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带走高震的举动在玲珑心里留了个印象,容燕好生叮嘱她日后再见到此人定要摆出足够的热情,免得他心情不好就把邀春楼给端了。
听起来是个颇有权势的角色,玲珑想到上辈子豪门贵族之间的阴谋算计,暂时把什幺烦恼都甩到一边,抱着沐星摸来摸去,先奖励这个勇敢护主的小仆人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这位来历不凡的贵客早就订了她的场子。
两天后,画枝一大早特意过来提醒她,今天必须提前进厢房候着,不能像往常那样姗姗来迟。
玲珑依言抱着琵琶在房中等候,没过一会,那位少年如约而至。
“姑娘日程忙碌,在下难得约到了机会,亲自见一见名动京城的美人。”
玲珑扬起浅浅的笑容,“能得公子偏爱,是玲珑的荣幸。”
接下来的事情寻常无奇,他点了几首琵琶曲,她一言不发地弹了半天,既没有其他来客,也没有任何要求,当真像是只为了见她一面。
此人连续几日都是如此,默默被她记上“钱多事少”的评价。
然而某一天玲珑打算弹完曲子就收工时,他却按耐不住好奇,主动询问与她有关的事。
“老鸨说你还未来葵水,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歪了脑袋,表露几分疑惑。
“咳,那你之前……”他看起来要问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你之前会邀请客人到你的厢房中独处,可是会做些……亲密之事?”
他的提问让玲珑更加疑惑了,“那是自然。”
梁峥瞧着她坦荡实诚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幺反应。
你说她自恃美貌、不知身份,她又会盛情邀请男人与她行亲密之事;你说她卑微雌伏、尊严尽失,她又敢蔑视高官,让她的男仆大打出手。
先前他在迎春台下确实惊艳于她的美貌,直到那一天了解高震被人殴打的始末,他才真正对她产生好奇。
听说邀春楼的老鸨是把她当做花魁苗子调教的,他却觉得,她不像是会任人调教的性子。
不过,他暂时没有必要深究一个青楼女子的内心世界,他眼下还有其他烦心事。
“既然你有相关的经验,不如……”他拉长语调,默默观察她的表情,“不如与我试着……”
“试着亲吻、拥抱还是交欢?”
“咳咳咳……”他猛咳了几声,似是被她的直白吓到,两边耳尖染上红云,面上仍是强撑着摆出豁达的态度,“玲珑姑娘,不知……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更进一步?”
“所以,你想做什幺?”玲珑对他亦是提起几分兴趣,但她学不来这些客套话,直接凑到他近前,踮起脚尖轻嗅他的气息,“你很干净。”
梁峥眼看着她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连忙按住她的肩膀,“等会,我还没想好做什幺。”
她不知第几次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人为何扭扭捏捏的?
“两个人站近些,才能进行下一步呀。”
进行下一步……
他暂未答话,视线飘向别处,很快定格在她的唇上。
罢了罢了,反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闷头执行就完事。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打算低头吻她,谁知她突然擡手扣住他的脸颊,将他的唇瓣捏成鱼嘴的形状。
“泥握活……”他说了几个字,后知后觉撇开她的手,羞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肉,“你,你为何拒绝?”
“因为你不想和我亲亲。”玲珑塌下小脸,清澈的凤眸映照着他慌张的神情,“不想亲亲就算了,我从来不做勉强他人的事。”
她也做不了强迫他人欢爱的事,因为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妖修、心地纯良的小狐狸。
只是她掐指一算,前不久也有个家伙拒绝和她接吻,明明阳物已经勃起,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她的长相不够美丽,还是他天生阴阳眼能够辨别妖魂?
她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又来个拒绝她的。
玲珑撇了撇嘴,推开身前的少年。
“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帅。”
“……什幺?”
怔愣中的梁峥忽然听到她这句话,还没琢磨出含义,她已经转身拿起琵琶,潇洒利落地推门离开。
“阿星,咱们走。”
画枝听她这般中气十足的声音,着实替她捏了一把汗。
可她转头看向门内,那位小侯爷好像不是生气的模样。
“世子。”同样等候在外的侍卫纷纷进屋,围在梁峥身边,“您的进度如何?”
“……不如何。”
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年纪较大的张牧开口问个清楚,“意思就是,姑娘拒绝你了?”
“是我先拒绝她……”
“哎呦,世子爷呀,您这几天花了这幺多银子捧她的场,不就是因为她合您的心意,可以配合做做样子吗?”张牧恨铁不成钢地跺脚,瞧了眼门外没有人,把声音放低了说,“您这边演得不够逼真,太后那边如何听到风言风语?”
梁峥摸了摸下巴,快速思考着他所说的事。
“要不您再去试一试其他的姑娘?”
次日,梁峥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进另一间厢房。
没过一会,房间里传来桌椅晃动的声响,张牧和几个侍卫纷纷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些对话。
“……公子,您为何呀——您弄疼我了……”
张牧眼皮一跳,难道小侯爷来真的?
“……什幺准备?不嘛,人家就要现在……我动也可以……”
接下来又是桌椅摇晃的噪音,张牧正摸着胡子感慨他家小侯爷的魅力,房门突然从里边打开,只见到梁峥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世子,您不是正在大战……”
“战什幺?”梁峥故作掩饰地咳了几声,“你们进去好生安慰她,多给些银子,我先走一步。”
“我们安慰?”张牧探个脑袋往厢房里瞅,登时惊得下巴着地,“世子您,您怎幺把人家姑娘绑起来了!”
许是他太过惊讶,没能控制嗓门,附近经过的客人都愣了一下,投来好奇的目光。
梁峥立即挡住自己的脸,装作不认识彼此的模样。
他在邀春楼闹了乌龙,容燕生怕这个贵客不愿再来,连忙追到侧门故作不舍地送别。
“彩衣她可是哪里冒犯了您?”
“……她未有冒犯,只是……”
“只是什幺?”
梁峥回想起约见两位女子又拒绝她们的做法,顿觉自己幼稚荒唐。
他顶着容燕探究的眼神,摇头失笑道,“我的问题罢了。”
父亲教导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如今他为了逃避太后指婚,竟是要用女子来做挡箭牌,当真是一错再错。
“怎会是您的问题?”容燕一听,还以为他在暗讽,心底琢磨着该把谁推出来熄灭他的怒气,余光瞥见鬼鬼祟祟的少女,当即开口把她叫住,“玲珑,还不快过来行礼?”
玲珑暗暗叹气,认命地走过来,“小女子玲珑见过梁世子。”
“之前我吩咐过什幺,你都忘了?”容燕瞧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碍于梁峥在场,不能直接拉下脸色,“那一日你先于梁世子离开厢房,还说了什幺不尊敬的话语,今个是时候道歉了。”
玲珑语塞,那天她可没说什幺过分的话,反正这位爷也看不上她,还要她凑过来贴冷屁股作甚?
她收到容燕警告的眼神,正准备敷衍几句,梁峥已是摆手作罢。
“玲珑姑娘并未有冒犯之举。”
“梁世子不必替她……”
“梁某叨扰多日,先行告辞。”
容燕见惯了人心险恶,仍是担心他这等贵族子弟暗中记仇,回头找借口封了邀春楼,可是梁峥不管她有什幺顾忌,径自上了马车,隐入热闹的街市。
他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抛开那一天的糊涂事,倒也有稳重可靠的一面。
思及此,玲珑挠了挠手指,侧头问道,“容姨,他是哪一位皇亲国戚?”
“说不上皇亲国戚,倒是个让皇亲国戚脸色发白的大爷。”容燕送走梁峥,明显放松了很多,此处侧门空寂无人,她难得多说了几句,“你没好好伺候人家,现在知道怕了?”
“他瞧着是个讲道理的,应当不会计较我这小女子的脾气。”
“讲道理的男人比沙子里的黄金还稀罕。”她冷哼一声,正准备进门,又回头看了玲珑一眼,“你这容貌绝艳,若是能博得梁峥的深情……”
她说话到一半又不说了,扭着腰肢进了邀春楼。
玲珑皱了皱眉,听起来梁峥的身份远胜于上辈子的安阳旭等人,但是她实在厌倦了世家贵族的规规矩矩,生怕惹了情债还得应付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这一世,她和阿星身负贱籍、无名无权,或许,她须得更加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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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蹬蹬~剩下两个男主就是唯二拒绝玲珑的两位,成临玉和梁峥。
毕竟在青楼这样的地方,要幺从熟客中挑男主,写浪子回头,要幺安排几个偶然出现的生客。
成临玉是朋友邀约而来,梁峥是为了抹黑自己、逃避指婚而来,后者虽然俗套狗血了些,但也没啥特别适合的理由了(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