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第二天,新管家就站在了她的床头。

“大小姐,请让我为您更衣。”这也是一个俊秀的年轻男人,黑色的头发与眼睛,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脉脉的深情。郁晚冬还被困意包围着,伸出双手,管家愣了愣,才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你叫什幺名字?”抵在他的肩头,郁晚冬问。

“宁禾。”他沉稳地回答。

“Beta?”

“是的,大小姐。”   他身上确实有Beta的气质,温和宁静,彬彬有礼。郁晚冬闭着眼睛,抓紧一切可以用来睡觉的时间,忽然说:“你和他很像。”   宁禾顿了顿,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了笑意:“大小姐在说谁?”

“只有一点,他从来不叫我大小姐,”郁晚冬的声音里也带着睡意,轻飘飘的,“因为他来的时候,郁家还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会陪伴您更久的时间。”宁禾平静地说。他展开外套,裹紧在郁晚冬身上,“好了,大小姐,该下去吃早餐了。”郁晚冬还赖在他的肩膀上,他就微笑起来:“您需要我抱您下去吗?”

最后她还是自己走下去的,只是一点点起床困难而已,没有到需要人抱的地步。而餐桌边除了郁照先,还坐了一个科林——从今天开始,他正式入住郁家,严密监控郁晚冬的身体健康。

看到她,科林的眼神一闪,朝她点了点头。

“早上好。”

“早上好。”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天的事。   边吃早饭,科林边展开一张报纸。大概是由于家学的关系,他保留了一些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而言颇为老派的习惯,比如读报,比如在一天的早晨获取资讯。他低垂着睫毛的样子尤为专注,于是郁晚冬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郁家大小姐康复如初......”头版头条就是她那天出院的照片。她快速地扫了一眼,通篇没有提到她的病情与病因,只是在吹嘘她精神良好,容光焕发,赞扬了一番附属医院的医生回春圣手。

“哗啦,”科林把报纸翻⻚了。

“一些八卦而已,过几天就不会关注这件事了。”

一直在对面偷听的郁照先找到机会插嘴:“这些媒体太不专业,连该报道什幺都搞不清楚,说到这个,姐姐在比赛的时候受了伤,这幺多天了,医院也没有给我们一个详细的诊断。”

他在那边抱怨着,科林只是眼皮一动,没有作出任何答复。郁晚冬⻅他如此为自己忧心,诧异之余也感到新奇,便顺口安抚他:“也许我本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再说,不还有科林医生在吗?”

这句话才让科林擡起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而就像科林说的那样,除了出院第二天,郁晚冬康复的消息占据了报纸头版之外,之后几天,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这个起码在一定范围内引起波动的事件,就此悄无声息了。

出于病后观察的原因,郁晚冬一直没有去上学,而是待在家里,但她很快发现,家里并不是一个适合她静养的地方,因为居住在这里的三个男人实在太麻烦了。郁照先和科林似乎有些不对付,每次科林去她房中为她贴身体检,两人出来后,总能看⻅郁照先在走廊上徘徊,看到他们,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

“姐姐的身体情况怎幺样,科林医生?”他虽然笑着,语气却是咬牙切⻮的。

“一切良好,您不用费心。顺带一提,尽管您与我的病人是家属关系,但在病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关于她身体的一切细节都是她的隐私,下次我希望您不要在⻔口晃悠,瓜田李下,难免偷听之嫌。”科林推推眼睛,冷冷地说。

郁照先的脸绿了:“您可真是替病人着想。”

“不敢当。”

至于宁禾,他是个无可挑剔的管家,心细如发,即使郁晚冬已经习惯了关臻的存在,对他的工作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某些时候,他显得过于死板,比如郁照先这段时间尤其多话,喜欢对郁晚冬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每当这时,宁合就会端着托盘敲响他们的⻔,打断这一场对话。

“该吃点心了,大小姐。”

“该喝牛奶了,大小姐。”

“到吃药的时间了,大小姐。”

这样的事常常发生,以至于后来,郁照先一听到敲⻔声,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你为什幺每次都要来打扰我和姐姐?”

“少爷您错怪我了,”宁禾的微笑完美无缺,“这是我根据大小姐的喜好和柯林医生的医嘱,特意为大小姐制定的每日时间表,用餐、点心、服药,日日如此,何来打扰一说?”

郁照先噎了一下,转向郁晚冬的时候,居然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

“姐姐你不是说,想知道学校里的朋友们在做什幺吗?因为这个,我才常常来和你说话。”

“所以你继续讲就好了。”郁晚冬接过宁禾递来的牛奶,淡淡地说。

她并不是察觉不到郁照先微妙的心情,但是这不是她现在的重点。出院以后,她的身体并不太好,还是常常感到劳累,关臻又离开得不明不白,种种缘由让她开始思考一些过去很少思考的问题。

关臻很早就来了郁家,在他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她曾经觉得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找一个成年男子来贴身照顾,似乎并不合适,可是又是怎样的人家,会让自己的儿子过早开始工作呢?如果说是孤儿或者贫困的家庭,他看起来又过于得体和矜贵了。

她想起很早的时候,在那些因为药物副作用辗转反侧的晚上,关臻会来陪她,他陪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痛,而她因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而崩溃,反复地质问他,甚至恳求他,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就会更甚,却还是一遍一遍温柔地安抚她。

那时候的郁晚冬迷茫而无助,她把关臻当做自己的船锚,有他在,她就能稍稍地安心。

可是现在想起,他似乎从没有因为她的病情展现出一丝一毫的疑惑。他煎熬,但是他沉着,他疼惜,但是他冷静。

比起郁晚冬,他似乎更加知道,在她的身体上发生了什幺。

所以在科林又一次为她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郁晚冬问他:“真的不能告诉我你们在做什幺吗?”   科林一怔,她说:“你现在为我检查身体,难道真的是想要确保我在变得更加健康?”

“那不然,还能是什幺呢?”科林低下头,语气平稳地说着。郁晚冬一笑:“看来你不愿意讲。”

“我原本以为你说的喜欢会有几分真心,原来只是精虫上脑罢了。”她语气淡淡的,科林的手却紧了紧,她感到胸口的皮肤被听诊器重重地压了一下。

“你不必多想,作为郁家的大小姐,你身患恶疾,你的父亲便为你请来家庭医生。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是的,”她缓缓地说,“但问题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郁晚冬深黑的眼睛转向他:“我真的是郁家的大小姐吗?”

科林的手触电似的一松。

郁晚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和他⻢上强装的淡然:“你在说什幺?”

“我不是原来郁夫人的亲生女儿。”

科林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幺,科林医生这样的人,也会被家族秘辛吓到吗?”   她嘴⻆带着淡淡的微笑,靠近了科林,在他耳边吐气般地说道:“这件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科林医生,你要替我保密啊。”   距离如此之近,她几乎能够感觉到科林耳后和脖子上的皮肤冒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他似乎非常的震惊,但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他与他的父亲直接受郁凌霄的聘请,也许会知道得更多一点也说不定。

她笑眯眯地坐了回去,看着科林惊疑不定的脸色,想要知道他会怎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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