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这幺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起码要五六分钟才能看到你呢。”晏文秋放下手里的筷子,从包包里取出一包纸,轻轻地擦拭自己可能沾上辣椒油的嘴唇,错愕地看着面前的温玉霖,心下有点说不出来的可惜。他大概是跑过来的,白净的面皮已经晕了红,额头上有几颗刚冒出来的汗珠,胸膛明显起伏。
温玉霖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抽开木制的长条板凳坐在晏文秋面前,又伸长了手去拿靠近墙边的抽纸,手臂手指都和脸是相同的白,而对比拥有小麦色皮肤的吴宝月,很轻易就能看出二人家庭结构的不同。晏文秋从自己的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温玉霖。
小饭店供应的卫生纸质量并不好,摸着粗糙如砂纸,像长了不同大小的石子在上面,硌得皮肤火辣辣。温玉霖正想拿纸擦额头汗水的动作顿了一顿,几下将那纸片揉成一个小球,接过了晏文秋递来的带着淡淡香气和漂亮图案的纸。
“我和吴宝月都在公交车站等车,想着顺路可以一起回丽市。”折叠成长方形的纸片被他轻轻按在额头,将细密的汗珠都擦得干净,温玉霖又重新将它捏在手心里。
“回?你也是住在丽市吗?”晏文秋抽出几张桌面上的抽纸,仔仔细细捏着这些劣质的纸张将自己那一面的地方都擦干净,才将手肘放在上面,两手交叠在胸前,饶有兴趣地问他。
“……我父母太忙了,管不了我,所以我才选的住校,”温玉霖却不正面回答晏文秋的问题,他将一个简单的答案绕了又绕,或许是出于心虚,他向晏文秋解释着晏文秋没有问过的事:“我祖籍是这里,父母他们原先在这儿也有套房子,房子里放了点东西,他们在外地,所以让我去取……”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似乎是刻意留出时间,等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孩提问。
“所以你就也来安和拿东西?那现在拿到了吗?”晏文秋如他所愿般发问。
温玉霖点点头:“昨天就坐车来了,”像是想起自己的粗心,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在晏文秋面前笑了笑,继续说,“拿到了,但是又去亲戚家拜访了她们,带着那些小侄子小侄女一起玩,居然连时间都没注意,就在亲戚那儿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想着早点回丽市,没想到又遇到了吴宝月,就想着一起走。”
“没想到我一出来,又耽误你了。”晏文秋玩笑似的开口。
“没有没有,这才多久,你一个人又不熟悉这里,我都不好意思留下你。”温玉霖赶紧摇摇头,捏着那张纸巾的手顺势滑到桌子底下,将它塞进了牛仔裤的裤兜里。过了一会儿,他就又向晏文秋询问:“你准备什幺时候去丽市?”
“下午不是有一趟车吗,我们下午回去吧,正好卡点。下车就能去看电影。”晏文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拿出当天的车次时间表给他看。
“那倒正好。”温玉霖同意。
“你想去玩点什幺吗?”他又问。
“安和县有什幺好玩的地方吗?”文秋把脸和嘴巴都擦得干净,小店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身上的水汽都被吹干,她双手撑在光裸的膝盖上,对温玉霖歪了歪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里吧。”不是反问,是陈述句。
“一般吧,也就那样。”少年刻意耸着肩膀苦笑两声,“安和其实很无趣,吃的没有特色,玩的也比不上其他地方。况且你来得不是时候。”
望着晏文秋好奇的眼睛,他继续说:“秋冬的时候起码可以去郊外的草莓大棚摘草莓,现在草莓苗才长出来呢。非要我推荐,我只能想到西街边的图书馆了。”
“学霸都是这样吗?”晏文秋勾起唇角。
“什幺?”
“最偏爱、记忆最深刻的永远都是学习相关的事或物。”
“……”此刻温玉霖居然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说什幺。晏文秋说得很对,但就是因为她在无意中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他才对这平常的一句感叹而感到无措。
气氛似乎要冷下来了。晏文秋垂下眼睛,又极快挑起另一个话题:“温玉霖,我有一点口渴了。”她擡起眼说。
“矿泉水,可乐,还是豆奶?”终于结束战斗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板顺口一问,话必,他又有些揶揄地冲着两个人挤眉弄眼。
晏文秋在温玉霖的建议下要了冰豆奶,转头对老板说好后,那老板便“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去取了冰镇的两只玻璃瓶豆奶,又配上一蓝一红两根吸管放在二人面前,大方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手指指向坐在店门口算账的老板娘,示意不解的二人看过去,笑眯眯说道:“算是请你们喝的。我一看见你们就想到我和我老婆以前也是县一中的学生,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不过我们两个成绩都不好,长大了也出不了安和,就攒了点钱在这车站附近开了家豆花饭。谈恋爱可以,但是你们可不要像我们一样在高中光知道谈恋爱啊!”
老板这是触景生情了。这下苦笑从温玉霖脸上转移到了晏文秋脸上,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老板,温玉霖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然后对老板说:“谢谢,但是我们不是县一中的,”说到这里,他的笑容不由真实几分,腰背也挺得更直,“我们是铭冠的学生。”
“啊……哦哦!铭冠的学生!”老板眼睛都瞪大了,他一拍自己的手臂,语气满是夸张:“铭冠的呀,难怪看着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小姑娘有前途!”
最后离开时是由温玉霖结的账,晏文秋的一碗豆花,一碗米饭,以及那两瓶豆奶温玉霖都叫门口的老板娘把账算得明白。晏文秋本想自己付,没想到温玉霖替自己付了,虽然是小钱她也乐得如此,只是认真地承诺日后一定请回来。
“所以你们两个人就一起玩了半天,然后赶着时间来了?”
等晏文秋和温玉霖肩并肩地在小组其他组员的视线中一起走进电影院,又在等待检票前仿佛无意间向众人提及此事,李明远便挑起秀气的眉问道,声音不大不小,但听着就是让人觉得他语气里带着点阴阳怪气。
“安和算是丽市最穷的一个县,什幺都没有。”程守云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脸色在看见温玉霖站在晏文秋身边时就难看了很多,但好在他有在刻意压制,只是依然能让人看出来他的心情糟糕:“玩得很没劲吧。”
他爱运动,长得高,比晏文秋要高两个头,对文秋说话时时刻刻要低着头,讲到安和时他是看着温玉霖,说到最后一句,他才硬生生软下声音,低头注视着脸蛋被夏日烈阳晒得红扑扑的晏文秋。
“还好吧……”文秋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回答模棱两可,没说玩得有劲还是没劲。程守云便当她是同意了自己的话,在鼻腔里挤出一声不知对温玉霖还是对晏文秋的不屑的哼声,拿出两张提早购买好的电影票,确定座位后首先分别给了迟来的二人。
道谢后,晏文秋接过电影票,正看着上面标好的座位,便听见钻到她身后的李明远小声嘀咕了一句什幺话,只是没有听清楚,待她留意,李明远便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