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一整天殷照都心神不宁的,几次没跟上老师讲的页数,等回神再翻,声音让左右两边听见。

一回两回还好,频率太高便让旁边的吴远开始好奇,特意观察一段时间,确认他的确在发呆。

课间吴远离座,往殷照面前伸手猛晃:“嘿!”

他被吓得回神,擡头瞥他。

“干什幺?”

“我才好奇你在干什幺。”吴远说,“这幺大的下课铃都没让你醒过来,脑子飞哪去了?”

殷照不想解释更无从解释,逃避地低头收拾桌子,准备下节课。

这小动作可瞒不过吴远,他双手抱胸,侦探似的分析起问题。他们这些学生,每天面对的问题就那幺几样:“你小子该不会是早恋了,在心里惦记哪个女生呢吧?”

“你胡说什幺?”

殷照像被钉子扎破的气球,猛地擡头反驳,仿佛听到什幺骇人听闻的故事。

他和殷宁跟早恋有什幺关系?

她可是他的——

不可能。

怎幺都扯不到那去。

吴远从没见他这幺大反应,不仅没收敛,还摸了摸下巴。

“嚯,你这一副心事被我戳中以后恼羞成怒的感觉啊。”他八卦地俯身,胳膊肘撑到殷照的桌面,小声问他,“谁啊,透露透露呗,是咱们班的吗?”

“没有这回事。”殷照也发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了,蹙眉否认,“这种时候早恋,你不想上大学我还想。”

听他又是这个调调,吴远不甘心地观察他的表情。

殷照平静了心情,擡眸与他对视。

看不出来什幺。

吴远放松警惕,感觉没意思。

“切。”他撑起来,伸完懒腰顺势双手抱头,念叨起学校里那句广为流传的玩笑话,“今天不努力,明天去隔壁,是吧?”

殷照的手从课本上挪开,露出被压住的名字。

“殷照”二字工工整整地写在封面,像是种无声的警告。这种念头太可怕了。

“我昨晚没休息好。”他向吴远解释,语气中透露出熬夜的疲乏,“课上总忍不住打盹,你让我再睡会吧。”

吴远的视线转移到殷照左手缠绕的纱布,与他们昨晚临时缠上去的相比,明显工整很多,精细处理过。

这个解释却也符合殷照的性格。

从认识他起,他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谁都不爱搭理。熟悉他之前,他们都觉得殷照这人特装,每天摆个臭脸,不知道在耍酷给谁看。

是后来有一次考试,电脑阅卷,有人忘记带2B铅笔,学校小卖部也没得卖。他们正愁怎幺办,殷照主动递过去两根备用笔。

“但是我没有多的橡皮,你想好再涂。”他说。

几人才发现,原来殷照不是故意疏远,也不存在看不起谁。后来他们喊他一起打篮球,几局下来逐渐破冰。

“你怎幺都不笑啊?”他们忍不住问。

殷照纳闷:“没什幺好笑的东西啊。”

“你平时也不跟我们说话。”

“我不是很擅长跟人聊天。”他承认。

平时在家,殷照面对最多的人都是保姆,顶多能跟姥姥、姥爷还有刘阿姨聊两句,但差着辈分,很多话没法说出口。殷宁常年不在,就算出现,基本也是她在讲话,殷照负责听。

所以他擅长做倾听者,却不知道怎幺主动和人建立友谊。

“我靠。”朋友们反应过来,“合着我们平时说的话你都在听啊?”

“对啊。”殷照点头,挨个点过去,“你刚分手,你上次月考考砸了,你爸妈昨天吵架没给你做饭,你妹早恋对象把你当情敌,打电话骂了你一顿……”

听他如数家珍地抖落每个人的八卦,他们连忙擡手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

感情殷照不是高冷,纯属内向。

只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偶像剧里那些拽了吧唧的阔少,才产生奇怪的误解。

殷照虽不爱插科打诨,但挺开得起玩笑,说什幺都不急眼,有活动就会参加,慢慢与他们相处成朋友,久而久之其他同学也注意到,平时形单影只的殷照竟然跟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班。

“你们怎幺做到的?”他们好奇地跑过去问。

几人挠挠头发:“其实他挺好相处。”

“啊?”众人还不信,“那你们平时都聊什幺啊?”

这问题奇怪,殷照是不爱说话,又不是外星人,吴远回答:“就平时聊的那些事啊。”

“你们知道他喜欢什幺样的女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他们才明白这几人的真正意图。

吴远与朋友面面相觑,擡头回忆:“没有聊过,你们对他感兴趣?”

“他挺帅的嘛。”

青春期的少女最容易被容貌姣好的男生打动,特别在此之上,殷照的少言寡语和稀薄的人缘更给他披了层神秘的外衣,私下里他一直是热门的讨论对象,只是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他确实……”这点哪怕是男生都得承认。

再过几节课,吴远看到跟他们聊过天的其中一位女同学站在殷照面前说了些话后离开,他好奇地靠过去,问殷照怎幺回事。

“她说让我放学去楼下草坪,有话跟我说。”

那不就是要表白的意思。

情窦初开是校园永恒不变的议题,吴远八卦地挤眉弄眼:“你怎幺想的?”

“我说不行,我要回家,有什幺事直接说吧,她翻个白眼就走了。”殷照如实回答。

吴远听完也想翻他白眼,不知道这是装傻还是真没开窍。

实际上殷照确实有事,那段时间殷宁回家很频繁,还会特意嘱咐他放学不用去打扰刘阿姨。从记事起就缺失的母爱到高中才有弥补回来的迹象,他几乎是在用本能追逐。

以前殷照不这幺觉得,他吃喝不愁,生活稳定,有没有那个妈对他来说恐怕没那幺重要——这一切都在殷宁的回归后被全部推翻。

他是依赖她的,非常。

没有哪个孩子不会迷恋母亲吧,殷照想,这与殷宁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毫无关系。

有过那次的对话,吴远便也相信,殷照可能的确对恋爱这事兴趣不高,甚至男女那事都差不多。

他们时常会私下交换影片,顺便讨论点禁忌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殷照不是戴上耳机,就是干脆离席,去别的桌子自习。

动作之突兀,摆明是故意避开。

有人喜欢聊这些,有人不喜欢,他们不甚在意。

直到有人问:“有些片子男优都不戴套,那不会怀孕吗?”

谁知道。

“是不是安全期射在里面就没事啊?”他们全靠猜。

“会怀。”殷照突然插嘴。

几个人朝他看过去。

“安全期也有风险。”殷照再解释,“可能用了别的避孕措施,吃药什幺的。”

“你怎幺知道?”他们好奇。

殷宁说的。

殷照所有的生理常识储备都来自于殷宁,但他不能这幺说,佯装看书:“……总之你们别信片里那些东西。”

这话他们倒是赞同。

在那些影片和黄本子里,男人脖子上长的是摄像头,鸡巴上抹春药,胸比头大、一夜十次更是家常便饭。他们以为殷照单纯得像张白纸,所以才避开,原来其实是觉得他们太浅显,没兴趣参与。

“那你平时都看什幺?”吴远探头又问。

殷照摇头:“我不看这些。”

“啊?”他们难以想象,“为什幺,你不好奇吗?”

该好奇的东西殷宁都给他讲过了,殷照反问:“我为什幺要去看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

“呃——”话是这幺说,吴远反而被他问住,甚至开始反思,“可是你又没有喜欢的人,那平时自慰怎幺办,就硬来,不会想谁吗?”

他会想谁呢?

殷照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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