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从前一直不知道,“醉”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曾见过祁衙内醉酒的模样,当真不喜那般言语凌乱、举止潦倒的作态,因此饮酒向来浅尝辄止,不愿沉溺其中。
然而拜斡准思烈这臭蛮子所赐,她头一回醉了。
她的酒量着实是浅,往日吃一点果酒脸颊都会飞起薄红,此刻被斡准思烈连着喂了几杯北地香醇的烈酒下肚,炙烈辛辣的口感一烘就不行了,头脑时而轻盈时而沉重,只得支着额角努力抵御那种昏昏然的感觉,可实在不敌醉意,不过几息之间,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清明也如晨间薄雾,轻易被烤干,唯留一大片迟钝、漫长的空白。
“宝莱娜......”有人捏了捏她的面颊:“宝莱娜!再陪本王喝一杯!”
苏酥眨眨眼,这幺简单的一句话,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什幺意思,慢吞吞的摇头,慢吞吞的回答:“......我不要。”
她有些恼,还想着维持清醒,殊不知自己说话的语气都有了变化——女人的嗓音被烈酒刺得微有嘶哑,如同一条摇曳的丝带,婉转、低柔,裹着蜜糖一般的媚,悠悠缠绵住人的心脏,再漫不经心的缓慢收紧,令其随她的一呼一吸、一喜一嗔而震颤。
短短三个字,斡准思烈听着脊背好似被什幺小爪子挠了一下,浑身都痒。
他曲指托住苏酥的下颚令她擡起头来,想看看她说话怎幺改了腔调,却毫无防备撞入一汪江南暮春的桃花潭水里。
女人微微仰面,目光迷蒙而潋滟,恰似雨后新晴,倒映了荼靡芳菲的春水粼粼。烈酒化开了她平日清冷沉静的外壳,显露出娇憨柔软的内里,一时叫斡准思烈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滞,怕他气息粗重、心跳隆隆,碰碎了他美丽而易碎的宝莱娜。
“你醉了?”男人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才没有。”苏酥说。
她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微垂美目懒洋洋依进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
还嘴硬。斡准思烈低头瞧着苏酥,觉得可爱,觉得新奇,觉得心脏满满胀胀,指腹不自觉的摩挲她的下颚,笑骂一句:“没用的小东西,本王给你润润嘴,都能给你喝醉了。”
“这个好辣的,妾不喜欢,”苏酥委屈,觉得他好不讲理,拍开他的手难得发脾气,骂了斡准思烈一句:“......殿下坏。”
可怜苏酥,本就不善与人争吵,此时更甚,即便是气着了,也凑不出几个难听的词儿......憋了半天,就生生憋出来一个“坏”。
桃花面颊依靠的胸膛闷闷震颤起伏,是那臭蛮子在笑。
斡准思烈在苏酥臀上拍了一记:“还晓得倒打一耙?最坏就是你这小东西。夜里叫本王睡不好觉,白日里也总想着,一会儿突然给本王下脸子,一会儿又缠人得紧,你啊……”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在这小小汉女跟前已是那般不像话:“本王见你瞧着害怕,将续了好些时日的胡须剃了,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背地里不晓得被多少人笑......阿吉那同本王一个娘肚子里出来,血浓于水,他讨你过去伺侯,本王也没应,生生坏了兄弟情谊。”
四太子搂着怀中媚眼如丝的美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同她罗列她如何如何引他烦忧。彼时的男人尚且抓不住那些细腻的、柔软的情绪,生硬的将其解释为欲望使然,所以他不知道,他所说的桩桩件件,叫怜悯,叫珍重,叫牵挂,叫放不下。
斡准思烈的嗓音低沉粗哑,给人以一种砂石碾磨又或是猛兽低唁的颗粒感,苏酥听了半天眨眨眼,自然是......一句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头晕,想睡觉,不乐意思考,任何人同她说什幺,一应都是“好”。
偏偏斡准思烈这厮不与她安生,此刻又捧着她的脸蛋问她昨夜为什幺哭。
因为难过呀。苏酥不愿再回想那场梦,囫囵答一个“梦魇”,妄图敷衍了事。
“可我听你唤’飞飞‘。”斡准思烈却要刨根问底:“宝莱娜,飞飞是谁?”
苏酥闻言,有片刻清醒。
她擡眸直视斡准思烈的眼睛:“殿下如何得知?”
她一贯沉静柔顺,是以刹那间警惕而锐利的目光使得康亲王竟打了个磕巴,自称也忘了:“俺,俺数次听你梦呓,叫的便是此人的名......”他当这是苏酥的情郎,好生不爽——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小女奴不好生想想如何伺候自己,倒是对旁人念念不忘?
不过他还晓得给自己留点面子,没提自己大半夜气得再没睡着这事,只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质问苏酥:“俺难道就比不得那‘飞飞’,你在本王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竟还想着他?”
苏酥回答得不假思索:“嗯,你比不得她。”
斡准思烈一愣,随即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几乎要甩开苏酥拍案而起:“你大胆——”
“菲菲是我女儿,你比不得她。”
轻飘飘一句话,妒火中烧的康亲王偃旗息鼓。
苏酥没管他,美眸低垂,眸中渐渐有泪:“我生下菲菲不过百日便流落北地,与她天各一方......殿下,我连想也是不可以的幺?”
斡准思烈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既后悔错怪了她,也暗自庆幸她并非挂念着别的男人,赶紧将人搂紧了,嗓音硬生生捏得轻柔,讪讪搜肠刮肚想词儿安抚泫然欲泣的苏酥:“当然可以想,宝莱娜——宝莱娜,你别恼,是本王想岔了,冤枉了你,惹你伤心......你别哭......”
“殿下还说我坏。”话音未落,一颗豆大的泪珠便从苏酥的眼眶坠了出来。
“本王坏,是本王说错话,宝莱娜,你最好,”这会儿说话的动静已引来邻座二太子思真的注目,可思烈着实顾不上丢人了,手忙脚乱给苏酥擦眼泪:“……今日是正旦,多好的日子,该高兴些,嗯?”
他们狄人过节,同她有什幺干系。苏酥摇摇头,啜泣都是轻轻的。
“那……那你告诉本王,你那贺贺(狄语中女儿的意思)现在南虞何处?待过了年,本王亲自去将她接来,叫你们母女团聚。”只要苏酥不哭,就是那孩子养在南虞禁宫里头,斡准思烈大抵都能给她薅出来送到苏酥面前。
“菲菲在襄阳。”
斡准思烈闻言明显停顿了片刻:“京西南路?”他听郑洪说苏酥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美人,原以为她的女儿也离不开两浙路一带,却不想在襄阳城中:“霍赟那老小子的地盘?”
骤然听到故人姓名,苏酥长睫微颤,有些恍惚:“殿下知道霍侯?”
“霍赟幺,”斡准思烈有了些谈兴:“你们虞国若无他这号人物,单凭江宁府里头几个孬种,江南早该是我狄人的马场。”他像是想到什幺有趣的事,嗤笑一声,片刻后又正色道:“你的贺贺在襄阳,本王或许还得多费些力气。但你放心,本王答应你的,一定给你办到。”
苏酥静默片刻,摇头说不必。
“她现在过的很好,”苏酥眨眨眼,双眸再度被醉意氤氲:“不必扰她。”
她在霍府,有强大可靠的父兄,有温柔贤良的嫡母,可以无忧无虑的、肆无忌惮的长大,这样就很好了。
斡准思烈蹙眉,不明白为何苏酥拒绝了他的许诺,还想往下追问,却再无法得到她的应答。
“罢。”他叹息,捏捏她温热的面颊:“往后你若是改了主意,同本王说便是了。”
苏酥依偎在他胸前,闷闷发出哼鸣,只给予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应答。
========
检讨一下为什幺失踪了大半年
1、老手机给偷了号给忘了
2、都怪上班,整个人一天天的没有什幺与自己独处的时间
3、写文从不存稿,主打一个想到哪里free style哪里,然后写到上一章突然就卡文了
但可以保证的是
1、绝不坑文,会老老实实写完
2、春节放假会努力敲字
3、后续也会尽力保持周更的频率
综上,好久不见啦大家~咱们精彩继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