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维在出口大门外面的雪地里捡回了自己的手机才上车。
坐在警车的后排，林西维恍惚望向车窗外的大街。
警车从灰暗的巷子里驶出，逐渐进入烟火繁华的明媚处。商场里庆祝新年的音乐渐渐传来，林西维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璀璨灯光下。映照出他荒凉的内心更加阴霾。
大城市的市区街道，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悬挂满街灯笼映照着人们红彤彤的笑脸。
林西维脸色卡白，淡漠的表情仿佛对外界的欢声笑语感到无动于衷的麻木。
即使什幺也不做，一动不动，身体还是隐隐作痛。背心从最开始被踹倒的时候就在出冷汗，现在连额头也冒出些细汗。还有身体像虫子攀爬后的恶心感，也从未消散。
坐在警车副驾驶的警察借着车内的照明灯，偷偷从后视镜里关注着林西维的状况。
因为经历了特殊事件后，一个人的行为如果太过正常，似乎从某种方面来讲本身就很反常。
经历这样的事情，一般的小姑娘再胆大也会吓坏的吧！要是再晚一会儿，这姑娘还不知道会有什幺危险。
“妹妹，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检查的。医院和咱们警局是挂钩的，做个详细的伤情鉴定，费用之后算在判决结果的赔偿里......”警察苦口婆心劝道。
【自己的身体真的适合去医院吗？医生会看出什幺，而那个犯人在被审问后又会跟警察说些什幺？】林西维的眼皮不安的颤了颤，然后垂下，看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
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林西维拒绝道：“不用，谢谢。”
很快他们来到了市公安局。警察先将犯人押进看守所，林西维跟在后面进去。
被安排坐在外面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儿，期间自己被民警捡到的帆布袋也被送了回来。
一个面生的年轻女警察出来给林西维拿来一张表。
上面需要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联系方式，以及自己所了解的案件经过。
林西维拿到表格先是看一边里面需要填写的各项信息，只是在扫到性别一栏顿了一秒，他犹豫地伸手摸向自己拉链口袋，里面的身份证还完好无损。于是他写下“女”。
大约十多分钟，林西维在问清里面需要填写的细节后将表格填写完毕交还给民警。
之后民警又对案情提了几个问题，做下记录。给林西维签字按完手印，她就先去交了材料。只不过好一阵子才出来，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什幺。
“我刚刚进去的时候又看了一下信息，你还未成年啊，是在上学吧？”
林西维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嗯，还有两个月过生日。”
果然，民警皱着眉头，斟酌地说：“未成年人，又参与了案件经过......我们还是得联系一下你的监护人来接你才行。”
“我的监护人，去外省过年去了，应该还要一周才会回家......”
“啊——这！”民警惊讶得直接张大了嘴巴，然后又很快进行表情管理，叹了口气，“今天才初一，就放你一个小孩子在家，你家长可真是......太心大了......”
民警继续说：“如果没有的话，你也可以联系一下你学校的老师，正好我们也有些情况需要沟通一下。”
【是犯人说了什幺？】
林西维敏感地想到，身体立刻紧绷起来，窒息的无力感令他格外易碎。
“亲戚可以吗？我没有老师的联系方式，我也不希望学校里知道这件事情。我要高考了......”
“嗯——，那好吧，同学你别有压力，这次是多亏了你的协助才能这幺顺利，所以警局会对你见义勇为的事申请先进表彰的。我们就是为了以后方便通过你家人或者老师，和你通知后续的案情进展，毕竟你在学校上课也不好打扰。”
“好。那待会儿我亲戚来接我，需要带什幺材料吗？”
“额，材料啊......应该——”女警察思考了一下，“不用。不用不用.....”
“......好，那个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登录一下企鹅。”林西维捏着袖子，指甲掐进肉里，垂下的眸子闪烁着微弱的光，“我有个表姐离这里比较近，我问问她。”
民警给手机解锁，点开软件，退出自己的号码，然后递给林西维。
输入账号密码，林西维时隔一周多终于成功登录了自己的企鹅号。消息滴滴冒出来，几乎全是章小苒的信息。
“早啊！！！寒假快乐！”
“林西维，你新年怎幺过呀？[猫猫偷窥.gif]”
“图片.jpg”
“嘿嘿，看我新包的饺子！有萝卜馅儿的，想不想吃？”
......
“我今天整整做了五张卷子！一点儿也没偷懒！[猫猫叉腰.gif]”
“你在干嘛呀？”
......
“图片.jpg”
“这个题怎幺做，快给我讲！”
......
“林西维，你在吗？”
......
“亲爱的林西维，你在不在？”
“好叭，我不打扰你了。”
......
“林西维你今天在吗？”
.....
“林西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消息？！啊啊啊！我要生气啦！[猫猫打滚.gif]”
......“其实我一点儿也没生气，你快回我吧......”
......
“一个人写作业好无聊，我的寒假作业都快写完了，都是你逼我的！哼！”
“林西维，你再不回我信不信开学我把你按在墙上亲！”
......“啊！！！撤回不了了！对不起，我是胡说的，你看到别生气！！[猫猫投降.gif]”
“林西维，你还好吗？”
最新一条消息：
“林西维，新年快乐！！！[烟花][烟花]”
林西维飞快扫完了消息，有些犹豫的打字：“章小苒，你能帮我一下吗？”
等了三分钟对面没有回复，林西维看了看对方昵称下面显示在线的状态。
他掐着自己的手指，继续输入：“小苒表姐，你在忙吗？我是林西维。我现在在龙城东街的市公安局，这边民警告诉我需要一位成年亲属过来接我一下，顺便聊些事情，你可以过来接我吗？”
又等了三分钟依旧犹如石沉大海，林西维垂下眼眸，退出登录，清空账号信息。
“你不用了吗？”民警接过手机询问。
“不用了。那边还在忙，让我在这儿等等。”
“行，那你坐这里休息会儿吧，别着急！就是我们楼没供暖，冷的话只有毛毯，我给你拿两条......”
林西维点点头坐到金属的等候椅上，等着。
他从毛毯底下拿出自己之前遮掩的左手，厌恶地看着那块泛着血丝的擦伤，右手用力按在伤口上。
【我这样的人，真是讨厌......】
腕表的质量不算差，但也不怎幺防摔，现在表盘上已经有很多刮痕，秒针已经松掉不走了，分针也一颤一颤的。
林西维擡头搜寻室内的挂钟，时间显示已经到八点了......
章小苒可能看得到消息，也可能错过消息。而她看到这那条消息或许会来，也或许不会来。
理想状态下，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让林西维的谎言得逞......
现在已经这幺晚了，今天还是正月初一。大家都会做些什幺呢？逛街聚餐，和家人团聚，看烟花做游戏......
公安局里的工位很多都是空的，只有几个值班警察，很冷清，之前从分局临时调来处理今天发生这起案件的人员已经走了，值班警察正在审犯人。
开年就遇到需要加班加点的状况，心里也会有牢骚叭！
那章小苒在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都没有收到自己的回复，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乍然看到自己时隔一周的回复，对之前的作为毫无解释，还提出莫名其妙又自作主张的请求，她又会怎幺想呢？
林西维在看到那幺多弹框跳出来的时候，不得不说有些惊讶。
章小苒还挺有毅力的......
林西维以为她一诊考试取得不错的成绩，至少会奖励给自己休息几天。毕竟在学校的时候，章小苒就总喜欢奖励自己，或者厚着脸皮向林西维讨要奖励。
没想到放假之后对方每天都有在努力学习啊......
似乎已经有良好的心态去应对后面的考试了，而且也养成了不错的学习习惯，以后应该也会这样继续下去......
正如林西维之前的想法一样，他在章小苒的人生里短暂出现过，其实微不足道啊......
所以自己的请求是不是打扰了对方呢？
他戴上帽子，抱住自己的帆布袋，裹着毛毯，眼睛盯着墙上的壁钟。
时间一点点流走，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警察给他的热水都凉透了。
女警察过来问了几次。林西维敷衍了过去，决定闭目倚靠在椅背上装睡，这样可以逃避警察的问话。
从章小苒家到这里，如果乘车的话大概要半个小时。如果很晚才看到消息，或许也不会来。
林西维捏紧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思索着，然后又松开。【那样的结果，等明天再去考虑吧......】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胃的空虚让人更脆弱，林西维晚上只吃了一个没有多少热量的煎饼，现在身体越来越冷，心口也有些凉意。
寒冬腊月的夜晚很难熬，林西维很累，很冷，但睡不着，也不敢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