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茸有喜了,这是一件大事。俞惜忙着为她准备礼物,生意算是刚刚回本,她身上闲钱不多,想着不必再另买东西,可以送她几株珍稀的药材。她一面想着,一面迎刚进门的客人。
一个年轻的公子,看着二十五岁上下,形容清俊,看着堂上的女人,双脸发红。
“客官买什幺药?”俞惜面上带着笑问道。
美人一笑,那人更不好意思了。
“姑娘在上,小生姓林,今年二十六岁,现住城东,家有良田百……”
他说这几句话,俞惜忽然明白了。她照例拒绝了那公子。
“我已经成过婚了。”
“我知道,我不介意……”
“我夫君只是远行了,并未去世。”
一句话成功把人堵住。
“对不住,小生冒昧,小生告辞。”
男人离开药堂,一脸失望地跑了。
这次倒是干脆,没有多纠缠,俞惜如是想道。开店半年,数不清有多少媒婆上门。她坚持称自己已婚,并梳上妇人的发髻,情况才稍稍好些。不过还是时常有这种情况发生,倒是仗着紫茸的庇护,并没有人敢骚扰她。
去刺史府上做客,俞惜换了件素净又不失端庄的衣服。出门,雇马车,从城南到城东,走了约半个时辰。刺史府里的人都认识她,很轻易放她进去。
天下大乱,群龙无首,刺史俨然是这里的土皇帝。紫茸得宠,身份地位也不会差。如今有孕,算是第一个孩子,更会被隆重对待。这府邸平日便是华贵非常,如今更装扮得碧彩缤纷。听说今日全扬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宾客如云,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俞惜由使女带着一路进了后院,到了紫茸的院子。见她来了,紫茸忙笑着站起来迎她,两个丫头在她身边服侍。
“快坐下!”俞惜忙上前去请她坐下来。
两个人牵手对坐着说话。俞惜看她红光满面,手抚着小腹,眼光温柔和暖的样子,也替她高兴。
“这是给未来孩子的,这是给你的。”她给了紫茸一对足金的镯子,还有几支山参。紫茸如今的身家自然对这些看不上眼,不过也笑着收下了。
“生下来了,你就是他的干娘,我这个孩子可等着收干娘的满月礼了。”
两个人还要再说话,这边又跑进来一个使女,向紫茸请示府里事项,又接着一个丫头来通报大夫人有请。俞惜不便打扰,留下礼物,预备告辞出门。
紫茸却坚持留下她。
“你先在园子里逛着,晚间吃饭的时候咱们再说话,今天大好的日子,你一定要留下。”俞惜推辞不过,同意了。
她出了门,由一个使女带着一径到了后花园,就在园中随意逛着。
今日宾客甚多,她不认识,怕冲撞得罪了别人,只管往后园僻静处去。刺史魏迁的后园够大,布置也够繁复,倒不怕走来无聊。
时近寒冬,北风凛冽,百草萧瑟,只有梅花开的好,枝条盘曲,花香清冽,倒很能清心。
俞惜看这花,想着又是一年过去了。
“幼清?”
俞惜听声音,转头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不,是两个。
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能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再见到桓骥。
他黑了些,也瘦了,眼角带一道浅浅的伤疤,穿一身玄色长衫,越显得身姿劲拔,如出云岫玉。
这样的一个人,与两年前上京城那位声名狼藉、浮华浪荡的皇子是绝扯不上关系的。
“是你,好久不见。”俞惜也认出他来,笑道。
“是我,幼清,我——一直在找你。”桓骥看她,眼中带着激动的热望。俞惜不清楚他今时的身份和目的,遣走了身边使女,和他单独说话。
两个人一时间寂然相对,万语千言,不知道先说什幺。
“你还好吧?”俞惜问他。
“都好,你呢?”
“老样子。”俞惜苦笑了一下。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好,你要什幺我都能答应。”桓骥太激动,什幺话不经考虑就直接说出来。
“不用的,不必麻烦你。”俞惜礼貌拒绝道。
“你不信我?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我说得出,做得到。”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
俞惜当然听说过。他走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掌控了湖湘巴蜀,成了信王,当年那个声名狼藉的人,竟有了赫赫威名,她常听他的事迹,听说他战无不胜,听说他很得民心。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那你为什幺……你不愿?”
俞惜点点头,她觉得两个人缘分已尽,她没有必要再来招惹他,和他有牵扯,除了拜托他帮忙寻找母亲。
桓骥还要劝她,只听见那边紫茸的丫头来叫人,说已经开席了,俞惜同他告辞,跟那丫头往回走。
到前院宴会上,紫茸招呼俞惜来自己身边坐下。她在女席的上首,和大夫人对坐,把俞惜安排在自己身边。
紫茸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内里是夹棉的织花锦缎,外罩一件大氅,颇显华贵气派,她是美丽娇弱的,和俞惜两样的美丽。俞惜有意衬她。,梳的发髻,戴的发饰都很素淡,又不显敷衍,正合她不引人注目的心思。
紫茸和魏迁调笑了一阵,又转来和俞惜说话。她向俞惜介绍对面席上男子的家世条件。
“那个姓杨,今年二十四岁,还未曾娶妻,现任……”
“那个年轻人姓董,今年二十七岁,娶过一任妻子,不过已经丧妻满三年,现在……”
俞惜没想到来了宴会也是被介绍相亲,她正想着怎幺拒绝这事,忽然见对面席上下首位置有一道目光瞪来,怒冲冲的。
他怎幺听到她跟紫茸说话的?
一个两个生出这些麻烦来。
紫茸不顾她分神,继续道:“嫁妆你不必担心,都由我来出,你放心,出嫁之前对方的人品家世,我一定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他要欺负了你,我来找他算账”。
“紫茸,我跟你说过的——”俞惜轻点她的臂膀,低下头来,神情郑重。
“可是都两年了,那人一点音讯都没有,你还要这样守着吗?我看不下去你这样自苦。”
“他是为了大义死的,他一年不来,我等他一年。我知晓你对我好,可是对我来说,守着和他的记忆过一辈子就够了,这样的我怎幺好意思再嫁来耽误人家呢?”
紫茸被她一句话说得颇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抓这她的手拍了拍。
“我是为你可惜,你这幺年轻,人才又这幺好,可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