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

“这是两回事,你知道的。”男人的嗓音低沉。

她的情绪被男人温和的语气全盘拖住。

冷静被通通抛开,泪水滚落,她已带上了哭腔:“为什幺,为什幺不要我了?”

男人将她拥至怀中,扶住她的肩膀,桦木气息沉静可靠地接住她内心深处的所有不安,妥帖地包围。

“云云,爸爸没有不要你。”

男人侧头,下巴轻抵她的头顶,指尖穿过她散落的黑发:“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女儿,乖女儿。”

她擡起头,“那为什幺要我走。”

男人擡起她的脸,擦去她脸上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的泪。

他的小姑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微微翘起的眼尾多了娇憨,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

“云云,你长大了,你马上要二十岁了,男女有别,爸爸怎幺能误导你?”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内心的念头在咆哮,拥挤地往上冒,迫切地想要冲出喉咙。

她对养父所有绮丽的幻想,所有不能为人所知的爱慕,在每个深夜细细咀嚼的思绪,在每次亲近时翻滚不止的欲望。

唾液大量分泌,喉咙肉壁痉挛,几不能自抑。

男人搂着她,并不能完全看到她的神色,男人在等待她的回答。

几秒钟好似已过了一个世纪,最终只是她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好,爸爸。”她轻声道。

说完她的泪水继续涌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在为何而哭。

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奔向他,她知道,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推开她,或许在推开她的前刻,男人还会妥帖安排好她要走的路。

而这十年的陪伴将会化为乌有,她所渴求的将永远离开,而她再也无法求得男人落在她身上的一丝目光。

所以她不会说,克制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没说话,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衣襟,泪水是温热的,连绵的,好似三月的细雨,幽冷得他心脏犯疼。

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等小姑娘真正长大了,男人有些想象不到那时候,他会将她的手送至另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手中。

男人闭上眼,再睁开。

却擡起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个短暂即逝,珍重无比的吻。

“乖女儿。”他指腹按压在她的脸颊上,“再哭明天眼睛就要肿了。”

她茫然地擡眼,男人无事发生一般劝慰她,面上还是沉稳的神色,带有岁月赋予的矜贵。

“签字。”男人把笔塞到她的手中,“云云要当女主角了,开不开心?”

“嗯。”她一笔一划地写下名字。

门锁转动,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耳朵靠在门板上,什幺也听不出来。

男人已经走远了。

窗外夜景繁华,她拿着冰块尽心尽力地敷眼睛,暗自希望明天的状态不要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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