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希明不是正常的女孩，是少年杀人犯，理应对玩乐没什幺兴趣。
但最近她表现很好，宋医生因此向少管所申请到带她外出诊疗一天的机会。
对于宋医生口中的诊疗，束希明自以为已经非常了解——
这个医生根本不是合格的大人，是混进大人堆的小朋友。她不会喂药打针电击治疗，只会做游戏。
所以今天说什幺外出诊疗，肯定也只是春游。
看在医生小朋友的面子上，束希明暂且搁置越狱杀人的计划，陪她出门玩玩。
她抢先往副驾驶座上一坐，瞥一眼和她大眼对小眼的司机，回头问：“宋潜光，咱们去哪玩？”
宋医生还未计较她的没大没小，穿着刑警制服的司机当先叫板：“这是小朋友该坐的位置吗？后边去。”
束希明当场吊脸。
宋潜光忘不掉那一箱被掰碎的男人偶，连忙提醒：“这个哥哥人很好，你不要先入为主地讨厌她，要不是她主动请缨跟我们出行，今天这车上还得坐个你最讨厌的教官，全程监督。”
“哼，”束希明小大人般抱起臂，往副驾驶座椅里赖赖地一躺：“我为什幺要讨厌你的女朋友？她又不是男的。”
此言一出，两位成年人都僵在原地，片刻后，宋潜光才紧张地环顾四周，做贼般溜上后座，砰一声关闭车门。
“你还真是……人小鬼大！”年轻刑警叉住少年的胳肢窝，用力一提，把她扔给后座的女友看管。
车子起动，很快开出市郊，直往通向平谷农村的县道驶去。
宋潜光自家的宅基地就在那片农村，但此行并非要去她家，而是要去比邻村庄的镇子上。
对于很多皇城正统的八旗市民，平谷是平谷，不是北京的区县，是农业户口的聚集地。
束希明眼中倒没有这种分别，作为城市长大的孩子，她反而厌倦了城市，对春季万物生长的田野很有兴趣。
一路上，少年扒着窗玻璃兜风，看莺飞草长，宋潜光始终沉默，快到镇上才对少年正色道：“我和她这样的关系在世人眼里是不正常的，今天过后你就忘掉。”
“姐姐！你真信那群老东西的鬼话？”
年轻刑警气得揉一把自己的短发，她的碎发也如海胆在头顶炸开，和束希明发狂时很像。
宋潜光噗哧一笑，压抑的心情得以缓解，一手牵住大的，一手牵住小的，往目的地的商铺走。
不知宋医生手上做了什幺小动作，一会就安抚好了女友，停步在一家店铺门前。
刑警转着警帽笑嘻嘻跑去给大家买饮料，束希明拽拽宋医生的手说：“我看你们比我爸妈正常。”
“还在怪爸妈把你送进少管所？”宋潜光弯腰平视她病入膏肓的小患者，“那次正当防卫你本是受害者，不用负任何责任，可你回家不久，就把邻居家无辜的小哥哥扔进了井里。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制止这次谋杀，你要进的就不是少管所了。”
少年不说话，沉默地凝视这位从未真正理解她的朋友。
宋医生的善良是真的，温暖也是真的，可善良与温暖不是无条件的爱，不会包容她的恶意和冷漠。
而她的恶意和冷漠，如今会为了取悦她动摇，会为了延长温暖的时间学会伪装。
她在迎合她带来的改变，这样真的好吗？
这种时候，束希明总是很想问问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孩的意见。
“别看她，你又出现幻觉了。”
医生温柔的手落在头顶，矫正了少年偏离的视线，将她的目光带向店门前的牌匾。
“丧，葬，店？”束希明认出牌匾上的文字，对熟悉的字构成的词感到陌生。
“嗯，今天，我想带你正确地认识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