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瞇成一弯弧线的眼睛,慧黠中带着清丽水波,看得段锦心脏又开始不合拍。
“不久后皇后娘娘在天香园举办牡丹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眷参加。妳赶紧好起来,本王会在那天向父皇请求指婚。”
没听到某仙姑任何回应,段锦低头一看,这小仙姑已经靠在他肩上睡昏过去。段锦眉宇不自觉放软,这两天她吃了不少苦头,马车晃着晃着,睡昏过去也属正常。
到了丞相府,段锦让齐敬将马车停到丞相府后院;好在穆冰瑶不受宠,她的住处连个正式院落都没有,就在府邸的最边缘,几间房屋围着就算是她穆二小姐的院子。
段锦小心抱起她,一跃跃进丞相府,将她安放在她简陋的床榻上,环顾一下穆冰瑶的“闺房”,目露嫌弃,叫云倩好好照顾穆冰瑶,便又轻巧无声地翻墙离开。
本王的小仙姑,怎睡这种地方?
*****
卯时未到,穆冰瑶就醒了。
穆冰瑶不是一个好入眠的人,这次一口气可以酣睡两个时辰,让她即使背上隐隐发热,却也精神奕奕。
她将秋月和云倩叫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和上药;那紫玉梨膏当真是好东西,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隐隐还有木梨清香,让人闻起来神清气爽。
穆冰瑶问秋月昨晚府里状况,秋月哭哭啼啼地说昨天老爷发现小姐不在佛堂,发了一顿雷霆脾气!老爷还带人出去找,她躲在房间没敢出来,好在丑时云倩来找她,她才知道小姐回来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小姐妳是去哪了?让奴婢好找。”秋月想到穆冰瑶背上的伤,双眼噙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老爷实在太狠心……”
穆冰瑶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秋月,妳去祖母那里走一趟,按照我刚刚告诉妳的告诉祖母,她会帮我的。”
“是。”秋月抽抽噎噎地擦干眼泪,往老夫人的北雁堂走去。
穆老夫人虽然没有能力保护她不被欺凌,但昨天看到她遍体鳞伤,掩护她一晚不被穆晟追究,她还是肯的。
穆冰瑶在床榻半躺着,李嬷嬷端来了清粥,让云倩服侍她吃下。
昨天算是和淮王达成协议,他允她淮王妃之位,助她报仇;而她则助他登位大宝,两人算是搭在同一条船上了。
但接下来呢?
依照自己前世的记忆,皇帝此时打压皇后的莫家、斥责太子无状,隐隐透露易储打算,让其他皇子蠢蠢欲动,也在朝野群臣心中投下石子。
人人都睁大眼睛,希望自己有从龙之功、未来更上层楼。
这是皇帝下的一盘好棋,他想看看,搅动一池春水后,哪些人沉不住气……
而皇子们明知表现太积极很危险,但危机也是转机,谁不想穿上龙袍,成为大秦之主?
穆晟是只老狐狸,跟随皇帝已久。他一方面不敢得罪太子,又不敢和太子太亲近,所以想出李代桃僵的法子。
偏偏经过她的算计,段钊拒绝与自己议亲,屎盆子又扣回穆冰莹头上。
而她自己,偏偏又得了淮王青睐。
段锦去年对西戎一役,英略独擅、丰神俊伟,母亲杨德妃又得宠,穆晟不会傻的将他拒于门外。
因为段锦的加持,她穆冰瑶开始有与长姊一拚的本钱。
不过她是庶女,名声又黑,要让皇帝同意指婚,也不是太容易。
怪不得淮王昨天会说:“要成为本王正妃,瑶儿还有段路要走。”
“不怕!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上辈子都可以走上皇后之位,区区淮王妃的位置,她穆冰瑶还怕坐不上?
正当穆冰瑶陷入沉思,寝房外传来喧哗,她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
差点忘了,她要上位,有人不乐意呢!
走了一世,在揣度人心上,穆冰瑶不敢说自己天下无敌;但将对手分等级,穆冰瑶自认还行。
她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有够蠢,才会被这对母女蒙蔽。
“小姐真的在寝房休息,没有离开丞相府!”
“在不在寝房,看了就知道!开门!咱们丞相府可不能有不清不白、私自出府、夜不归营的女儿!”
那张扬刻薄的声音,不是王氏是谁?
“秋月、云倩,让他们进来。”
寝门缓缓打开,这阵仗让穆冰瑶都笑乐了!
王氏把府里管家、各门管事,以及她和穆冰莹院里的所有丫头、嬷嬷、婆子、粗使奴婢、长工全叫来了,满满二、三十人。
特别是王氏身边的施嬷嬷、春燕、夏蝉,还有穆冰莹的贴身丫头红儿、碧儿,那眼神,标准的见猎心喜。
这幺大阵仗,标准搞事情的节奏!
穆冰瑶感到好笑又无奈,好歹她也是丞相府二小姐,带着这幺多人闯她寝居,这王氏真顾及她的闺誉?
云倩无声地护卫在穆冰瑶身侧,秋月则搀扶穆冰瑶起身。
好在她衣着整齐,若她衣衫不整,被她们这幺闯进来,一堆粗使下人、长工瞧着,她还能不能找婆家?
穆冰瑶锐芒一闪而过,立即摆出恬然表情。
“母亲一大清早和长姐带这幺多人来,所为何事?”
王氏和穆冰莹看见穆冰瑶好端端在房里,有些愣忡。
穆冰瑶昨晚在佛堂,不是被男人劫走至今未归吗?
她们看见老爷气极败坏、神神秘秘的派人到处寻找,到现在都还没回府!
王氏母女心想,若穆冰瑶整夜未归,绝对是一个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机会。
昨日听到老爷说淮王段锦亲自到府议亲,对象不是穆冰莹,而是穆冰瑶,王氏就气得脑仁炸裂!
凭什幺这个歌姬所出的贱人,可以摆脱屎盆子太子,让皇子中最神俊的淮王段锦亲自上门议亲?而她最骄傲的女儿,却要重新走进前途未卜的太子府?
王氏不甘心道:“我说瑶儿,昨天妳父亲去佛堂看妳,妳不好好待在佛堂思过,跑哪儿去了?整夜都找不到人,贪玩儿也不是这个样儿!传出去,咱们丞相府还要不要脸?”
穆冰瑶心里愤怒,还没审罪名就先判;她穆冰瑶贪玩?逃出佛堂?夜不归营?
“母亲,瑶儿受父亲责罚,整整两天都待在佛堂,况且背部受伤,怎能跑出去?母亲这幺说,岂不是毁女儿清誉?”
“妳还有清誉可言?”穆冰莹对她投来鄙夷目光:“妳与淮王私下苟且,做了见不得人的肮脏事,败坏我丞相府门风,爹爹没打死妳算不错了,妳还自以为有清誉,简直笑掉人家大牙。”
穆冰莹说完,身后施嬷嬷、春燕等家丁奴婢,各个面露鄙夷,一副穆冰瑶就是丞相府的耻辱。
云倩脸色一沉,拳头暗握。
秋月气得大骂:“大小姐,妳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穆冰莹柳眉一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穆冰瑶和淮王不清不楚,否则妳以为太子为什幺拒绝议亲?而且如果这贱人没有和淮王暗通款曲,昨日淮王殿下又为何会上门?这不是摆明告诉天下人,他们两人有染?”
虽然不甘心,但只要能侮辱穆冰瑶,她穆冰莹就一定要踩她两下。
穆冰瑶忍着背疼,往前一步:“长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妹妹与淮王殿下不过点头之交,岂有什幺苟且情事?这传出去……”
“传出去怎幺了?”穆冰莹一脸无惧,指着一院子的人:“这府里府外、全京城谁不知道妳与淮王那件破事儿?妳还当自己冰清玉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