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看到那帮人罪有应得,自食恶果,顾又铭才敢这般放肆大哭一场。
将近四年的光景,他都是在仇恨中度过,血债血偿从狼狈逃命的时候,就刻进了他的心底,这一刻,锁住他浑身的枷锁都松懈了下来,后知后觉的疲力感将他深深掩埋。他脱力的倚靠在凳子上,看着那一份份带着血手印的认罪书,合上劳累的双眼。
了却了压在心头上的一桩大事,顾又铭陷入了迷茫困顿的无助情绪之中。
此时此刻,顾又铭迫切的想要见到原荞。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把这几年对她的思念之情倾诉给她听。
他轻手轻脚的从暗格里取出一份信件,再小心的铺展开来。
信纸已经有点泛黄,可以看得出信件有些年头了,或许是被摩挲过太多次,上头的字迹有些晕染开来,有些糊。
顾又铭将信纸贴在胸口,在每一个感觉要坚持不下去的深夜里,是这份簪花小楷写下的寸寸相思,让他从中汲取到无数力量,渐渐地,这封信,成了他的动力源泉。
只是很可惜,他们的来往信件,只有这一份。不,只有来,没有往。
他还记得去驿站取信的那一天,那会儿是他刚上任的第一个月,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娟秀字迹,他眼睛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却在转身之后,看到那张早就深深烙印在脑子深处的面孔,粉碎一地。
哪怕经过刻意的乔装打扮,顾又铭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正是带领山匪劫杀他车队的人。
不知是他的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个男人往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纸上。
顾又铭徒然怔住,藏在袖子里握着信封的手止不住的抖。这个人,是不是认出他了?是不是知道了是谁给他传的书信?他们突然出现在县里,是不是又在密谋着什幺?
他带着那封信,匆匆回了县衙,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原本想烧掉,怕节外生枝,所以他不敢回信,生怕会被那伙人察觉,然后顺藤摸瓜,摸到在他身后的顾府,更怕顾府因他而受牵连。
这是原荞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期间,顾又铭很怕她会继续派信过来,他不敢拿她们的安危做赌注。好在,他们心有灵犀。他没回信,她便没再继续寄来。
清晨。
静谧安详的顾府被一道高亢的声音打破,铭泽园里的栀子树上,才刚刚落到枝头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急急展翅飞走,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老爷,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睡梦中的人,感觉到脸颊有一些痒,她擡手挠挠痒处,嗔道:“愿儿,别弄娘亲,娘昨晚给你讲睡梦故事讲到好晚,再让娘睡会儿,好不好?”
“荞儿……”男声在上空轻柔响起,原荞惊得立马张开双眼,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还未擡手,便被搂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我回来了。荞儿……这几年,你辛苦了。”
是……他?
原荞下巴倚在男人的肩膀上,仍旧惊犹未定,她慢慢擡起手,试探的搂上他的腰身,热的,壮实的,有呼吸颤动的。
这回。
是真的他。
顾又铭感觉到肩膀上热烫的湿意,是原荞的泪水。
他把她搂得更紧,大手轻拍她的后背,抚慰着她。
这个时候,一切的言语都太过单薄。
他亏欠了眼前这个女人太多太多,她危难的时候他不在,带孩子最辛苦的这几年,他也不能与她分担。往后,他会用余生弥补。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