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设定闹钟,直到天光射映在薄薄的眼皮上,淡绯色的日出,像皮肤上微薄的冻伤。简牧晚轻轻地打了一个颤,从睡梦中醒来。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脸颊,温热、蓬松的羽绒面料下,肩膀宽阔坚挺,与读小学时,饶莹特意买的记忆棉芯枕头的感觉一样。
眷恋地蹭了蹭,揉着眼睛,倏地记起画展的事情,立刻弹起脊背——
“嘭。”
头骨与下颌撞击,发出沉闷的低响。简牧晚吃痛地捂住额角,擡起眼,发现蒋也与她肩膀挨着肩膀,坐在画廊一角,嘶着声,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
她站起身,想去取放在角落的海报,继续完成工作,碰了个空。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忙慌地找,才发现一切都已经布置完全。
那头,蒋也捂着下巴,“……有没有人管我一下?”
简牧晚的脚步向前挪了两厘,抿起嘴唇,又停下。
“你怎幺在这里?”
“当田螺姑娘啊,”他换了一个坐姿,屈起左膝,抻直右腿,活动着肩膀。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又是送饭又是布置……唉,我真是一个称职的导游。”
他伸出手:“拉我一下?”
此时,简牧晚的心里有一些难以接受——这个展览,是他独自,彻夜布置完的。事实与认知相悖,他明明是一个懒散、轻慢的人,不上进也不努力,最令她讨厌的人。
她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捏住手指。
而坐在地上的蒋也并不着急,只有手臂执拗地擡着,身形惫散,一言不发地半耷着眼,扩下青灰色的影,与睡眠不足的底色融作一体。
僵持半晌,她空咽一下喉咙,握住他的手。
接触的时候,才发现蒋也的手很大,虎口有茧,大约是常年握住车把的缘故。
蒋也拽住她的手,没有客气,用力一拽,简牧晚向前踉跄两步。
撞进恰好站起来的、宽容的胸膛里。
他低低地哎一声,顺着惯性,脚步向后退,抵住墙根。下巴被细软的发顶搔过,他觉得痒,擡起手,按下了那撮乱发。
手掌按在头顶,形成一个亲密举动的前兆。
简牧晚蹙了蹙眉,后撤两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但还是说:“谢谢。”
“客气,”他半眯着眼,盛着笑,“回去换件衣服吧,马上到开馆时间了。这里我看着。”
简牧晚说好。
回去快速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再匆匆返回画廊。
路过咖啡店,她停顿一下,买了两只牛角面包,一只空心馅,一只注满巧克力酱。
顺着宽敞的石阶上楼,中间是服务台,两侧是展厅。
简牧晚的画展在左边。
拐进曲折的走廊,蒋也正站在角落,解决昨天那盒冷掉的寿司。
米饭回生,紫菜变软。难以入口,但他活动着依然发酸的肩膀,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
“这幺快?”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转头。
盯着他手里的半盒寿司,简牧晚的手指收紧,攥住包裹牛角包的油纸,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坐到画廊的另一边,安静地咀嚼。
空心馅的牛角包干涩、难咽,味同嚼蜡,简牧晚的嘴巴悄悄地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