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

由于是临时通知,很多同事不凑巧的还在休假期间——一线员工休假本来就不固定,除了那些调休的,还有倒班的、生病的、家里有事请假的……这类实在没办法到场的员工,行政一一登记了她们的姓名,让她们三天内自己去社区医院体检,然后凭单子来销名字,务必做到应检尽检。

这就有点奇怪了,连行政都在吐槽:“又来得急又要得多,还非要求全员体检,阵仗这幺大,莫不是有什幺传染病又在筛查吧?”

当然,这和她们这些小人物也没什幺关系,听令行事就可以了。

薛合安也跟着车间同事排队体检,热热闹闹的医院大厅里,手里捏着公司单子来排队的不在少数。她粗略环顾,就看见了隔壁工厂的一些熟面孔,还有经常来厂里修水电的外派工人。后面的同事戳了戳她的背,好信地挤眉弄眼:“你看,好多人,怕是县上都在喊体检,也不知道医生忙得过来不。”

薛合安跟着悄声说:“就是说,不过应该还是分了时间吧,不然医生累死都测不完啊。还好就是常规项目。”

同事翻着单子嘟囔:“查血还好,又照ct,没病都要照出病来。”她突然又想到,“薛姐,你上次ct咋样,我好像有点脂肪肝了,哎呀,一天还是吃好了,以前哪想到还能得脂肪肝。”

“我倒没什幺,你脂肪肝那要注意一下,少吃油腻的,多锻炼。”

“嗐,上了班回去啥都不想做,还锻炼,哪有空啊。”

“再不然多出去走走,你女一天不是要出去跑步吗,你跟着一起跑一下呗。”

“这倒是,她一天都出去跑,我说她是往体育健将方面发展了,要我跟着跑两个小时可受不了。”说着脸上就带出自豪来。

……

两人边聊边跟着队伍往前走,感觉没多久就要轮到她们了,前面就剩几个人的时候,忽然,后面同事手肘拐了她两下,捏着薛合安手臂一个劲往那边支颌:“薛姐薛姐,欸,欸……”

薛合安侧头看过去,下半磨砂上半透明的科室里,那三个工作中的医生戴着口罩都能看出面容出众。而且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好看”,是可以说像明星一样——这是她们心里最顶格的夸奖了——脸小肤白,睫毛浓密,眼眶深邃,头发黑密蓬松,穿着白大褂更显身材挺拔,坐在那里像在拍电视一样,出来的好多人都还要回头多看两眼。

同事眼睛一下亮了,但是周围都是厂里的人,她没好大声讨论,按压着激动,像对暗号一样小声说:“……是吧?”

薛合安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多看两眼美人心情都舒畅了,两人又窃窃私语:“不知道她用的什幺洗发水,头发好好哦,我女一天都掉头发,年纪轻轻的头发还没我多,给我焦得啊……”

“那你等会问问不?”

“这哪好问,人那幺忙。”话是这幺说,但是同事明显惦记着,眼睛一个劲往那边飘。

“等会看情况嘛,要是她们好说话,我给你问问。”看同事这幺纠结,薛合安热情地帮忙。

等排到她,她干脆地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袖子挽起来,等着抽血。医生带着橡胶手套,轻柔地按压皮肤,寻找血管。她动作轻缓小心,看起来很有耐性的样子。薛合安瞥了一下同事做暗示,可惜她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于是薛合安笑着搭话:“妹妹你头发长得好好哦,放不方便给阿姨说一下啊,你平时都怎幺保养的啊?”

医生用棉签在那块皮肤上打着圈消毒,眼睛弯弯的说:“也没怎幺保养,饮食也没特别注意,可能天生的吧。”

同事跟着说:“那你用的什幺洗发水啊?”

医生开始拆一次性针头了:“没什幺啊,就超市里随便买的,最近在用的是……”她想了一下,说了个牌子。

就是普通大众的洗发水,她俩自己也用过,没什幺效果啊。

这就很无奈了。同事感慨道:“基因问题,那没办法了,现在年轻人本来看手机又多,辐射也重,天天还熬夜,唉,也说不听。”

医生含笑听她们说话,手上也没停,尖锐细长的针头反着银光,皮肤被按压下陷,接着针头悄无声息地没入静脉,鲜红的血液随之汩汩流入试管。她动作利落地按顺序采集完三管血液,颠倒混合后插入放置架。

薛合安按压着针孔,边起身让开边夸:“妹妹技术真好,一点都不痛。”

抽完血的同事也很惊喜:“真的欸,这次运气好!”

两人屈肘夹着棉花止血,从诊室挤出去,把皱巴巴的单子从衣包里掏出来头碰头研究:“……三楼?”

“没有,这写着三楼盖章,ct是四楼……”

等做完检查,同事唉声叹气的回去上班了,薛合安则请了半天假回家。她边走边给朋友发语音描述:“我天呢,你是没见到,今天那些医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个长得哦,跟明星一样。”

朋友刚好也在线,她问:“真那幺好看啊?”

“鬼才骗你,长得又高,至少一米八,往那儿一站精神抖擞的,身板挺得笔直。”

她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话题从今天看到的医护人员一直发散到了退休要不要去旅游,畅想着以后的自在生活。

而还在忙碌的医院里,一个放满的采血管放置架被顺理成章的替换掉,一位医护人员端着它走去小房间,把它放进冷藏柜归置,动作顺畅地抽出了里面的三管血,单独放进一个小型保险柜封存好。接着若无其事地关好门回到座位上。

无人的房间里,几分钟后,后门悄悄打开,几位工作人员默不作声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保险柜擡进旁边的运输箱,锁好后,两人擡着箱子,两人护在一边,默契而有序地离开。走在最后的人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她们混在其他擡着运输箱的人流中,有的把箱子放上出租后备箱,有的放进私家车,还有的放进冷藏车。

看见的人也不会太在意,有时候检查样本过大,一家医院无法按时完成的时候,她们会将样本调送其他医院检验。而送的车不够就用其他车,也很正常啊。

正常得就像一个清洁人员走到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旁边,把垃圾袋拴好拎出来,替换成新袋子一样。就算垃圾还没有装满,只有薄薄一层散乱的丢弃的卫生纸、止血棉花,但是清洁人员丢垃圾有什幺引人注意的呢?

所以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应被销毁的采血针、消毒棉球、止血棉无踪无影,被妥善保存运输的血液样本,马不停蹄地送往了不为人知的、新成立的检测机构。

而再有十几个小时,新的命令将被下发,一层一层传达,直到一位和蔼可亲的社区工作人员态度亲和地敲响薛合安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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