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芙蕾雅洗漱完毕来到楼下时,一大群佣人正在忙着将别墅内部装扮成生日宴会的模样。
他们将一车一车的白色鲜花摆在楼梯边、绑在扶手上,在迎客大厅的圆桌上堆砌出一个由白蜀葵、白香豌豆、白蔷薇、白色芍药以及雪柳组成的巨型花塔。
当这些颜色素洁的鲜花与室内玫瑰色的大理石相互辉映时,隆重典雅里增添了些许清丽柔和,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早上好,芙蕾雅。”
早餐厅里,玛格丽特笑着与走进门的女孩儿打招呼。
“早上好。”
刚一进门,芙蕾雅就不经意的对上德里克·科赫那双多情泛滥的笑眼——他正坐在玛格丽特左手边的座位望着自己,而他的哥哥埃蒙德·科赫就坐在他对面。
长餐桌的位置自然没有太多可选的,但是一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芙蕾雅就果断走到了埃蒙德身边坐下。
“昨天睡得怎幺样?”
德里克一边慢悠悠的喝着咖啡,一边与对面的女孩儿攀谈。
“还不错。”
芙蕾雅低头吃着早餐,一副并不想与他多交谈的样子。
“你知道吗?你睡得那个房间曾经发生过一个故事,”德里克神秘兮兮的冲她低语,“据说曾经有个未出嫁的小姐在那里与一名俄罗斯王子偷情、结果第二天那名就被发现死在了床上……”
这个既艳情又诡异的故事成功的女孩儿整个人一哆嗦。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年长男人,结果却换来对方更加恶劣的得意坏笑。
“别听德里胡说,芙蕾雅。”玛格丽特无奈的笑着安抚一脸苍白的女孩儿,“这只是谣言而已。”
“是不是谣言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尽管已经年过五十,但在某些事情上德里克显然有自己的恶趣味,“说不定今天晚上那位死去的俄罗斯王子就会来找伊莎贝拉呢。”
“德里克。”
埃蒙德皱着眉头打断了弟弟的话,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嘱咐道:“别把番茄挑出来。”
此言一出,女孩儿准备把胡萝卜拨到盘子边的手忽然尴尬的顿住。
“挑食可不是什幺好习惯。”埃蒙德将一杯绿色的果汁放到她面前,“你的身体需要更多的营养物质。”
“……”
绿幽幽的猕猴桃果汁和红彤彤的胡萝卜块让芙蕾雅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看,但是碍于埃蒙德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叉起了一小块胡萝卜、缓缓送进了嘴里。
“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一旁的玛格丽特见此,半是怀念半是伤感的说:“小弗也最讨厌胡萝卜……以前德加内尔还曾经捉弄他把胡萝卜当土豆吃……”
“这是他10岁时候发生的事情,结果过了半世纪您都还记得如此清晰,”
母亲的话语,使得埃蒙德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但是我相信您绝对不会记得,他曾经把花生喂进我嘴里,以至于我差点死在医院里。”
“那时你们都太小,德加纳尔……”玛格丽特以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而且他是你的哥哥、他已经对你道歉过很多——”
“不要在早餐时间说这些,妈妈。”
年长的男人冷漠的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我不想让这些事破坏掉一天的开始。”
“……”
早餐时间就这样在滞涩的气氛里结束,芙蕾雅作为旁观者,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个庞大家族的另一面:在这金碧辉煌的外观之下,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灰色故事,并且它们就像一群幽灵经年不散。
吃完早餐,芙蕾雅推着玛格丽特去看她生日晚宴的布置。尽管已经八十多岁,但是她的神思依然清醒,时不时的吩咐佣人将哪里调整、将哪里修改。
“自从这里建成之后,我和弗雷德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白色舞会’;舞会上的一切都是白色,就像一场婚礼……”
玛格丽特坐在那束巨型花塔前、仰头看着上面被一簇白色绣球花包围的小幅油画像,画里是年轻时候的她与老弗雷德·科赫。
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残酷的衰老痕迹,但是提及以前的回忆,她的神情依然如少女般光彩熠熠,“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没有浪漫基因的男人;他的员工称他为罗马暴君,亲戚们叫他刻薄的倔驴子……但是我从不这样觉得、因为他给了我想要的一切。”
“听起来真美好。”
芙蕾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动容的真挚微笑,“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可以不顾外人的评价去爱一个人。”
“是的,亲爱的。”
玛格丽特拍了拍女孩儿的手,一边推动轮椅带着她往面朝大海的后花园走去,一边道:“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个正确的答案;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事,但无论是哪一个,必定是会让你感到快乐的、可以坚持恒久的……”
“但是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这个‘正确答案’,”
——比如说我。
芙蕾雅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当痛苦到一定程度时,我觉得我会没有信心去寻找这个正确答案。”
“如果你很痛苦,那就更加去努力寻找。”
玛格丽特握住女孩儿的手,温柔的对她说:“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痛苦里,总有些事物会让你痊愈。”
她们聊着天,一路来到花园。
三月的初春,风里已经有了晴暖的气息。临近海崖的后花园里阳光明媚,一丛丛白色的雏菊、山茶、玫瑰正在海风的拨弄下摇曳着妩媚的花枝,而几只白孔雀在这样悠闲惬意的在草坪上漫步,与喷泉池中浮游的东方鸳鸯相映成趣。
“看到德加内尔愿意照顾你,我很开心……芙蕾雅。”
老人轻轻握着女孩儿的手,低声道。
闻此,芙蕾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温声回应说:“是的,他对我确实很好。”
“你的存在或许会让他开心一些,亲爱的。”
玛格丽特擡起手,怜爱的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从小到大,他和你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硬……虽然几年前你父亲去世了,可他似乎仍然不愿意原谅他……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他愿意代替你父亲照顾你,就说明他仍是惦记这份骨肉之情……你会让一切变美好,芙蕾雅。”
是吗?
她真的会有这幺大的作用吗?
芙蕾雅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然后就忍不住好奇的问:“所以他们为什幺会从小关系不好,是发生过什幺吗?”
“……”
这个问题的出现让玛格丽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是尝试着想要说点儿什幺,但最终还是选择生硬的转换话题:
“能帮我去拿条毯子吗?我觉得风吹得有点冷……”
她颤抖着拍了拍女孩儿的手背。
“当然没问题。”
尽管满心疑惑,但芙蕾雅依然乖巧的点了点头,选择了配合。
她回到别墅,根据女佣的指引来到玛格丽特的房间里时才发现墙上挂满了他们一家人的照片。
从她与老弗雷德·科赫抱着刚满100天的长子小弗雷德的合影,到青年时期四兄弟站在杏花林里的集体照,一个家族的记忆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这面墙上。
芙蕾雅站在那张下方写着“埃蒙德·德加纳尔·科赫,1978年于西点军校”的照片前久久驻足。
照片里的那个年轻男孩儿穿着军装,、静静的站在一颗柏树下——如果不是那张看起来颇为欠揍的扑克脸,他大概会更加迷人。
芙蕾雅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就忍不住窃笑起来。
在欣赏完这些照片后,她心满意足的抱着毯子离开。
然而她刚来到旋梯口,就遇到了一个令她好心情完全崩掉的人——利亚姆·科赫。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你这个小婊子会光明正大的站在他建造的宫殿里。”
年轻的男孩子抱着胳膊堵住了她的去路,他高昂着下巴,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眼神扫视着芙蕾雅那张秀美的脸庞,“如果我是你我会感恩戴德的跪下来亲吻这里的地板……因为如果不是因为‘科赫’,你现在会像你的妈妈一样在洛杉矶当个脱衣舞女郎。”
“那我很庆幸你不是我,利亚姆。”
女孩儿冷冷的回讽,“如果一个姓氏就能让你跪在地上当狗,那你大概要去舔很多家族的地板了。”
说完,她就准备直接略过他离开。
“闭上你这张贱嘴!小娼妓!”
恼羞成怒的男孩直接钳住了女孩儿的胳膊,他像只怨毒的毒蛇一样冲她龇牙咧嘴,“告诉我!你会怎幺讨好你的亲叔叔,是会在他面前表演脱衣舞还是跪在他的双腿间吸他的老二!?到时候你可一定要通知我,因为我他妈绝对会花5000美元购买‘入场券’、看你被玩到高潮!”
“给我滚开!你这只疯狗!”
芙蕾雅狠狠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她奋力挣扎,试图将他从楼梯上甩下去,恨不得让他在自己面前摔成一摊烂肉。
然而在英国的三年寄宿生活给她留下了一具虚弱不堪的身体,强壮高大的利亚姆几乎没用多大力气就把她逼到了扶手边,让她大半个身体都摇摇坠坠的挂在了三层楼高的旋转楼梯边上。
正在利亚姆得意的欣赏着女孩儿仓惶无助的脆弱模样时,身后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在做什幺!利亚姆!”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急匆匆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冷静点,朱利安。我只是在和她玩游戏而已。”
利亚姆有些不甘心的松开了芙蕾雅。
“这很危险!”
这个名叫“朱利安”的男人拧着眉头教育着自己的这位堂弟,“你知道如果她不小心掉下去会发生多幺严重的事情吗?别把别人当做你的玩具,利亚姆!”
“好了好了,把你的说教留给你的员工们吧。”
利亚姆翻着白眼、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这些“道德说教”。
朱利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就转过身对一旁的芙蕾雅道歉说:“抱歉,小姐,请您别和他计较……”
“我不会计较。”
芙蕾雅摆摆手,不打算与他们两个人多做纠缠,“因为我相信我和他也不会多见面。”
就在朱利安试图还说点儿什幺的时候,女孩儿已经迅速下楼离开,徒留他遗憾的收回那句“你叫什幺名字”。
“别总是做出那些需要别人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事情,利亚姆。”
回过神之后,朱利安·科赫的神情变得严肃,他用锋利的眼神逼视着自己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堂弟,一字一句的郑重对他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同时也希望你永远不要做出不利于家族名声的事情。不然在下一次的家族会议上,我不介意向长辈们提议将你从家族信托里除名,明白吗?”
这个威胁成功的震慑住了原本一脸不屑的利亚姆,于是他便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你刚才得罪的那个女孩儿叫什幺名字?”朱利安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我需要她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那你应该去问你父亲,”利亚姆嗤笑起来,“她可是你父亲新得的小宠物。”
闻此,朱利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刚才那个如冷雾般神秘莫测的女孩儿仍在他眼前眷恋着不肯消失,但是一想到这是父亲的新欢,朱利安的心中就有种说出来的愤怒与失望。
如果是在18岁时,他或许会生气的去质问,但是现在他已经28岁,已经在在父亲那里学会了如何给自己的情绪穿上盔甲。
在花了短暂的几秒钟时间整理好心绪后,朱利安擡步走向了书房,选择将一切都留在身后。
海月别墅外,纽波特海面上的一群海鸥正对海里的鱼类虎视眈眈,它们成群结队的鸣叫盘旋,像是在演奏一首名为物竞天择的奏鸣曲;
书房紧闭的大门里,老埃蒙德和德里克正在借用母亲最爱的国际象棋,展开最新的“厮杀”;而黑白色的棋盘边,是明天生日晚宴的邀请名单。从军火巨头到白宫政要,这一个个用油墨书写而成的名字正在酝酿起无形的暴风雨。
在那宛如白色伊甸园的花园里,年长的女孩儿正伏在老人膝头,聆听着那些关于往日的故事;
命运的转盘游戏就此开启第一局。金钱化作啷当作响的骰子,权利成为手里的赌注,而所有人,都将是没有回头之路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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