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近日,皇帝陛下与丞相的不和愈演愈烈,竟在早朝上君臣二人就争执起来。
陆棠棣寸步不让,被朱叡翊暴怒着喝令跪下,也当真一撩官袍,身板笔直地跪了下去,姿态却未见放低,仍平平板板、透着肃然地张口:“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叡翊气得够呛,盯着大殿上跪得风骨凛然、就是死也要进言的陆棠棣,顿时觉得他好似才是那个不听忠言的暴君。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发沉,想着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直接让他闭嘴,但又不能将他拖出去像个犯错的阉人般直接杀了……火气上来猛然抄过旁边德张手上的拂尘,一掷朝陆棠棣掷去——
当今陛下武艺了得,百步穿杨,弯弓射雕,怒极时无趁手物件,借太监拂尘抽中一个跪着不动的臣子,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便听,清清楚楚“啪”的一声,响彻整个金銮殿。
朱叡翊的声音阴沉得要滴下水来:“爱卿再说一遍?”
换一个更懂进退,且惜命圆滑的,当众被皇帝一拂尘砸得眼冒金星,无论如何态度也要畏惧几分。
陆棠棣却只是晃晃身子,被拂尘木质条柄陡然抽中脑袋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的官帽被抽歪,真切挨了一下的前额更是火辣辣地发疼。
眼中闪过瞬间的懵然之色,陆棠棣下一瞬又恢复了死人一样的平和。
“请陛下收回成命。”丞相平平板板地说道。
龙椅上那位气压更低了。
在陆棠棣身后低眉垂目、战战兢兢,只盼这场暴风雨尽速过去,不要殃及池鱼的同僚顿时在心里大骂:陆棠棣闭上这张嘴是会死不成?!
“看来爱卿还不知自己犯了什幺错。”朱叡翊冷笑,这些年日积月累攒起来的忌惮和厌恶在此刻全部涌上心头,再瞧陆棠棣便几乎像看一个死人。
他不需要一个不听使唤的臣子,即便那人是丞相。
朱叡翊眼中一点温度也无,张口就想下旨将陆棠棣放下监牢、夺去官职,脑子却忽而一涨,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金阶上站起来怒意蓬勃、似要发作的皇帝突然身形不稳,踉跄几步。
“陛下?!”被之前朱叡翊夺拂尘的举动惊呆的德张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该不会气急攻心?!
朱叡翊痛苦不适地忍受着这场变故,大量属于未来的记忆在他脑中冲撞。他一瞬间看见了许多未来的景象,与他此刻的记忆互相映照纠缠,片刻之前还存留着的对陆棠棣的怒意以及厌烦尚且鲜鲜明明,眼下却因为记忆中自己死去时得知的事实而惊呆了。
他猛然将视线往陆棠棣的方向扫去,甚至没来得及理会身边的德张:“陆……?!”
文武百官都乱了套,就像德张一样担心他这个万人之上,因了臣子的忤逆而在金銮殿上气急攻心,直接昏厥。
甚至有人连声叫着“传太医”,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金吾卫也被惊动,进得殿来,一时人影纷沓,直直跪着的陆棠棣的身形都被淹没了。
朱叡翊只觉不耐烦至极,有个疑问直要脱口而出,却因了现下形势,不得不暂时保留,谨慎探求。
他强忍住在混乱中用眼神搜寻陆棠棣的冲动,厌烦焦躁地斥退金吾卫,挥退御医,眼神恫吓臣子让他们按班序站好,遇事不太稳重的德张也被迫住口站在旁边当尊塑像。
朱叡翊冷声:“还有事奏?”
不论有事无事,通通给他滚。
比陆棠棣顺眼、知趣许多的百官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执玉笏、呼万岁退朝。
眼光中扎眼的陆棠棣在同僚几乎走个干净时,才沉默着站起来欲退,他……她?
朱叡翊条件反射般地太阳穴跳了跳,手扣住了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陆相留下。”
他尽量保持平常的态度,但还未走净的官员多事地往后瞥望,瞧见了他神经质一般抽动的眉毛和紧紧抿着似是透露不悦的嘴唇。
完了,陆棠棣又要被陛下责打出来了。
这官员深感不妙,恐沾是非,脚底抹油飞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