痛。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并不能彻底的自我消化。
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气味,乘车到家,原本不该出现的陆以泽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眼皮打架的葡萄一看见姐姐,立马恢复精力,眨着调皮的大眼睛朝她奔去。
闻莱瞬间被治愈,捏捏它的脸蛋,摸摸它的脑袋,她的眼睛终于笑了,整个人犹如焕发生机。
陆以泽看了她一眼,没有想说话的意思,闻莱倒开了口,问:“阿姨呢?”
“去银行了。”陆以泽说。
“为什幺去那?”闻莱像是不相信,眼睛盯着他,葡萄感受到姐姐情绪中的异常波动,抚慰般叫着,想要她抱。
陆以泽被她盯得连瓜子壳都忘记吐,不自觉嚼碎,全吞进了喉咙里,他嗓子发痒:“我不知道啊,我刚到她就揣着钥匙准备关门了,说等会回来……”
安晴不会轻易丢下葡萄,让它一个人在家。陆恒永远是工作高于家庭,堪比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忙碌。闻莱和陆以泽也还要赶晚自习。
她说的等会,必定是在她们离开之前回来。
但愿没什幺大事发生。
陪葡萄闹了会,见狗狗累了匍匐于地。闻莱快速收心,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弄得她犯晕。
陆以泽这个心大的始终没发现,磕完瓜子又继续啃辣条,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闻莱捏住鼻子,强撑着意识擡腿往楼上迈。
一楼浴室的洗衣机忽然高速运转起来,闻莱听到动静,余光瞥见放在瓷板砖上,那个装满衣服的大桶,盆里还有好几件长短袖,明显是脏的。
愣了几秒,后又明白。
他这是洗完一波了,目前是第二波,应该还有第三波……
闻莱不由问道:“你该不会从开学到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洗过吧……”
陆以泽把她的话自然理解成了取笑,虽然她面无表情。
“谁说的,我只是没洗外面穿的,里面的内裤我可是天天洗天天换的好吧。”陆以泽说着,声音愈发小了下去,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不好意思还说个屁啊,闻莱一听见“内裤”心脏就咯噔噔咚跳,秀气的眉毛倏然皱起。
陆以泽再次理解成了对自己的嫌弃,他语气不悦:“你不住校当然不知道宿舍的环境有多差,学校连洗衣机都供不起。我白天要刷题背书,晚上要洗头洗澡,每天忙得团团转,我带点衣服回家洗洗怎幺了?!”
他缓了缓,然后苦哈哈地控诉:“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自然是不会懂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心酸,所以…不爱请别伤害!”
闻莱:“……”
果然是激素吃多了,闻莱大发慈悲,提醒他以后少吃点辣条,不然脑子会被地沟油完全堵住。
不顾陆以泽气到猪肝色的表情,转身上了楼。
过了半响,她出来的时候,陆以泽全部的衣服也靠洗衣机旋干了。他左右手分别拎起一个大桶,像举重运动员一样,本来想在闻莱面前装个逼的。
结果太重了,里面塞的衣服又多又厚,他没提溜两秒肩膀就胯了,表情尴尬又不失礼貌。
闻莱见状赶紧走上前帮忙。
晒还是陆以泽自己晒,闻莱放下东西就折回了客厅,她把桌上的残留物倒进垃圾桶,喷了点消毒酒精,秩序感转瞬恢复。
葡萄这个点是要看动画片的,盖好毯子和狗狗看了一小会儿,渐渐的,她陷入了梦乡。
只眯了半个小时闻莱就醒了,她刚掀开毯子。站在窗边感悟人生的陆以泽,出口就是一顿惊讶:“劳斯莱斯啊,牛逼。”
这是车的名字,闻莱听过,她声音低靡地反问,“哪里……”
陆以泽转头答:“隔壁的,不过周郁迦都不在,这车也不知道是他哪位亲戚的。”
闻言,她的语气显得晦涩:“是京港的车牌吗?”
她甚至都不敢走过去,瞧一眼。
更没人知道,她问出这句话时,花了多少的勇气。
“是。”
陆以泽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