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匆匆取来两件厚重的大氅,两人分别披上身,又坐回了炉边。
白榆伸手在篦子上方,热流直扑入掌中,被冷风灌注的鼻腔也通顺了些,又厚又重的裘氅严密包裹住颈间,她缩了缩脖子沉入其中,鼻间触碰到厚实的绒毛,还能闻见贺季旸寝殿内熏着的淡淡松香。
贺季旸提起炉上的茶壶倒入杯中,递至她身前。
白榆想拿起,还是有些烫手,便又把手揣回了怀里。
“真是难为你,还要寻这些家伙事出来。”她看着这崭新的小火炉、圆几和坐榻,抿了抿唇。
“今日就算你不来,我看见这皑皑白雪,也是要出来折腾一番的。”
白榆垂头,伸手掩嘴,还是没能压住被逗弯的嘴角,终是“噗嗤”一声笑开。
“阿尧又出宫去了吗?”贺季旸取下篦子,拨了两下炭火。
“嗯,又两个月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宫里他也是待不住的。”
“是啊,我就见他总盘算着日子,好回姥姥家吃一顿烟火饭。”
此次出宫本被元日耽搁了,愣是拖到大年初六宫中新春事宜大抵了结,才给人放出去。皇宫活动杂多,流程礼节繁琐,出光华门的那一刻,阿尧自是觉得空气都新鲜不少。
“你跟阿尧...有什幺事吗?”
被这样一问,白榆自以为滴水不漏的神情慢慢僵硬在脸上,擡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什幺事?没有的。”
贺季旸摇头轻笑,“无事,我是怕阿尧不在你觉得孤独。”
她自是不会注意到自己每每提及阿尧都会微微凝起的眼波,仿若那浮起一层薄霜的冰泉。
老太监从后殿门出来,远远望着亭中融洽谈笑的二人,面色为难,踟蹰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打破了这里暧昧的空气。
瞥见侧方的黑影,两人都转头望去。雪天里走得如此之慢,白榆看出他的犹豫,主动起身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后娘娘...”他走近,压低了脑袋,偷瞧了一眼贺季旸的脸色,“太后娘娘命人来请。”
“太后?哪个太后?”
“呃...温太后。”
“温太后?”白榆与贺季旸对视一眼,都有所不解。
“妹妹是后宫之主,太后许是有相关要事要协商呢。”贺季旸起身道,不想让她为难,却免不了落寞。
白榆心领他的好意,更抱歉意,苦笑对老太监道:“知道了。”
她准备解开裘氅,却被贺季旸扶手拦住,“天冷,穿着吧。”
只是可惜了这幺好的东西。这件来自东宫之物断不能与她身上出现在皇帝面前,最终也只是落得个深柜之中,亦或是半道被毁。
白榆轻轻抚上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不了。”她擡眼,眸光中是道不明的情愫,她自然不愿负他的心意,“这次就不穿了。”
贺季旸眼睫轻眨,收回了手。白榆卸下大氅,朝他点头示意,随着老太监往正殿穿过后离开。
他盯着背影消失的地方良久,垂头看向自己无意愣在半空的手。
恒福殿的屋檐比其他宫殿要窄一些,白榆步履匆匆跑至檐下请守门通传,夏葵忙手忙脚将伞收起,又开始忙着替她拍去衣裳上沾的雪花。
“皇后娘娘,请进吧,太后娘娘在偏殿呢。”
白榆点点头,在门垫上踩了几脚,擡腿踏进了门槛内。
整个正殿都静悄悄的,除了过于浓重的熏香扑鼻,让她平生一阵眩晕。
偏殿的门微微开着,似是在等她。
立冬时,贺景珩大张旗鼓封她为后,也在那一刻,终于完成了他们迟来一年有余的婚礼。
可她虽居于高位,这后宫实在清净安分,所谓的责任,也不过是在被他人尊奉时友好并温柔地回个礼罢了。
除了两宫太后总有些琐碎的事务交与她,也见怪不怪了。
出乎她所料,偏殿里并不止温郁一人。
白榆透过门缝小心往里看了一眼,只见正对着的温郁正同对面人饮茶。
好奇使然,她稍稍挪眼,却见温郁对面坐着的,赫然是无法踏足其宅院之外,更是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周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