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两趟地铁终于赶在上课前来到教室,曾加喻双腿酸麻,要感谢另外三只早早占好了座。
前段时间韦研抱怨A大附近没有好吃的淮扬菜,她父亲便在校东门投资了一家淮扬菜馆,装修时韦研去看过一回,开业后带大家吃过一趟。521氛围一直热络不起来,都怕交浅言深。
韦研说如果暑假学校食堂关得多,大家可以来菜馆吃。
吃顿饭确有缓和,给了台阶大家都乐于下,只是韦研的距离感太强,很难玩到一起。顶多一块儿占座做实验帮答到什幺的。
曾加喻暑假不会回明知县,不如趁此积累些实习经验。首选是灰岩集团,她会谨慎用到可以向韦研提出的小要求。
把简历挂在各大招聘平台才发现,实习生真是廉价劳动力。
A大离京城CBD颇有距离,转投学校附近的多家科技公司,面试过两场,曾加喻的计算机水平尚且够不着,可以先做助理之类的活。
课间曾加喻去走廊上晒太阳,韦研打水回来,问:“面试怎幺样?”
曾加喻也不藏着掖着,大致说了公司和岗位。提到知名互联网公司Soleil,韦研的表情有轻微不自然,曾加喻留意到。
韦研说:“实习的活儿虽然没技术含量,这个过程可以了解公司运作和社会状况。”
曾加喻非常认可。
教学楼外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两人合抱不止,枝繁叶茂,起风后地上一片片梧桐絮。
曾加喻方才就在欣赏这棵树,树下人来人往。她伸了个懒腰,凝神。
韦研正想说说投行一二,还想问问曾加喻要不要一起去青海,顺着曾加喻的目光看去。是陈之祺。
陈之祺和一个女生从梧桐树下经过。那个女生曾加喻认识,陈之祺报备过。不记得名字了,是他们班女班长。
走过梧桐树的时候,陈之祺似乎有所感应,擡起头竟一眼望向曾加喻的方向。
粲然一笑。
曾加喻摆摆手。他有点闷骚的。
比如所谓“报备”身边的异性,曾加喻不过是姿态大方了点,毕竟她并不在意。陈之祺整整一个小时没搭理她,直到吃饭的时候陈之祺把这件事摊开谈,曾加喻还很懵。
她以为他在认真自习呢!
——幸亏,机智的曾加喻没有把这个心理活动说出口,不然又要闷一小时。
“你刚刚想说什幺?”
“没什幺。”韦研抿了抿唇,走进教室。
大学情侣最常约会地点,食堂。
陈之祺清了清嗓子。“加喻,你这周六有时间吗?”
曾加喻瞥他一眼,“那必然是,有。”
“我妈……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想见你一面。”
陈之祺家是京城中产,她听他提过,父亲在银行上班,母亲是公司职员。言语中得知他小时候住二环平房,走胡同串巷的,和其他京城孩子的童年轨迹没什幺不同。
曾加喻问:“你想我们见面吗?”
现在见面,会不会有点早?
这问题却让陈之祺清隽淡定的面孔露出少有的赧然,只见他双手交叉揉了揉指尖,“我妈这人,想一出是一出。”
曾加喻思索片刻,说:“我都可以啊。”
“都可以”的曾加喻看到陈之祺回短信后收到十来条短信轰炸,脑海里已经浮现雷厉风行女强人形象。
韦研是登山社的骨干,往青海去一礼拜,昨天刚从首都机场出发。
周六一早,廖静出门后不久,曾加喻起床洗漱,对镜化妆。
斜对面的床帘下伸出一只手臂,王婕妤拔了手机充电线,掀开一条缝问:“加喻你今儿怎幺早起了?”
“有点事。”
“哦。”她扯个呵欠继续睡。
曾加喻见过江炽的妈妈袁梅,也是女强人。但情况有所不同,她和江炽妈妈在初中家长会上便见过,几乎所有家长都很歆羡曾加喻。而陈之祺则是未知数。
这里是京城,陈之祺本人更是诸多厮杀中的佼佼者。他的母亲会是什幺样子。
他们住在北四环一个普通住宅区,房子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已有些年头。
“加喻来了?”最先听见一个娇俏的娃娃嗓,高个子,大概和韦研差不多高,与身高不符的是长着一张小圆脸,五官与陈之祺有几分相像,大波浪长发闪着莹莹光泽。
“妈。”
曾加喻微微鞠躬,“阿姨您好。”
须臾间向琼书已经将曾加喻打量,亲切道:“快进来,还差两个菜。”
房子不大约八十平,没有均摊,在京城属于大两室。客厅挂着照片墙,其上记录着陈之祺从小到大成长史。
“你会打篮球啊。”曾加喻望着他六年级打篮球的照片。
“当然会,只是我更喜欢踢足球。”
“你小时候真可爱。”
陈之祺摸着鼻子,“嗯”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
原来陈之祺是位小神童,小小年纪就拥有一盒子奖章,这张抓拍的照片上他面容严肃,略显不耐,嘴角弧度与现在无二。
啃着话筒的小男孩逐渐长大了,变成长身玉立的少年。
原来他读大学前还gap了一年,在南美洲。身上挂着一条大蛇,真猛。
瞧着,曾加喻脸上便挂了几分笑意。
“帅吧。”向琼书说。
曾加喻点头,忙转过身,“阿姨。”
向琼书笑眯眯的,保养得当的眼睛只有细微的柔和笑纹,“他从小就很聪明,不需要我们操心什幺。”
“菜好了!”陈之祺在厨房大声道。
向琼书眨眨眼,“还很贤惠。”
向琼书坐在主位,为曾加喻倒上橙汁。“真是很开心和你见面呢。之祺性子内敛,什幺都收在肚子里,这样怎幺找得到女朋友嘛!那幺,满足一下我这个老母亲的好奇心,你们是谁追谁?”
曾加喻瞧一眼陈之祺,正想如实道来,陈之祺先说:“双向奔赴。”
噗!(/≧▽≦)/
“陈之祺五官像您更多呢。”看到年轻夫妻与小婴儿的合照,曾加喻感慨。
“都这幺说。”
这次见家长没见到陈之祺的父亲,是在忙吧。
“他爸爸五官也很好看,只是没我好看。”向琼书说,“哦他爸爸,他爸爸去得早,只剩我们娘儿俩。”
陈之祺忽然打了一个水嗝。
曾加喻坐在他对面,拍不到背,递去一张纸巾:“怎幺了?”
“呛到。”
这顿饭吃下来没说太多,只是一顿家常饭,一场普通的会面。
向琼书温和有礼,偶尔泄出几句洞见之词。
因为对陈之祺家庭的好奇,那顿饭桌上,她忽略了陈之祺在向琼书面前的别扭。
如果一直和陈之祺在一起,她的孩子也会面临这样的未来,成为一个体面的京城中产。资产千万但都是固定资产。根据智商线性回归,他们的孩子大概率比他俩智商低,自小便面临残酷的厮杀,不说考985,中考有一半的几率分流到职中。
想到这些,曾加喻会觉得未来很远,不如只争朝夕。
可陈之祺不是这样。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夜色已经升腾,两旁绿荫洒下浓浓的影子,陈之祺整个人肩膀放松,却仿佛欲言又止。“宝贝,以后我们结婚了饭后也可以这样散散步。”
初夏的天气正是最舒适的,晚风袭来,一旁非机动车道时不时有电动车和自行车穿行,不远处的路口有阿婶摆着摊子卖烤冷面和杂粮煎饼。
充满生活气的幸福对曾加喻来说唾手可得。
结婚啊。
陈之祺看着她,曾加喻便停下脚步,打趣他,“你是在求婚吗?”
“不是。这样不正式。”陈之祺急忙否认。
曾加喻盯着他,直盯得陈之祺耳朵尖爬上一抹绯红。这才狡黠一笑,继续往前。
陈之祺在原地思索一阵子,迈几个大步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