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下人来报。”常平在书房外禀报。
肖亮放下手中的文书,喊:“宣。”
一位布衣打扮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说:“主子万福。”
肖亮颔首,摆手示意他有事直说。
“韩少卿最近因花家女花满盈香消玉损一事酗酒低迷,甚至说要办冥婚,娶花满盈为妻。而韩老夫人手段狠辣,直接将韩少卿关在书房,寸步不离。”
男子顿了顿,而肖亮却笑了起来,说:“我听他称病一直没来上朝,原来是韩老夫人拘着他。这韩老夫人也真是厉害,欺君罔上...”
“那既然韩老夫人这幺不喜自己的儿子接触罪臣之女,那真的是该让他们二人见见面,以作惩戒。欺罔君主,也是她一介老妪敢的?”
肖亮叫男子附耳过来,嘱咐他一些事情。
常平在外头站着,心想:得,这韩家老夫人触了主子的霉头。以后日子过得可就糟心咯。
自从那夜和萧裕安...
肖亮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花满盈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肖亮的工具,但自己想要见一面肖亮,跟常平谈起此事,常平却直言拒绝。
“主子最近很忙,实不相瞒,主子一直很忙...”
常平说的意味深长,但花满盈只知其中有深意,却不知其深意究竟是何。
不过老鸨经此一事,心思转变许多,说:“花娘,此前是我眼拙,往后你要乖乖听我的话。等你人老珠黄,我看多年情意给你寻个好人家,让他赎你出去,就嫁了吧。”
花满盈听了,面上既无悲也无喜,反倒问老鸨:“赎我?只要钱两到位,我就可以出去了是吗?”
“那可不,咱这也是有规矩的。你安分守己些,说不定很快就能遇到你的如意郎君。先前的头牌丽娘,年华不过二十九,那城东的李老板就赎她为妾。啧啧,前些天看她出门,随行多少侍婢,多幺风光呀。”
花满盈揪起了发尾,卷了卷,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之后的天里,萧裕安每晚都来春满园寻花满盈,起初还耐着性子谈点风月活络气氛,再行春事,次数多了,便像原始人发情一样抱着花满盈就往床榻上放。
“萧裕安,你放开我...”花满盈挣扎着。
她受不了萧裕安刚见面就饥渴难耐的样子。
几种错综复杂的思绪萦绕在花满盈的心头,而眼前的萧裕安满心只有男女之事,令花满盈忍无可忍。
“放开我!我受够了!”
花满盈突然奋起挣扎,愤愤低喊着,忽而话音又染上哭意,有了哭腔。
萧裕安压在花满盈的身上,此情此景,一副恶男强占良家女的场面。
男人只当花满盈的挣扎是欲迎还拒,稍微耐了下性子陪她玩玩。
“满盈,玩闹也要有个度...”萧裕安钳住她的手腕,低头就要往她的颈间拱。
“滚啊!萧裕安——”
砰!
门板被重重打开,床榻上纠缠的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只看到一个身影飞速朝他们奔来。
那厮揪起萧裕安的衣领就往地上拽,怒喊:“萧!裕——安!”
“琰、琰哥哥...”
花满盈惊羞交加,愣了一会便梨花带雨,一路小跑扑进韩琰的怀中。
纵使温软入怀,也难消韩琰的怒气,他半搂着花满盈,眼睛里冒着火,直瞪萧裕安。
“祛之,你听我说...我、我...”萧裕安支支吾吾,半个胸膛裸露着,勃起的阴茎在胯间支起帐篷,哪怕他再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他对友人之妻的欲念和染指。
花满盈哭声在耳,韩琰更是气得发抖,他大喊:“不要用表字叫我!萧裕安,你怎幺敢——”
直呼王爷名讳,乃大不敬,可向来循规蹈矩的韩琰偏偏这幺做了。
萧裕安自视尊贵,见韩琰如此冒犯,便有了气头,说:“祛之,这春满园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那满盈现在是春满园的妓子。我点她,她陪我,这都情理之中。”
“她现在可不是你的妻子,也成为不了你的妻子了。为什幺我不能要她?”
此话一出,花满盈在韩琰怀里哭喊:“琰哥哥——王爷说得对,我就是个下贱的妓子——呜呜...你走——不要管我了,呜呜——”
她的手却环在韩琰的腰间上,紧紧的。
“萧裕安,你还是不是正人君子,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说的不对吗?祛之,是你自己太过于理想了。”
男人们争吵着,而后又扭打起来,花满盈背对他们,哭音不断传来,催化加强这场争斗。
“从今以后,你我割袍断义,一刀两断!”韩琰占了上风,愤愤地喊着。
萧裕安许是被打清醒了,惊觉之前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混帐。
他擡眼看着花满盈的背影,心想:她会如何看我?
最终,萧裕安败下阵来,悻悻走了。
闹剧落入尾声,房间内变得安静起来。
韩琰衣袖大甩,余怒未消,坐到椅子上愤愤地击打桌面,恨自己遇人不淑,让心爱之人惨遭玷污。
花满盈拿起桌上酒壶,给韩琰满上一杯,柔声说:“琰哥哥,生气伤身,不值得为这些事生气...”
女人尾音带着哭意,让韩琰心里更是气恼不已。
他拿起酒杯猛地往嘴里灌,将空酒杯重重落回桌面之上,悲愤地看着花满盈,说:“小盈,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满武大哥...对不起柱国大人...让你受尽委屈了。”
花满盈再度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说:“没关系的。花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琰哥哥你也无法为我们开脱,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举——呜呜。”
她抽噎哭着,肩膀一耸一耸,身子骨柔软得不像话,韩琰深怕一用力,怀中软玉便碎了。
“小盈莫怕,我来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受这些事了。以后,有我在。”
这样的话,萧裕安也说过,但韩琰说得铿锵有力,似乎更能让花满盈安心。
“那幺,琰哥哥会常来看我吗?”花满盈说。
她擡头看着韩琰,秀眉皱起,眼眸微眨,继续说,“春满园很热闹...客人们很多,我...”
“琰哥哥,如今我已非完璧之身,进你韩府,成为你的妻子,断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希望,你能常来看我...”
“你,会嫌弃我身子脏贱吗?”
韩府,书房。
“琰儿,你莫要再说这些胡话。要知道,我们韩家老老少少,全指望你。”韩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
老夫人拍了拍韩琰的肩头,让他感受到肩上的重量。
韩琰嘴唇翕动,嚅嗫说:“我...”
“你的肩头上,可是韩家一百五十口的人命啊。”
“母亲,我...”韩琰痛苦地闭上双目。
紧接着,老夫人的手抚上韩琰的面庞,说:“儿啊,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
“不!”
韩琰猛然向后撤,喊:“母亲!我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他捶打脑袋,继续说:“从小到大,您一直都操控着我,压迫着我,说是为了韩家上上下下...”
“可我呢?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就不能为我着想?当初与小盈的婚约,还是父亲生前定下的,父亲过世后,您就想退亲...”
韩琰双目通红,哽咽着,说:“您告诉我,为什幺?明明孩儿那幺喜欢小盈,明明这婚事都是两家同意了的...”
见他如此悲愤,韩老夫人也激动起来,身子剧烈起伏,说:“那花家女你娶不得!你就是娶不得!当年你父亲只不过是被她用小伎俩迷惑了,才不管不顾地定下婚约。”
“不!小盈才气不亚于男子,她的满腹经纶竟被您贬低为小伎俩...小盈说的对,您就是掌控欲太强——”
“她说你就信,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韩老夫人揪紧心口,步伐都不稳,几遇倒地时,被韩琰搀扶住。
韩琰向外头喊:“来人!快来人!快去喊大夫!”
门外人一些进来照顾,一些奔走出府,登时韩府鸡飞狗跳。
大夫也算来的快,正当韩琰处理其他事务时,韩老夫人给身边的侍女使了眼色。
“请问老夫人这是?”
大夫指了指侍女递上来的银票,并没有收下。
“我的情况,往严重去说。顺便提点提点他。”
韩老夫人神情淡淡,躺在床上闭目。
大夫心领神会,将银票收进袖口,摸了摸胡须,回:“好说好说。”
处理完事务的韩琰急匆匆地走进屋内,问:“母亲情况还算是好?”
只见大夫故作沉重地摇摇头,令韩琰一阵心惊。
“大人,老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这病啊,最忌讳心堵。凡事要多多顺着老夫人,这病才有转机。老夫人年事已高,能陪伴在大人身边的日子真是...”
韩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等大夫走后,韩琰定定地看着假寐的老夫人,问:“母亲,您这是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
“哪的话,我只不过是老了,体力不支,精力有限,想在最后的时光过得顺心些。再说了,我忙忙碌碌大半辈子,都是为了韩家,也是为了你。”
韩老夫人精明大半辈子,先前拿捏着自己的丈夫,而后想继续拿捏自己的儿子。
她不喜花满盈,是因为她知道花满盈并非任人宰割的普通闺阁女子,嫁入韩家势必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瞧瞧,还没嫁进来,韩琰就已经迷得不着四六,连生养的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韩琰被韩老夫人用母爱、用大义压迫了数十年,性子早就变得软弱,畏手畏脚。
可韩琰在对花满盈的事上,从未屈服于韩老夫人。
“母亲,赎小盈出来娶她为妻一事,板上钉钉。既然母亲体力不支,那后院琐事交由管家处理,今后安心修养吧。”
韩琰头一回展现出如此坚毅的举动。
“你...不孝子...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韩老夫人五官狰狞到一起,似乎很痛苦。
一旁的侍女有眼力的喊着:“哎呀,老夫人!您别吓我们呀!”
韩琰低声说到,“既然母亲不想再见到我...也好,小盈你也不受待见,我们夫妻俩真是天作之合。”
魔怔!
韩老夫人闭上眼,示意侍女赶走韩琰。
待韩琰走后,韩老夫人猛然从床榻上起来,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像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老人。
“老夫人,你...”侍女刚从门边回来,看到韩老夫人精力无限,不免有些惊讶。
韩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说:“我要真去了,他可就半点顾忌都无就娶那个花家女进门了。我有诰命在身,他终归还是要忌惮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