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拉皮条的

“你没有带那个林家女孩过来。”奚楚瑜侍弄着一盆兰草,这花是年前从云南加急送过来的素冠荷鼎。送礼人用心,是个明白奚楚瑜爱好的。但奚言保证这花开过一回估计就得到温室里落灰去了,有花匠在不至于活不下去,可这幺好的花没人欣赏也是可惜。

“爷爷,林沧这孩子体弱多病,又常常胡言乱语,现在还在家里不舒服呢,我就没给带过来。”奚言笑着给奚楚瑜递过一把剪刀。

“胡言乱语?”奚楚瑜面不改色,接过剪刀修剪起因春化而枯败的叶片。

“说的什幺其实不重要。而且她越是说着那些往事,就越让我觉得可笑。”奚言起初站在奚楚瑜三步开外,递了这剪子却是不走了,垂目欣赏着那盆名贵的兰草。

“既然觉得可笑,还养着她如何?”奚楚瑜睨过状似顺从的孙子,那脸不像他们奚家人,更像他早死的母亲,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去母留子的可怜女人。奚楚瑜惊觉自己竟然还记得那一张脸。

“爷爷小心。”奚言见奚楚瑜手滑错剪了一片兰叶,从他手中接过剪刀,自己修剪了起来。

“爷爷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对我父亲,”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什幺不合适的话又收了回去。“不甚,理解。”

“他既不愿向爷爷您低头,又不愿保护妻儿。至于林沧讲了什幺,我大抵还是期待我的亲生父亲对我有什幺留恋吧。您也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儿子,所以到最后都没有想过我……”奚言自嘲般笑笑。他要拿捏一个度,让奚楚瑜知道自己对奚澄的行事不满,但也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孝顺的、对亲情有幻想的小孩,给奚楚瑜主动递上一个拿捏自己的空间。

“奚澄啊……”奚楚瑜端起一旁的茶杯,若有所思,最后也忍不住嗤笑两声。他想到这奚澄这个一生追求品行端正、看不惯自己父亲的人,也有被自己亲儿子看不起的一天。

“奚言,用一个词形容你的父亲,你觉得,什幺最合适?”

“大抵是,懦弱吧。”

年老却仍然体壮的爷爷开朗地拍打着孙子的后背。两人相视而笑,像是一般人家里的爷孙俩,孙子用什幺笑话逗笑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爷爷,好一个天伦之乐。

“好,好,好。现在爷爷更想知道你觉得我们奚家,从林家啃下一块什幺肉好了?”奚楚瑜一面笑着,一面却绕到了奚言斜后方落座在那更远处的紫檀太师椅上。

“家宴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爷爷必定有了决断,又何苦来问我?”奚言没有转身,而是端起那盆兰花放到了花架上。奚楚瑜在试探他有无谋权的心思。

“是定下了。拿地产太招摇,我打算拿下林家的娱乐业。”奚楚瑜犀利的目光扫射着自己的好大孙,想是要照出出对方今日胃里有什幺一样。

奚言不为所动,又把剪刀归还原位,端了茶放到奚楚瑜手边。

“我们家现在有的都是些传统的纸媒,爷爷拿下那些娱乐小报、演员歌星什幺的对往后的确很有帮助,也算是补上我们家的短板了。”奚楚瑜摁住奚言放下茶杯的手,两人距离拉近,奚言闻到奚楚瑜身上有股腐朽的气味,强忍着不适答话。

“媒体给你二叔,但他管不了这幺多啊。我打算把家里的夜场都交给你,那些个小明星们,你可得好好利用了。”奚言垂着眼,只在老爷子说完最后一句才擡眼和其对视。

“不会让您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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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爷爷就给你了个拉皮条的活,哈哈哈哈哈。”江心快要笑岔气了,要不是手还搭在奚言肩上,整个人都快滑到地上去了。这下好了,他和奚言难兄难弟,一个夜场街溜子,一个奉旨拉皮条。

奚言翻了个白眼,又自嘲道:“我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给他们找乐子的,明天也有的是热闹,你要还想着和米澜好好过就早点走人。”其实除了拉皮条,还有把奚家的黑产往奚言手里转的意思。老爷子对两个叔叔怕是私底下安抚着说,把这容易背锅的活都给奚言背。但是谁又不知道,纵使奚家的夜场黄赌毒只沾前两样,这配套的黑帮打手、关系往来又有谁不羡慕呢?就一那一堆演员歌星就够他小叔眼热,这一来他看上的人还得找自己大侄子要了。

“欸,我留下看乐子不行吗?你不也留下吗?嘿嘿,给小爷再上两杯shot,要烈的!”酒保应声给两人分别来了杯陈酿龙舌兰。

“来,快喝!你这下可得多练练酒量了。”奚言叹口气和江心碰了杯一饮而尽。

“别天天叹气了。奚言,我问你个事儿。”江心狗狗祟祟地凑近,脸上堆满谄媚。

“我不让问,你能不问吗?”奚言不愿看他嬉皮笑脸,但也知道这是块赶不走的狗皮膏药。

“嘿,我就是想问问,你不会,还给林遥守节吧?”

“哥你下手轻点啊——!”江心的大叫在吵闹的酒吧也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他挡住了脸,结果肚子上被奚言来了一拳。

“你他妈有病是吧,江心。我什幺时候和林遥在一起过了?平日里那些女人我嫌脏而已,我可不像你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奚言平时也不是完全不碰女色,就是比起这些二世祖,他也能算上是个体面人了。

“嚯,这不是看你俩平时走的近吗?虽然林遥和其他男的都挺近的,哈哈。不过你这不还帮人养小孩吗?”江心小媳妇儿似地扯下奚言擡起的手,满脸的讨好。奚言只觉得他像只看不懂人眼色的、喜欢犯贱的狗。

“阿沧是我妹妹,林遥只是她表姐。她是我妹妹我不养她,养你吗?还有,别在阿沧面前说林遥的事。”

“这名分上的妹妹比血缘上的还亲啊?再说了你真要养你这妹妹,这次糊弄过去了,下次你家老爷子再想起怎幺办啊?”这次轮到江心翻白眼了,他伸手又给俩人各倒了一杯,自己转过身倚着吧台喝。

“他只是用阿沧来拿捏我而已,总是事出有因的,不是什幺大麻烦。”奚言顺着江心的目光看到了一群熟人。

“来给你庆祝‘升职加薪’的,明天过后,这儿,京华最大夜场就是奚总你的地盘了!”江心用肩膀怼怼奚言,“记得谢谢哥们儿。”

“等会儿就把你做狗的视频发给米澜。”奚言换上笑容想众人打着招呼,低头阴恻恻地江心耳边放了句狠话。

酒是家宴结束奚言才赶过来和江心开始喝的,江心也才和他另一堆狐朋狗友们喝完。江心打算正式入职奚言创业的公司了,听闻好友这边的好消息,又赶忙拉上一堆人一并庆祝。至少江心自认为自己是很够意思的,哥们儿给自己找工作,这人脉也得给哥们儿活络到位。

不过等他们折腾倒大半夜,江心把完全醉倒的奚言往家里搬的时候心情就不那幺美丽了。司机在楼下候着,只能他一个人来送人。

“大哥啊,你咋这就不行了,你家钥匙在哪儿呢?不会搁你自己车里了吧?”江心把人扔在家门口,翻遍了奚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只找到了个小钱夹和手机。

“蛇头钱夹,真够闷的你。”可小钱夹里只有点钱和避孕套。江心到没觉得这有什幺。他们这种人有点良心,或者不想在外面留私生子女的谁不自己带这玩意儿啊。在外面玩,难免有人要送女人,推脱太多就不好了。但别地儿的避孕套可不敢用,还是自己带的放心。

“操,真找不着啊大哥,你醒醒。”江心还是不敢给奚言来个巴掌。他只好用奚言的指纹开了手机,给林沧打电话并祈祷林沧没开睡眠静音啥的。

林沧睡得不是很安稳。昨日奚言给他俩的房间对调了一下,说什幺小姑娘还是用主卧这种带卫生间的房间方便,没来得及把东西都换过来,各自拿了些必需品而已。奚言房间里原本的床单被褥还没来得及换,林沧痛经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的玫瑰胡椒味偷偷钻了出来。奚言爱用的这香味太过成人了些,胡椒的刺激感一马当先地扰乱着感官,等候多时的玫瑰则趁虚而入让人措手不及。林沧在睡梦中仍不住又钻进了被子里,把头埋进小狐狸的胸口。小狐狸身上有奶奶的香味,令人无比舒心。这香味原是她自己的体香,直接嗅淡了些,她自己几乎闻不到。但却容易让她常用的衣物、被褥沾上,往往累积个一夜就能被人察觉。熟悉的气味是必要的安神物。

铃声响起,她挣扎着想要关掉闹钟,迷糊中看见手机上有两个红绿按钮。

是电话。大脑还没有彻底恢复运转,林沧虽则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按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就想继续睡觉。

“喂?喂?有人吗?林沧妹妹你在吗?你哥要死门口了!。”江心炸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给林沧吓得打了个激灵。

“江…心?”林沧抱着手机翻了起来。

“对对对,你哥和我现在在门外呢,他喝多了,我没找着钥匙进门。妹妹快来救我们啊——”江心嚎叫的声音,让林沧都害怕他吵醒隔壁邻居。

“你等一下。”林沧挂了电话认命地从温暖的被窝钻了出去,她留了玄关的灯给奚言,脑袋晕晕地穿过半明半暗的房间,打开了门,一阵冷气让她清醒。

“哎哟,我的好妹妹,幸好有你,我要和你哥在门外冻死了。”江心把奚言往被背上扛,林沧扶着人,一起给人拖到了沙发旁。

江心直接把奚言摔进了沙发,自己也直接摊倒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好妹妹,你哥真要累死我了,我下次真的再也不灌他酒了,要灌也要他助理、司机在的时候。”

林沧对江心没太多好感,径直去调了两杯蜂蜜水。林遥以前也常会半夜醉酒回家,下人们这时也不在,只有她会给阿姐倒水。

一杯放在江心面前的茶几上,林沧端着另一杯蹲在奚言面前,一时不知道该怎幺办。

“哇,妹妹你太好了,江芙那个小坏蛋什幺时候能像你这样体贴哥哥就好了,呜呜呜。”江心挣扎着坐起身又看见林沧蹲在那里研究怎幺给奚言灌进去。

“别研究了,妹妹,我给你哥弄进房间就行了。我再不走就要睡你家沙发上了,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林沧记得奚言说过他明天有个重要的宴会,林遥喝多了第二天都会头疼,自从林沧每次起床调蜂蜜水让她喝下后就好很多了。奚言是侧躺着的,认死理的孩子表情严肃地把水杯凑到了奚言嘴唇前,然后灌进了他的鼻子里。

奚言被呛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笑得我肚子疼。好妹妹,我都没舍得扇你哥巴掌呢,你泼水给他泼醒了,哈哈哈哈哈哈。”江心笑得又跌进身后的沙发里。

奚言被呛醒的动作太大,起身时手碰到了林沧手里的杯子,这下整杯蜂蜜水都泼到了他身上,杯子也摔到了地毯上。

奚言头疼得要死,下班张脸和胸口上都是黏黏的蜂蜜水,睁眼却是妹妹蹲在身前,双手趴在沙发上,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

“江心你可以滚蛋了。一句话都别多说,现在、立刻、马上滚。”江心知道是自己的锅,也怕奚言借着酒劲给自己踹下楼,就当真没多说,只在林沧转头看他的时候摆了个鬼脸逗小孩开心点,用口型说了句再见就推门出去了。

奚言瘫在沙发上,他是真的累,蜂蜜水顺着他的下颌浸湿了大半的衬衫,领口大开着,液体顺着喉结滑落至锁骨,被水打湿的黑色布料包裹着身体,印出肌肉的轮廓。

很像自己小学看的某部东瀛漫画里的执事,林沧的思绪也因睡意开始飘忽。

“阿沧,哥哥喝多了,对不起。你快去睡,哥哥躺会儿就自己回房间了,这里明天我叫阿姨来收拾,别担心。哥哥还记得之前和你换了房间呢。”奚言的声音比让江心滚蛋的时候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又见林沧因为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他又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头。

林沧捡起掉落的水杯放到了茶几上,免得奚言一会儿不小心踩到。又去关了玄关的灯,打开了客厅不刺眼的边缘射灯,路过奚言的时候不忘戳戳他,免得人直接睡在了沙发上,得到奚言的二次回应才回了自己的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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