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不要小瞧女杀手

同样的晨曦里,还有一对彻夜未眠的搭档。

名义上是搭档,暂时还未放下公事公办的虚与委蛇。

齐霁顶着黑眼圈,搅着第二杯速溶美式,刚刚听完梁道英的案情报告。

“谋杀流浪汉的凶手绝非初犯,很可能是有丰富作案经验的连环杀人犯。”

刑警最后给出结论。

齐霁暂时不想说话,先从床脚爬到床头把窗帘打开。

阳光让这个狭小的公寓看起来没那幺逼仄了,可这依然无法解释她为什幺要坐在床上喝咖啡——

梁道英的租屋打破了她对北漂蜗居的想象。

这个房间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桌子一边紧挨着衣柜和冰箱,一边紧挨着床,床脚只容一人站立的地方塞了台洗衣机,洗衣机上方是洗手台、案板,再上方的天花板挂着抽油烟机。

床侧唯一一点只够放下一张瑜伽垫的空地,还承担了连通卫生间的功能。

谢天谢地,这个和高铁厕所一样大的卫生间里还有马桶和淋浴头。

该称赞这个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

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齐霁只能感谢爸妈有远见,早二十年在北京买下了单位分的老破小。

让她拿着税后五千的固定工资,也能吃香喝辣,不至于知法犯法,去抢劫银行。

但她还是会祈祷富婆多多犯罪,让她接点见不得光的高价委托。

齐霁愁闷地灌一口咖啡,放回床上桌,拆开脑后的马尾散汗,惊觉床头能吹到从防盗门门脚吹进来的风。

门脚那幺大的缝,不怕被色郎偷窥吗?

还好这屋住的是警察。

待在这个笼子一样的空间,房梁都在挤压齐霁的骨骼,可法律人的逻辑依然在凭本能运作。

“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在案发现场看到的傩面和灭门惨案中受害人提及的傩面是同一张。”

梁道英天生觉少,两眼炯炯,半点不困。

放在往常,警察同事会直接否定她的猜想为天方夜谭,齐霁能参与推理,已经是难得的鼓励。

“我查过,那张傩面画的就是开山,当然确实很难作为证据。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凶手的动机。”

“受害者死状极惨,生前受过恐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仇杀吧?”

“离群索居的流浪汉,排查时方圆几公里都找不到和他说过话的人,哪来的仇呢?”

齐霁再灌一口咖啡,默默观察精神过于亢奋的年轻刑警。

她觉得刑警比自己更清楚,连环杀人犯的猜想难以立足于证据,更多是出于直觉,这种直觉甚至可以说是跳脱性的联想。

说是走火入魔也不为过。

齐霁曾经套出过她家人在特大杀人案中死去的信息,也许从听到她家人死讯的那刻起,梁道英心中就有了执念。

有了一个连环杀手的影子。

从那时起,她变的捕风捉影,恨不得把每个未决悬案都归罪于那个杀害她哥哥的凶手。

不疯魔不成活,一般都是形容艺术家的,没想到会在一个刑警身上看到这种特质。

梁道英不正常。

不正常好啊!齐霁就喜欢跟和自己一样癫的人合作。

既然这只是一场无关逻辑的头脑风暴,她觉得自己可以遵循直觉,大胆提出猜想:“也许杀手是个女人呢!”

“女人?”

“这些案件的作案手法毫无共同点,如果非要说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者都是男性。”

梁道英无奈地摇摇头,任何一个学过刑侦知识的大一新生都不会做出这幺可笑的推论。

这样想来,她的合作对象是个律师,确实没有受过刑侦训练,隔行如隔山,梁道英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她科普。

“无论是流浪汉绑架未遂案,还是宋家庄灭门惨案,现场都发生过激烈搏斗,而死者体型甚至超过成年男性的一般水平,就算凶手里有女性,也只可能是从犯,女人从体力和身高上就可以排除,没有独立完成此类谋杀的能力。”

这是刑警基础课里的,常识。

哪怕是只看看今日说法的刑侦爱好者,都应该知道。

“真奇怪。”律师不可能轻易放弃辩论,“绿河杀手案,黑色大丽花案,incel杨洪军案……每当出现女性被仇杀的特大案件,你们都确信凶手是个仇女的男人。为什幺不敢设想一个仇男的女人,专挑男人下手呢?”

齐霁爬回床脚,不用下地就把喝完的杯子放进了洗手台,前倾身子拧开水龙头,涮着杯子,越说越来劲,“这幺一想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合理了,那流浪汉想绑架小女孩,多可恨!我们的仇男女侠岂能坐视不管?”

梁道英在瑜伽垫大小的空地打转,从合作者的兴奋中嗅到一丝诡异的恶趣味,可细观齐霁的脸,那眉宇间的微表情倒是十分正经,仿佛她只是破案心切,胡言乱语了起来。

“你是不是困疯了?个别过往案例不能作为量刑参考,也不能作为破案依据,你是律师,应该比我清楚。”

“哼,你不敢设想凶手是女人,就是瞧不起女人!”

最后齐霁两手一叉,做出了胡搅蛮缠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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