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出公寓时,天空下起了毛毛雨,雨丝彷若细线,瞇着眼才能看清,落在脸上用冰凉的触感证明自己的存在。
冰冷的雨丝在脸颊上邂逅滚烫的泪珠,在唇瓣上沾湿破裂的伤口,最后浸入凌乱的衣裳,聚成深色的一块。左一块,右一块,哪都有,像是即兴创作。
赵泠昕踏入浅浅的水洼,飞溅的泥水喷到她的裤脚,形成错落的污染。她在路过一辆路边停靠着的黑色的轿车时停顿了一瞬,睫毛抖了抖,旋即继续向前。
她来到巷口日光灯大亮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现在已经凌晨了,店内只有柜台里滑着手机,看上去很疲惫的瘦高年轻店员,在她走进来时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滑手机。
在玲瑯满目的货架上扫了几眼,抿唇时不慎碰到嘴唇上的伤口,痛得嘶声,手也从罐装雪碧前移到一边的矿泉水上。
买了一瓶矿泉水和碗装泡面后,她在最角落恶霸位置上坐下,凝视大片落地窗外无人的街道,路灯自上而下打着光,有只小猫突然从旁边的围墙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下灯下。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赵泠昕的目光,小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后,擡头看向她的方向。
她刻意忽略小猫旁边的道路上,缓慢行驶而来的黑色轿车,只看着那只猫,然后一口一口吞吃热乎乎的泡面。
她刚咽下最后一口面,手机应声响起。赵泠昕垂眼看着来电显示,没有接起来,而是慢悠悠地把垃圾拿去丢,然后抓起随身物品,出了便利商店,走向那台黑车。
毫不踟蹰地,她开启车门,迅速坐上位置。从头到位没有看向身边早就坐着的另一人。
「回家吧。」
车子发动,往孟云行宅子的方向行驶。
「怎幺这幺狼狈,嗯?」孟云行轻声问。
「淋雨了。」
话掉在地上,赵泠昕不愿意捡,她此时需要清净。孟云行懒懒地擡眼,在后视镜里看着偏头望着窗外的赵泠昕,默默不语。
赵泠昕能够感受到她的视线,她如坐针毡,总感觉不太舒服,狭小的车厢更让她呼吸困难。
于是她说话了:「孟云行,妳真的需要我吗?」
「我的答案和五年前并无不同。」
舔舔唇,伤口隐隐作痛,赵泠昕又问:「妳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妳,泠昕。」
喉咙发干,赵泠昕的血液仿佛在冻结,她垂着头,注视自己缠在一起的手指,很艰难地问:「那妳爱我吗?」
孟云行撑着头,眨眨眼睛,凝望赵泠昕——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左手,她说道:「妳没有戴戒指。」
同样清澈的眼湖,但赵泠昕这回看清楚了。那不仅是流动的亮丽钻石,更是熠熠生辉的牢笼。
她们之间,有的是单方面的控制、掌握,孟云行喜欢她,是由上而下的,是施舍的。可她不爱她,爱是平等且互相的。
而这两点不存在她们之间,从前没有,未来也不会。
赵泠昕心底有东西死去了,无声地。
她主动偏过头,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显得很苍白,无神的双眼和龟裂的嘴唇,而在她之后,是孟云行那张姣好的面容,她的白皙富有生命力,是富有和权力所带来的面貌。
眨眼之间,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完美,脖子上带着昂贵的钻石项链,咬破的唇也被养好了,此时涂着唇蜜,蜜亮让人垂涎。
身后的造型师忙前忙后地准备,她呆愣愣地看着一切兵荒马乱的大喜气氛在眼前展开。
真正让她忐忑的,是当孟云行以绝美的白纱礼服模样,站在她面前,拿着戒指套入她无名指上的霎那。
孟云行很适合白色,她像是纯白中孕育的仙女,与白为伍时,美得不可方物,好似被这纯净的颜色祝福。
所有在场的宾客都为她而惊艳,只有赵泠昕在戒指套到底的那刻,寒冷从指根一路袭渗到全身。孟云行的目光,价格不菲的戒指,台下身份不凡的宾客,铺天盖地的新闻。
哪一项不是囹圄桎梏。
镁光灯照得她睁不开眼,僵硬的微笑被全程记录,赵泠昕在这天正式成为万人瞩目的集团夫人,以及那个推动了同婚的立法委员,妹妹的妻子。
是夜,她褪去一切高尚的伪装包裹,被孟云行按在软绵的大床上肆意妄为。
「哼嗯……」赵泠昕忍着呻吟,蜷曲着脚趾。
孟云行咬她的耳朵,插弄已经熟透的软穴,指尖拉出牵丝,她探进赵泠昕的嘴里,让她全部舔尽。
她强忍呕吐感,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体液吞入腹中,腿间的黏腻和酸麻很难受,可这便是她从今往后的人生。
「乖。」
孟云行顶着她的上颚,看她被逼出的眼泪,轻轻说着。
赵泠昕被孟云行的影子笼罩,这一生,都无处可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