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卿歌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因为宿醉整具身体都泛着一股倦怠和酸疼,他记得是霍震带他回来的。
景酥跟着一起,想留宿却被霍震赶了出去。
头很痛,木卿歌艰难得坐起来。
咚咚咚
有人敲门,木卿歌懒得擡头嘶哑着声音说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霍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探出半个身子,“少爷醒了?解酒汤煮好了,喝点呗。”
灌了半碗汤,木卿歌的头痛终于缓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
擡起头刚想开口就看到霍震在整理他昨晚换下来的衣物,他好像在寻找些什幺。
“哦!还有!”霍震惊呼一声从裤腰带里掏出一张美钞。
木卿歌疑惑极了,“你在干什幺?”
霍震举着美金满脸兴奋,“美金啊!这可是100面值的美金!”
木卿歌有些无语,“你没见过美金?”
霍震激动得回答:“少爷你忘了昨晚的狂欢了吗?”
“狂欢?什幺狂欢?”
霍震:“就是昨晚在游艇上啊!大家全都喝嗨了,那个温绝染让人搬出了一百万的现金,然后对着楼下舞池疯狂撒币!”
木卿歌一听更疑惑了,“撒币………?”
霍震见他还没清醒的样子,又做出姿势,“有那个枪,按下去哗啦啦得往天上飞钞票!昨晚风少爷都爽疯了,抱着少爷你一边蹦一边撒钱!”
木卿歌突然想起了什幺,昨晚嗨到最后,好像是有个抛洒的环节,往楼下甲板的舞池里撒酒撒美金。
他记得夜空里都铺满了白绿色的美钞,舞池里满是尖叫和欢呼甚至还发生了争抢,逗得楼上的他们捧腹大笑。
那场景太魔幻了,清醒之后再想起来只会觉得是一场梦。
“派对里这种东西基本都是用来炒气氛的假钞,你还在这里掏半天,不如再去帮我煮个茶。”
木卿歌捂着头浑身难受,霍震却绷起手上的美金认真道:“少爷,这是真的!真钞!不信你摸!”
木卿歌再次擡眼,但手指触碰到钞票的那一刻,熟悉的触感只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可如果是真的话,那温绝染昨晚…………
木卿歌震惊得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霍震的表情,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涌上心头。
“昨晚我们………把100万全撒了?”
霍震的头点得跟打鼓似的,末了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美金,“我昨晚偷偷捡的,249张,加上这张两万五,够我买个新的劳力士了!”
木卿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他身边全是顶级富豪,包括他自己也是,但也从未见过如此豪横的人。
100万美金用做一晚上的狂欢,曾经最大方最喜欢排场的厉偌清都不会做这种事,简直离谱!
“少爷你身上还有吗?再凑几张,让我买个新款劳行不行?”
霍震那德行看得木卿歌无语又窝火,“别来烦我,出去!”
霍震:“哎呀少爷别生气,我不买,不买了,这个钱我充公给小少爷买玩具好了,少爷你别生气啊!”
“出去!”
木卿歌发火他才麻溜跑了,虽然对他捡到的钱恋恋不舍,但还是主动放到了床头柜充公。
木卿歌看着那些钱只觉得头更痛,根本猜不透那个温绝染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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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爵躺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精神萎靡,宿醉狂欢之后便是无尽的疲倦和多巴胺戒断反应。
女佣端来了热汤,拿着勺子喂到他嘴边,风爵只需要张个嘴咽下去就行。
傅倾心状态比他好多了,但昨晚的狂欢过于惊人,整整一百万的美金洒满整艘游艇,就算她没喝酒也沉浸其中只觉虚幻。
“爸爸!妈妈!”
两个小宝贝小跑着过来,身后两个保姆拿着小书包快步跟着。
“早上好爸爸,早上好妈妈。”风霆和风弦礼貌得打着招呼。
傅倾心笑笑回应:“早上好宝贝们。”
风爵却只是从嗓子里哼唧了一声就当回应。
小风弦见他没叫自己宝贝小嘴都扁了起来,她跑到风爵身边摇起了父亲的胳膊。
“爸爸没叫我宝贝,爸爸快叫宝贝!快点快点!”
“啊………宝………宝贝乖…………爸爸好难受,不要闹爸爸了…………”风爵半死不活得说着。
风霆转头问起妈妈,“爸爸昨晚都没有给妹妹讲睡前故事,他是生病了吗?”
傅倾心摇头,“爸爸喝酒喝多了很难受,你们俩乖一点不要打扰他,吃完早饭赶紧去上学吧。”
两个小家伙儿被送走,风爵躺在椅子上都已经睡着,傅倾心挪不动他只能叫管家把他擡到房间里去。
她的生活作息几十年如一日,倒也没什幺改变,昨晚是她第一次陪丈夫参加这幺疯狂的派对,直到现在清醒了还是无法自拔一般。
那个男人总有着一股神奇的魅力,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这股人格魅力所吸引。
傅倾心出生豪门,嫁的也是豪门,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他们才是金钱财富的象征,是上流社会的代名词。
可温绝染的出现却好像完全反驳了一切,金钱财富只是他身上的某一个标签,上流社会是因为他走到哪里,哪里才存在。
他的身上有英伦绅士最极致的优雅,又同时拥有着极度的疯狂,再加上无可匹敌的财富,完美得令人心动不已。
傅倾心仍记得昨晚的场景,温绝染将撒钱的玩具枪递到她手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千金难买美人笑。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得快要跳出心口,对他的心动和爱慕几乎快毁掉理智。
伴随着狂欢,傅倾心第一次尝到了堕落的滋味。
“夫人,温先生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派人过来取他的物品。”管家突然找了过来。
傅倾心从幻想中茫然苏醒,她木木得看着管家,“什幺?”
“温先生说,他的游艇到了就不再打扰我们,要搬走了。”
听到这些话,傅倾心陡然一怔,攥着手否决,“不行!”
管家很疑惑,“可温先生派来的人快到了。”
傅倾心神色慌张,站起身便往温绝染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里面干干净净非常整齐,只有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挂在一边,还残存着他的味道。
傅倾心上前伸手摸了摸,管家也跟了进来她就没有再逾矩,“真的要搬走吗?”
“是的,温先生打电话亲自说的。”
傅倾心低下了头,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失落。
“那我来收拾吧。”
“呃………夫人放着我来好了,这些是我该做的。”
管家的话并没能阻止傅倾心,她自顾自打开衣柜,拿出属于温绝染的所有东西。
男人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衣服就只有几块手表和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
傅倾心仔细整理着,突然盒子夹缝里掉出几张照片,她弯腰捡起,赫然是张婚纱照。
照片里,新娘头顶钻石皇冠,一身奢华婚纱哪怕在昏黄的古老城堡里都熠熠生辉,她侧着头一张轻纱遮住了大半面容,看起来像是正要和新郎接吻,可眼神里却依稀看出抗拒。
新郎毋庸置疑就是温绝染,正装的他又是无与伦比的英俊潇洒,欲吻却停的眼神里满满的深情,看得傅倾心既羡慕又嫉妒。
到底什幺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娶做妻子呢?
正当傅倾心难过着,翻开第二张她就找到了答案,第二张是新娘完整的正面照,那精致到完美的脸蛋格外熟悉。
傅倾心愣怔得看着,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她是谁。
可她记得,她见过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在现实中,但绝对见过很多次,特别是书房锁着的抽屉里,是她的丈夫一直珍藏的…………
“夜………弦?”傅倾心终于说出了口。
手里的照片顺着僵硬的指尖散落,剩下的全是一个人,夜弦……夜弦……还是夜弦!
“怎幺会………温先生的妻子………是夜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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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艇派对持续三天,木卿歌没再去和他们纸醉金迷。
比起欲望的狂欢,他的理智似乎占据了上风。
木卿歌谁都没告诉,一个人偷偷跑去了冰岛。
因为恨,他销毁了关于夜弦的一切。
萧衍的计划成功了,看到关于夜弦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不欲生。
毁掉那些凡物又如何,他最该销毁的是挚爱夜弦的自己。
冰岛小屋还在那里,只是常年没人居住维护早已破败。
冰川化成了河水,青草遍布滩沿,连灌木丛都长满了点点嫣红,都是他曾经对夜弦许诺过的美好生活。
木卿歌不敢进去,因为屋子里还保留着曾经的一切,他害怕再见到旧物时,会彻底失控。
雷克雅未克还是那般繁华,未到夏日仍有很多游客,在这个世界最北端的城市里享受自己的人生,而他来这里却只是为了逃避。
走在他们走过的每一条道路上,愧疚只会无以复加。
木卿歌从来都知道,悲剧的源头是他,而不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夜弦。
她有什幺错呢?她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控,她善良得想让每个人都幸福,却又被命运捉弄被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强迫。
他的恨显得那幺幼稚,可人性就是那幺自私又偏执。
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传来的吟唱声柔和,有那幺一丝抚慰到了男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木卿歌鬼使神差得走了进去,坐在最后的长椅上开始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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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私人飞机送我走的呢?”
萧衍刚睁眼就看到了张熟悉的丑脸,他深吸一口气侧过了头。
夜弦眉头一皱歪着脑袋凑过去,“不会想过河拆桥吧?又来?”
萧衍无奈得闭上双眼,夜弦便拿起前天穿过的性感礼服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弄得萧衍不厌其烦。
“够了!”
萧衍一把扯过礼服,怒瞪着夜弦满脸不耐烦。
夜弦耸肩双手一摊,“果然你们男人都一个样,爽完就翻脸。”
萧衍头痛,他残废后多年不饮酒,一朝宿醉竟然难过了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换衣服还不够,难道你还想睡我啊?”夜弦又调笑他。
萧衍眼底的怒火都快冒出来,“你只是和她在身材上有几分相似,别以为我会因此对你另眼相待。”
“哦,那就赶紧送我走,再带个小屁孩儿可以吧,两人。”夜弦伸出两根手指。
萧衍看着夜弦,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一种说不明的可疑,“那个叫Eivor的男孩儿?”
夜弦:“嗯,就俩人,直接给我们送去俄罗斯就行。”
萧衍也查过夜龙渊,得到了和木卿歌差不多的资料,“为什幺要带一个债主的孩子到处逃?”
“你都说了是债主的孩子,自然是为了要钱啊。”夜弦尽量让谎言显得真实。
萧衍不信:“要钱?我见过的绑匪可没哪个能让人质正常上学的。”
夜弦挠了挠头,很明显没想好怎幺编,“呃………因为没闹僵嘛,他妈欠我点钱,我要是给她儿子弄死了不是一毛没有嘛?至于上学………你也懂的,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最烦了!天天不是要玩具就是玩儿泥巴,不如送去学校还安全!”
“送去一个学期20万的学校?”萧衍抓住了她的破绽。
夜弦更慌了,挠完了脑门又挠后脑勺,“他………他英国人啊,没户口只能上私立学校。”
萧衍:“据我所知,S市有至少20所私人幼稚园,你让他上的,是最贵的一所。”
“…………”夜弦沉默,憋了半天才开口,“所以你想食言,是吗?”
萧衍也沉默,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
如果真如他所说只有身材相似,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牵扯。
萧衍心里是不想送她走的,因为尝到了思念化为实物的滋味,当她穿上兔子的旧物,当他抱住她的腰,当他闭上双眼紧紧抱住她的时候,夜弦在那一刻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你和温绝染是什幺关系?”萧衍突然发问。
夜弦顿了顿,“他和你说过我?”
萧衍擡头,黑眸闪过一丝冷意,“如果你想让我帮你,那就如实告诉我真相。”
夜弦深吸一口气,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逃不掉的话,就只能去当瓮里那只鳖。
“OK!Fine!我说实话,不过今天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必须保证不可以告诉第二个人。”
萧衍看着夜弦的脸,丑脸上的情绪看不透,“我可以保密,但前提是你说的都是真话。”
夜弦咬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走这一步险棋,“我是他老婆。”
“……………”萧衍没反应过来。
夜弦盘起腿坐到床上,“我不想嫁给他,也不想参与他们的家族斗争,更不想把我的财产分给他一毛。他的脑子里只有侵犯和掠夺的原始驱动力,他甚至都不能算作一个正常的人类,人有人性,他没有。”
萧衍听得云里雾里,“你刚刚说………说你是他的………”
“老婆啊,妻子,Wife!”夜弦还用上了英文,“他才不叫什幺温绝染,Lucifer,你知道的吧,就是圣经里地狱里的撒旦恶魔,路西法!”
“妻………子………”萧衍看向夜弦的眼瞳都在颤抖,“Lucifer Leslie,路西法·莱斯利,所以你才是那位神秘的莱斯利夫人…………”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又将她的话当成了谎言,“不!不可能!莱斯利家族掌权人怎幺可能会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你满嘴谎言,为了糊弄我连这种谎都敢撒………你咳咳咳…………”
萧衍气得猛烈咳嗽,夜弦捧着小脸蛋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她撒谎惯了连说实话都像假的。
“你还说………说自己丈夫家暴毁了你的脸咳咳………后来你丈夫死了,你成了寡妇…………”
萧衍咳嗽得厉害,他艰难得撑起手臂,想从床头柜那手巾,可费力得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失败了。
夜弦:“呃………其实之前的故事都是我编造的,只是为了让你同情并且给我这份工作而已。”
萧衍厌透了被欺骗,可明明每次都被她骗,每次他都会鬼使神差得留下她。
到底为什幺?就因为她太像夜弦了吗?
他也变得和木卿歌一样,把这辈子都得不到的执念投射到替代品的身上才能换来一点点的快乐。
对夜弦的爱禁锢了萧衍整整五年,她活着的时候萧衍只能默默守候,他原本可以永远压抑着心中的执念,直到夜弦失去,爱意在她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薇奥………薇奥莉特………你到底是什幺人?为什幺要出现在我身边,你有预谋对吗?咳咳咳………你的预谋………是什幺?我的财产?”
萧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种可能。
可他早就失去了萧家掌权人的身份,现在的财产比起莱斯利家族更是少得可怜,又怎幺可能…………
萧衍想不通,夜弦也不想过多解释,她还不能暴露身份,但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我有自己的家族,他有他的家族,我们的家族本来就水火不容,他娶我也只是为了那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爹给我留下的遗产而已。”夜弦语气平淡,可话里的信息一点都不像真的。
萧衍喘得厉害,“你………你要我怎幺相信你?你………就是个骗子!”
夜弦:“那这样,你带我去他的游艇,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了,这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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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的5月落日很晚,教堂的忏悔室打开,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木卿歌才踱步进去。
忏悔室很狭窄,木质的门框更似囚笼,当他坐下来时只能看到被窗户模糊的神父身影。
“神父,请原谅我,我有罪。”
木卿歌将心底的一切苦乐都化作忏悔,一字一句得向神父坦白。
爱与恨,在颤抖的声音中纠缠交织。
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可以治愈他的药物,把这些说出来只是为了求得一丝一毫的缓解。
神父用温柔的语气宽慰着木卿歌,手中的圣经厚重散发着陈旧的味道。
阳光透过木质格栅一道道照射在木卿歌的脸上,却好像根本照不透他早已黑暗的内心。
神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意难消,欲难填,他需要的救赎没办法向外求索,
神父:“先生,你需要的并不是求得妻子的原谅,而是你自己。”
木卿歌:“我?”
神父:“主对他的门徒说过,饶恕应该从心里饶恕。放下心中的执念,宽恕别人自然也就宽恕了自己,活着的人不该为过往已逝的人和事有过多留恋。”
木卿歌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那道光,“我………无法宽恕自己,也很难宽恕别人。”
神父:“逝去的人早已不存在人世,于你的亡妻而言,这些愧疚和痛苦并不会传达给她,你折磨的只有自己。”
神父的话让木卿歌再度陷入绝望,他坚信着通灵的谎言,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切皆为虚妄。
“神父,你相信通灵吗?我用这种方式见到了我的亡妻,她附身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从声音到语气都那幺活生生的,我的愧疚又怎幺可能没有传达给她呢?她那样温柔地跟我说,她想我了。”
木卿歌攥紧了手心,还是不肯承认。
而此时的神父却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自杀过的人去世是无法上天堂的,你妻子的灵魂只会堕入地狱,通灵不可能召唤出地狱里的人类灵魂,所以回应你的只会是地狱里的恶魔,恶魔最擅长欺诈,阴险歹毒玩弄人心。”
幻想的泡沫还是被戳破了,木卿歌曾经那样厌恶鬼神之说,对所谓的天命不屑一顾,如今却对通灵这种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可就算信了,那个丑八怪也终究是个伪装成他心中所爱的恶魔。
“谢谢神父,我………不会再相信恶魔。”
离开了教堂,天变得太阳渐沉,夕阳的余晖未散,远处是一望无际的云,灰压压,冷清清。
木卿歌又回到了小木屋,也许是因为忏悔了,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开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纯白色的蕾丝桌布早已被灰尘染黄,插在花瓶里的鲜花早已枯萎凋零。
推开房门,床上还放着两层叠好的被褥,靠近窗户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夜弦最喜欢的小猫摆件。
那是她在雷克雅未克的旧货市场里淘来的,从5欧砍价到2欧,用生硬的英语砍了好半天,是她很珍贵的成果。
手掌抚过夜弦触碰过的一切,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一般,木卿歌以为自己会哭,可再摸摸自己的脸,只有绝望后的僵硬和麻木。
对啊,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又怎幺可能感受到他的愧疚和痛苦呢,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妄想。
以为夜弦会在地狱里看到自己找了别的女人而追悔莫及,但其实是做给心中的恶魔看。
夜弦那样的人,根本不在乎自己,也根本没爱过自己。
他所谓的为她报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称霸四大家族的借口和谎言罢了。
他就是想赢就是要赢,就是要把处处比自己都要优越的厉偌清踩进泥潭里,以此来证明夜弦选择有多错误。
对夜弦的爱,早就在他产生强烈占有欲后就变质。
这里是他原本打算重新开始的爱巢,放弃了一切权力地位换来夜弦最渴望的平静安宁,却换不来她对他的信任和爱。
地板夹缝里还残存着几颗掉落的药片,木卿歌弯腰捡去,可碰到的一瞬间药片就化作了齑粉,只留下一地尘土。
他苦笑着,刚想起身却突然发现床头柜的夹缝里还有件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挪开柜子拿出了东西。
吹开尘封已久的灰尘,木卿歌这才发现这是他曾经写过的日记。
第一页,便是夜弦来到冰岛住院的第一天。
清晰的笔触记录着他当初的彷徨和无助,每一个字都在祈祷夜弦手术成功,每一个字都卑微地哀求着所有神明救她一命。
一页接着一页,每一页都是如此。
木卿歌笑得更苦,曾经的深情款款现在看来却像个笑话,夜弦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爱着。
他该放弃,早就该放弃她…………
木卿歌器械般翻阅着自己曾经的一切一厢情愿,他冷笑着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直到他翻到了由他书写的最后一页,娟秀优美的字迹和狗爬似的手写字天差地别,在木卿歌结束日记的那一天起,另一个人帮他续上了。
【4月1日,愚人节,今天冰岛还在下雪,外面的路根本走不了,卿歌却要出门找工作。唉,好想跟他说留下了陪我,可是没有工作就要饿肚子,我又那幺能吃,卿歌不工作就得两个人饿肚子了。弦儿不喜欢饿肚子,唉唉,饿肚子最难受了,不过和卿歌一起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4月2日,下雪,风好大,又是暴风雪。卿歌今天没出门,但看了一天的医书很累的样子。原本想亲手给他做饭的,可到了厨房他又来抢锅,什幺活儿都不让我干,感觉自己好没用。他好聪明呢,全英文的医书看起来毫无压力,一天能看好厚的一本,真聪明,如果我也能和卿歌一样聪明就好了。和他一样聪明的话,我才勉强配得上他。】
【5月7日,雪好像停了,好几天全是晴天。卿歌找到了新工作,他又能当医生了,而我还是什幺都做不了。到底还要吃多少药才能治好我的伤呢?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口疼,好难受但又不能告诉卿歌。他知道了会很担心吧,这样的我只会更没用,必须按时吃药才行,我真的好想和卿歌厮守一生。】
【5月12日,艳阳天。厉偌清又来找我了,应该说是骚扰我。真奇怪,明明已经拿命还了他的债,为什幺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件事不能让卿歌知道,他会伤心的,也会对我失望。我已经答应了和他结婚,卿歌才是我的丈夫。】
【5月28日,晴。戒指拿不回来,厉偌清不肯给我,今天又打电话威胁我去见他,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求我陪他过,可我不想去,我不想陪他过生日。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为什幺还要缠着我?为什幺总要这样对我,每一次都是这样,折磨我凌辱我又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说爱我,我不想去,更不想再爱他,我讨厌厉偌清,讨厌他的一切。】
木卿歌一页一页得翻,看着她写下的每一个字,他的心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般。
简单的遣词造句,却让他感觉到了夜弦满满的在乎,她暗自诉说着对他的依赖,以及对他的爱。
【我再也不要见他了,我只想和卿歌好好在一起,他是我的丈夫,是我重新开始的人生。】
在忏悔室强忍着没掉下来的泪珠此刻化成了断线珍珠,好不容易磨灭掉的深情却又疯长。
木卿歌的一生都在重复着这件事,爱她、恨她、又在心底忍不住偷偷原谅她。
【好讨厌,讨厌自己,为什幺拒绝不了厉偌清,为什幺还是要和他有瓜葛,是我见异思迁吗?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天白天时间好长,还要等卿歌回来,我去接他一起回家,我可以开车,我开车很厉害了。这里很空,冰岛都没什幺人。不对,游客很多,不喜欢那幺多人。】
日记里的内容开始混乱,跳脱的逻辑思维证明夜弦此时的心理状态已经很差,她的精神病会导致她持续不断得胡言乱语。
写下这篇的时候,是木卿歌捉奸的前一天。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根本配不上卿歌,我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只能离开他,我只能离婚,我活着就是个错误。】
日记停留在事发后的当天夜里,在写完这一篇后,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