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圆房

锣鼓喧嚣响了一整天,裕王携王妃前往宫中行册封礼。

盛南微候在府中,正伤神,却见玉蝉匆匆来报:“夫人,文鸢姑姑来了。”

一听魏贵妃的亲信来府,她立马起身去迎,“姑姑来了。”

文鸢赶紧跪拜:“奴婢给宸夫人请安,万万不敢受宸夫人大礼。”

见她在梳头,文鸢拿过珠钗伺候,盛南微慌忙推拒:“南微无德,不敢劳姑姑服侍。”

文鸢笑道:“夫人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自幼伺候贵妃,如今夫人是贵妃的爱媳,理应服侍。”

想必是有要事交代,否则文鸢怎会亲自登门。正想着,就听得文鸢说道:“贵妃娘娘担心夫人,遣奴婢今日陪着夫人。”

盛南微这才明了,又觉自己何德何能,愈发自惭形愧,“南微愧受母妃厚爱。”

文鸢挽起她的发丝盘好,对镜簪上点翠海棠头花,继而劝道:“夫人勿要怪殿下,殿下如今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皇室宗亲,万事须得周全。”

盛南微眼里落寞,但还是温声道:“我怎会怪罪殿下。”

文鸢知她不好受,便安抚道:“贵妃娘娘让您安心养身子,待到玉龙寺自会与您小聚。”

而后细细说起服侍圆房的规矩,再见缝插针穿几句安慰。

虽一早就得知有此等规矩,可真到这般地步,盛南微无法想象即将要亲眼看着周晏辞与别的女子圆房,那该是何等折磨。可天家皇规,无人幸免,唯有硬挨。

待小厮来报后,所有女眷下人都前往正殿跪拜主子。

这短短几步路程,盛南微只觉举步维艰,每一步都沉痛难忍。

待下人们跪拜过后,周晏辞凝视着低眸踏入殿中的盛南微,心口烈火烹油。

她每靠近一步,周晏辞攥着桌角的手都紧迫一分。

韩雪宁一袭王妃朝服端坐,高高在上地蔑视着一屋子的人,尤其是她最恨的盛南微。

终究是她赢了,以后她就是盛南微的主子。

盛南微拎起裙摆,刚曲腿准备下跪,突地被文鸢拉住。

“圣上有旨,宸华夫人与王妃同俸禄同礼遇,不必行跪拜礼。”

顿时殿内交头接耳起来,见此,盛南微很是不安,小声说道:“姑姑,这怕是不好。”

韩雪宁气急败坏,忘却了要伪装贤良,拍桌起身怒斥道:“宸华夫人?何时封号为宸华夫人?”

文鸢顺势拿出懿旨展开,高声道:“贵妃有旨。”

众人纷纷下跪听旨,唯有韩雪宁站着不肯屈服。

文鸢厉色道:“王妃为何不跪接懿旨?是否对贵妃有异议?”

韩雪宁看着众人,想到文鸢是贵妃的心腹亲信,实在无法在她面前跋扈,只好愤愤跪下。

“贵妃有旨,御史大夫盛公之女盛南微,柔嘉淑惠,孝心可鉴。承圣意,封为宸华夫人,与王妃同礼遇,不可怠慢。追封嘉瑞郡主为永恭嘉瑞公主,建南州受封建南都。钦此。”

瞬时殿内戛然无声,韩雪宁的嚣张气焰更是索然无存,狠狠被泼了盆冰渣从头凉到脚。原本今日是她的封妃大礼,从今以后就位高于盛南微。可居然一下给她擡了那幺高的家世,韩雪宁没站稳趔趄跌坐下去。

死人不作数,再擡谥号都无用。可大崇除了京城以外,从未有封地被赐为都城。就因为此前封地受宠起过事端,已有许久不赏封封地了,这可真是泼天的荣耀。

周晏辞如释重负般喘了一口气,魏贵妃此番举动无疑是帮他平衡了所有说不出口的无奈。

盛南微受宠若惊,跪着迟迟不敢说话。

还是文鸢打破了这份寂静,“宸华夫人接旨谢恩吧。”

盛南微回过神擡起双手接旨,声儿都在发抖,“儿妾谢圣上龙恩,谢贵妃娘娘赐封。”

跪拜结束后,女眷悉数前去长宁阁跪等王妃沐浴更衣。

隔着一床绛红帷幔,周晏辞在上,盛南微在下,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他死死盯着人群中那个伏地不起的身影,百爪挠心地难受。

趁韩雪宁还未更衣完毕,文鸢借奉茶之便跪上前小声劝诫:“殿下,只差一步,便可大安。”

周晏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过了今晚,就能平静一段时日,右相也没有由头再来要挟他。

可要他当着盛南微的面和别人圆房,哪怕他用奇招,落在她眼里只会是痛苦。

他做不到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多想抛开一切和她只谈风雪,可若是那般,多年的经营就是白费了。

她的倩影仿佛生了钉扎进周晏辞颤动的瞳孔里,他攥紧了拳头,关节握得狰狞泛白,对右相的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

此时韩雪宁走到他身旁坐下,俏笑着伸手为他宽衣。

听到动静后盛南微心酸直冲眼眶,遏制不住这般疼痛,擡眼看去,只见那床幔后的身影朦胧晃缠,烛火缱绻,旖旎生香。

似是有万剑穿过,将她的心房瞬间掏出扔进了凛冬夜中冻结成冰。

盛南微慌乱垂眼,泪珠颗颗滚落在绣着合欢的裙摆上,原是这寓意着夫妻恩爱的合欢,不是她的合欢。

那上头传来的每一丝呼吸声都像刀一样剐着她的心,她咬白了嘴唇才忍住没发出哭声,煎熬地跪在地上,不知这场劫难何时才是个头。

她埋首颤肩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周晏辞,他终究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娇媚的韩雪宁。

继而他意识到不对,便扶住额头,佯装不适抽了几口气。

见状,韩雪宁慌张地问道:“殿下怎幺了?”

她一复上来,那浓郁的沐浴香就熏得他想吐,周晏辞再度推开她,哑声道:“头痛。”

文鸢听得声响后,立马掀开床幔扶起他:“殿下是否偏头痛的毛病又发了?”

周晏辞与她交换了眼神,“是,今日酒喝多了,头痛得更厉害。”

韩雪宁大喊:“来人伺候殿下穿衣!”

云檀闻声便上前侍奉,可却被韩雪宁厉声训斥:“你为何进来?这是女眷侧室该做的事!”

文鸢不好在此事继续偏袒,为难地看向身后。盛南微明白规矩就是妾室该在圆房后为殿下更衣,不可违抗。便拿手背潦草拭干泪水,起身上前,低眉垂眼地福身:“妾身为殿下更衣。”

周晏辞旋即就下床,一把拽住她伸出的手,将她蓦地带进屏风后。

盛南微不设防地被他压住唇,她瞠目愕然,胸口起伏不止。

他吻得深切急迫,当真是难自禁,双唇厮磨意难平,话语都在这抹湿热交融的吻里了。

盛南微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又是怕又是惊,手无措地往回撤,却被他捉住贴进大敞的胸口。

那劲健有力的心跳频率,将他刻骨的情深昭然若揭。

吻过她冰凉的唇,舐掉她酸涩的眼泪,吞咽她的委屈,将她的支离破碎拥入怀中。仿佛万物生长、四季轮回都静止在这一方角落了。只与她风月无边,不去问外面的混沌深渊。

屏风映着伫立不动的君影,却未窥见那宸华夫人。

看韩雪宁有些狐疑,文鸢出声问道:“宸华夫人是否要奴婢帮忙侍奉?”

盛南微慌忙推开周晏辞,颤声道:“马上好了。”

她麻利地为他穿衣,周晏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再度轻擡起她的下巴落吻。

纵使再不舍,也没法耽搁了,盛南微悄声说了句:“我不生气,也不委屈。快些出去吧,别让旁人多想了。”

周晏辞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幺都没说,扶住额头在她的搀扶下,步履阑珊地走出屏风。

文鸢见状大呼:“奴婢请御医来为殿下请脉吧?”

周晏辞不悦地蹙起眉,明知故问道:“这殿中点的是什幺香?”

韩雪宁回道:“是贵妃亲赐的灵犀香,殿下忘了?”

“闻着我更加头痛难安。”

见他很是不耐烦,韩雪宁赶紧讨好道:“那臣妾去着人灭掉。”

“我回怀德殿歇息了,这香就算灭掉也有余味。等大好了再来看你,你早些安置。”

说完便拂袖离去。大婚之夜居然不留宿,韩雪宁怒火攻心无处发泄,但见他确实不适,言语中又挑不出毛病,只能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待裕王走后,所有女眷婢女都告退长宁阁。

这段时间伤心过度确实扰了康健,盛南微回到玄月楼后便沉沉睡去,不再去费神多心。

周晏辞坐在书房远远瞧着熄了灯的玄月楼,内心似乎寻回了些许平和。

书远候在一旁陪了许久,出声劝道:“殿下,昨夜您未曾合眼,今日要好好歇息才是。”

“她得知真相后会理解我吗?”

书远哑然了一瞬,只知他万事沉着,从没见过裕王这般忧郁,便缓缓说道:“宸华夫人是真心待您的,她必定会与您心有灵犀。”

周晏辞缄默片刻后,嘱咐道:“王妃之事已然明了,好生吃喝供着长宁阁。”

书远点头:“魏大人递来消息,说圣上钦赐左相、右相一同前去玉龙寺。大人请您做好万全准备,他已有计策。”

近日事多繁杂,都快忘了进香一事,周晏辞舒了口气:“好,右相那里一定要盯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禀告。”

文鸢回到金銮殿,跪地禀回贵妃:“娘娘大可安心,今日并未有任何变故,一切顺利。”

魏贵妃正支着头打盹,闻言睁了睁眼,“南微可安好?”

文鸢回话:“宸华夫人,很是识大体。”

魏贵妃这才安心,稍稍坐起了点身子,“南微袭了嘉瑞的性子,不争不抢,甚好。”

“嘉瑞公主若还在,必定能助娘娘更早实现大业。”文鸢扶起贵妃,听她喃喃说起往事。

“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倾慕于她。无奈她与盛公一见倾心,圣上对她是有遗憾的。当年我父亲被韩笠父亲诬陷流放到建南,亏得嘉瑞对我百般庇佑。也是她的父亲为我母家平反,她是多幺一个纯良正直的女子啊,只可惜红颜薄命。其实,一开始我听暨白来求赐婚,是不想允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万事都身不由己了。可如若我们不争,他日便会身首异处,有一日能活,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文鸢听着劝慰道:“所以娘娘现在眷顾宸华夫人,也是在报恩了。有娘娘与殿下运筹帷幄,万事皆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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