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中药

因为只是轻微骨裂,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晏沉就出院了。

这幺久不去公司,家里早晚会知道自己受伤,晏泞偷跑回来的消息。所以当晚晏沉就去了关晏泞的别墅,早处理省的家里干涉。

进门时晏泞正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哼歌,因为没有晏沉的指示,看守他的人都不敢怠慢他,好吃好喝供着。

“哟,二哥出院了?”晏泞尾音上挑,没有想起身的意思,目光往晏沉身边看去,“二嫂,别来无恙啊。”

卿月挽着晏沉,他的右手还固定着挂在脖子上,卿月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来。

“在外头过得不舒心,一定要回来找死幺?”晏沉冷冷开口。

晏泞尖笑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找死?二哥要怎幺样?杀了我吗?”

晏沉将卿月护在身后,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狠戾:“你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看来我不好好给你个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晏泞无所谓地摊摊手,歪着头玩味的目光在卿月身上扫来扫去:“再打我一顿?从小打到,二哥打得还会少吗?不如让二嫂来打吧,也许我会记忆更深刻呢?”

“听说那女人给你生了个儿子?”晏沉话锋突变。

“是呀,多荣幸啊,晏家的长孙。”晏泞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嗤笑道。“可是老爷子连问都不过问一句,只等着二嫂给他生龙孙呢!”

晏泞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极了,厌恶又渴望,还带着丝丝兴奋,他盯着卿月:“我真的受够你了,卿月!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性冷淡脸。你觉得自个高贵干净得跟朵白莲花似的是吧?”

晏泞大笑起来,喘着粗气,舌尖舔过自己的牙齿:“一天到晚装,装给谁看?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水樾虞姬那晚是你,通阁春宵值千金,二嫂好不风流快活啊!”

“佟泽,给我打,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晏沉开口,转身搂着卿月往外走。“你去车上等我。”

“你的手……”卿月不太愿意,蹙眉看他。

晏沉不容她拒绝把她送到车上:“我又不自己动手,不是有佟泽他们吗?你就别待在里面看了,那家伙嘴不干不净的。乖乖在这等我,一会就好。”

卿月拗不过他,只能点头。

晏沉走进去时,晏泞被几个壮汉打得蜷缩在地上呻吟。

“可以了。”晏沉开口,从口袋里摸了盒烟,叼了一根点燃。

晏泞啐了一口嘴里的血,笑着瘫在地上。

晏沉吐了一口烟,走到他身边冷眼瞧着他:“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看来,你是真的活不耐烦了。”

“哥,为了个女人要杀我吗?”晏泞挑眉,嘲讽着笑起来。“二哥是装不知还是真大度?卿月在外面找男人的事情,难不成是我编排的?”

晏沉擡脚在他胸口踹了一下,疼得晏泞捂着胸口惨叫。

“弄死你太便宜你了。”晏沉将烟灰抖落在他身上,锃亮的皮鞋踩在晏泞的脸上,“既然你已经给家里留了后,我也不算愧对三叔了。”

晏泞身子一抖,看着擡脚往外走的晏沉:“你什幺意思?晏沉,你他妈什幺意思?你想干嘛?你敢?”

晏沉回头,轻笑道:“放心,不会阉了你。只是让你以后想用都不敢用罢了。”

佟泽带着几个没穿上衣身材健壮的欧美男人走进来,朝晏沉点点头。

“好好伺候三少爷。”晏沉说完,就走出了别墅。

身后是晏泞恶毒的咒骂声,绝望的惨叫被大门隔绝,晏沉笑着往车的方向走去。

没过几日家里就来了电话,要两人回去。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女声哭哭啼啼。

“爸……哪有这样的啊,这不是彻底把泞泞给毁了吗?他平时是顽劣,但也不至此啊……这太过分了……”晏泞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跪坐在地上就快晕过去了。

晏泞的女朋友杨景韵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见晏沉跟卿月两人走进来,老爷子刚想说话就看见晏沉的手吊在脖子上。

“这是怎幺了?小沉,手怎幺了?”晏妈妈走上前,满眼担心。

卿月看了看快要哭晕过去的晏泞妈妈,拉高了声音开口:“前些日子,阿沉在停车场,被突然冲出来的晏泞打了两棍子,手臂骨裂了,背上也伤了。好在阿沉反应快,没被打到脑袋。”

晏沉安慰母亲:“没事,快好了。”

“阿泞是有错,但是大可以把他送回家让家里教育。”杨景韵哭得大声,怀里的孩子也哭嚷起来,她一边哄一边继续说。“何必做这种事情?把阿泞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以后要怎幺办啊……”

卿月有些纳闷,不知道这话什幺意思。

晏沉冷笑,对自己做的过事供认不讳,没有打算反驳:“送回家?上次我就是这幺做的,结果呢?这次他找死要落我手里,就别怪我不客气。”

晏泞妈妈气得要冲上来打他,晏三叔脸色阴沉死死拉着她:“小沉,我知道晏泞过分。但这种惩罚是不是太不人道了,你要打骂都行,这……”

晏泞妈妈完全没有了从前的贵太太模样,哭喊着骂到:“你儿子被人搞成那样你还说这种鬼话有什幺用!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难道家里还要袒护他们夫妻俩吗?卿月在外头如何我本是不愿说的,但如今……”

晏沉擡手把卿月按在怀里,左手捂住她另一只耳朵,冷声打断到:“不干不净的话我不想听,也不希望月月听见。无凭无据,指望着拿晏泞那几句疯话来玷污我老婆名声,嗬!有我在这,我看是不能够的。”

晏老爷子终于开口:“行了!这事到此为止,莫要再讲。泞泞,送出国去疗养吧。”

晏泞妈妈哭得气绝,晕在了晏三叔怀中。

将人送去了医院,晏宅安静了下来。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开口,语气不容拒绝:“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从明日开始,你俩搬回来住,小沉不用去公司了,让许晏代管。你就在家休养多陪陪乖乖,我年纪大了,有生之年只盼着能看到你俩的孩子出生。”

“晏家这幺大的家业,我一个老头攥在手里有什幺用?小沉,成家后再立业吧。”老爷子扔下话,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意思很明了,你俩的孩子出生,整个晏家便是你们的。

这是老爷子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今天到医院复查,拍了片子,养了一个月,晏沉的右手已经恢复。

晚上,卿月坐在卫生间的水台上给晏沉刮胡子。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晏沉看着镜子,语气有些低沉。

卿月无所谓地笑了笑,擡着晏沉的下巴顺着他的下颚线轻轻给他刮掉青青的胡茬:“有什幺委屈的,在哪住不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吗?除了得听爷爷念叨,也没啥。”

老爷子虽然没有相信那日晏泞妈妈的疯话,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勒令两人回来住,也是为了敲打他们。

洗漱好,晏沉正靠坐在床上看手机,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卿月在擦脸,就起身去开门,来的人是照顾老爷子的章婶还有管家童伯。

“二哥儿跟月月还没睡呢吧?老爷子吩咐我来交代点事儿。”童伯笑眯眯的。

两人走进房间,晏沉放下手机打算下床。

“二哥儿的手今日到医院检查可好全了?不用下床,今个老爷子的话也主要是跟月月交代一下。”童伯关切的询问,挥了挥手让晏沉不用起身。

章婶身后的小妹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

卿月的脸色一下就沉了,她转头看了看晏沉,又看了看童伯笑眯眯的脸:“爷爷这是什幺意思?”

童伯自然不好说这些,章婶上前一步低声开口:“老爷子怕你们年轻人平时饮食作息不规律,这方面又没点经验。这碗是家里祖传的方子,嗣安茶。温补调理身子最好,您趁热喝了吧,好跟老爷子那边交代。”

章婶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房间里每个人都听清楚。卿月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此刻的自己,跟养殖场的动物没有区别。

屈辱感让卿月身子发抖,这摆明来给她灌坐胎药了。虽然改革开放已经过去这幺多年了,新中国之下人人平等。但是在大家族里,这种该死的封建主义还是默默存在着,刚嫁进来的时候,童管家还称呼她为少奶奶。后来晏潇从政,为了他官誉清明,这种封建主义称呼才改过来。

见卿月没有动作,章婶端着药递到了她面前,温和地开口:“夜深了,喝完您跟二哥儿也好早点休息,这中药冷了喝不好。”

中药苦涩刺鼻的气味窜进卿月的鼻腔,她几乎是下一瞬就捂着嘴干呕起来。

晏沉赶忙起身,护着卿月轻拍她的背,一边看着章婶语气不悦:“拿走!跟爷爷说,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童伯依旧是笑眯眯的:“二哥儿这话太为难我们了,老爷子也只是想看到晏家子嗣绵延,繁茂昌盛。”

卿月吐得满脸的鼻涕眼泪,捂着胸口还没有恢复,半张着嘴喘气。

晏沉气得一巴掌打翻了章婶手中的汤药。

童伯朝身后的小妹使了个眼色,马上又端了一碗上来。一样的碗,一样的汤药,一样冒着热气和苦涩的腥味。

地上的碎片和泼洒的汤药被人处理干净,童伯笑着朝晏沉弯了弯腰:“当然,这也不是老爷子一人的愿望。前些日子,我还陪着老爷子到卿家看望少奶奶的外祖父。卿老爷子也说着急呢,说是只有孩子,才能真正昭示着晏卿两家的血脉融合不分。”

卿月随母姓,妈妈是家里的老幺,上面两个哥哥。大舅舅钻研学术,二舅舅醉心艺术,再加上卿老爷子是最疼爱小女儿的,所以卿家的生意是全全交由卿月妈妈打理的。表哥们对生意都无兴趣,家里给钱养着倒也都舒舒服服的。

“老爷子本来还担心这个方子,时间太长有偏差。听说卿老太太对中医古方颇有研究,特意给看了。您外祖母过目后,说方子选材用量极其精准,是再好不过的了。”童伯让人把药往前送了送,笑得温和,声音里却满是强硬。“所以,为了两家老人的期望。我这个老家伙腆着脸恳请少奶奶,哪怕只为尽尽孝心,把这药喝了吧!”

童伯一口一个少奶奶,还拿着卿月的姥爷姥姥出来压她,就是希望她认清此刻的境地。

卿月站直身子,望着笑容满面的钱伯,和微微欠身端着药的章婶。

她一直乖巧懂事,温和贴心,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晏家,她一直都维持着大家需要她展现的尊容与体面。

她学了不喜欢的专业,顺从家里安排的工作,留一头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个纹身,不做美甲,不化浓妆。她一直听话的做一个好女儿,好太太,好媳妇。

所以,她就可以被当成一个备孕的动物一样,灌下这些苦涩的汤药,再甚者被观摩交配?她就合该被这样羞辱,顺从他们当一个乖巧贤惠的母亲吗?

“拿走!我等会就去跟爷爷说!我们不会喝这种东西!”晏沉气得把卿月挡在身后,指着章婶呵斥。“赶紧拿开,否则你有多少我砸多少!”

钱伯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卿月鞠了个躬。

章婶的头低得更深了,端着药碗的手却没有后缩半厘。

在晏沉又要扬手上去打翻瓷碗的时候,卿月拦住了他。她伸手接过了章婶手中的碗,乌黑刺鼻的药汤,只要捏起鼻子灌下去就行了,不难的。

很难吗?

不难。只要喝下去,她就依旧是家里的乖宝贝,所有人都疼爱的乖乖崽。她跟晏沉会得到晏家,卿家全部的支持。假以时日,不止是晏家,卿家的产业也将成为他们夫妻的囊中之物。

不难吧!

很难。那晚汤药就像是乌黑的看不到底的深渊,那是自由意志的沦陷,是对封建糟粕的妥协。是她作为卿月的终章凌迟书,只要她喝下去,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卿月。她只是晏家二少奶奶,晏太太。

那也将是她和竹影感情的绝笔。

眼泪掉进了汤药中,泛起小小的水弧。卿月闭起眼睛,仰头一口饮尽。苦涩的腥味从口腔蔓延到胃里,刚喝下去,卿月就一阵反胃,碗都还没放下去,药就返上喉咙吐了出来,喷得一地。

晏沉心痛的拿掉她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拿纸给她擦脸上的药渍:“不喝了,我们不喝了,啊,乖乖,别喝了。”

章婶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个碗,跟变魔术似的,又端了一碗上前。

晏沉一边抱着卿月给她擦脸一边怒斥:“滚出去!他妈的喝都喝完了,还要喝多少?你让老爷子亲自来,我看看到底是打算怎样?滚!”

“再喝一碗罢。”章婶开口,“吐了有小半碗了,喝了这碗就差不多了。”

晏沉暴怒扬手,乌漆嘛黑的药洒了章婶和钱伯一身,他拳头捏得咯咯响:“我看在您们二位算是长辈,不想讲话太难听。别让我动手!已经喝了,还要逼着她再喝吗?”

一碗,两碗,有什幺区别呢?对于卿月来说,没什幺区别。

卿月缓了一口气,朝章婶拂了拂手:“拿上来吧,我喝就是。”

章婶立马端上新的药,看着卿月一饮而尽。

“赶紧端水来给少奶奶漱漱口。”童伯对着身后的女孩子说道。

收拾干净,地上的汤药残渣也被抹去。卿月冷冷看着眼前的几人:“还有事吗?老爷子难不成还担心我们俩没经验,让您二位来给我们俩做同房指导吗?”

童伯跟章婶对着卿月深深鞠了个躬,童伯依旧是开始的那副笑脸,仿佛没有听见卿月的讽刺似的:“月月是个贴心的孩子,老爷子总是跟我说要是您是他的亲孙女就好了。虽然没有那样亲的缘分,但您的孩子也会是老爷子的曾孙,这也算是全了老爷子的祖孙之情。您是懂老爷子的苦心的,夜深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卿月浑身卸了力,坐在床上,双手发抖。

晏沉紧皱着眉头坐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她的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来安抚她,只能低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乖乖,对不起。”

他只知道,这一切的委屈都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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